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by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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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商别云一拍脑袋,“这个啊,是。”
又停下步子,叫住程骄问:“你怎么知道?”
程骄拿着手里的坠子,拎起来对着阳光看,阳光穿过通透的玉件,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摇曳的光斑:“我至今为止见过的鲛人,包括洄娘与丛音,人手一块,看玉材雕工,都是出自一家,我想着这坠子肯定是有什么奇异之处吧,总不能是所有鲛人都商量好了,特地来照顾湛明大师生意的。”
他将手放下来,将坠子系到腰间,紧紧地打了两个结,系完后抬起头冲着商别云笑:“而且湛明大师十分不舒服,跟洄娘那时候一样,我便想到,会不是是在这个过程中,动用‘域’了?”
商别云便有一丝尴尬,觉得湛明多此一举,现在倒显得自己故意欺瞒小孩子一般:“你怎么看出他不舒服来的?要钱的时候中气倒是足。”
程骄也挠挠头:“大师……回过头来之后,指甲缝里都是血,很难不注意到吧……”
二人都沉默了片刻。
商别云先开口:“确实是他的域。名为众身。”
程骄听到与鲛人相关的事情的时候,总是很感兴趣的样子:“众身?难道说……”
商别云打断了程骄,直摇头:“不不不,跟你想的完全不是一种东西,扔到地上,不会变出湛明的□□来,对着它说话,也召唤不来湛明。哎真是,平白起个这么厉害的名头,我都解释烦了。再说就是真能召唤出他的□□来又怎么样?肩不能扛脚不能踢的,出来就知道阿弥陀佛,真碰上敌人,管保跑得比你快。”
程骄不免隐隐有些失望:“那这众身的域是什么?”
商别云撩起挂在自己腰间的坠子,摊在手心里给程骄看:“湛明的域,是可以将你的一丝精气攫取出来,存入珊瑚或玉器这样有灵性的材质里。当你佩戴着这个物件的时候,它会在你身周形成一个分域,你在这个分域内,遇到即将危及生命的险况,或是身死,全部都会被湛明感知到。”
程骄一愣,这样的域,好像格外的……
商别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太弱了?”
程骄窘然道:“没……没有,只不过原先听先生说,男鲛的域,都是战域。众身好像……”
商别云将坠子松开,背着手,好整以暇:“你仔细想想,若是两军交战,可有比众身更可怕的域?”
程骄闻言,眼睛慢慢地瞪大了。两军交战、即将威胁生命的险况、全部感知、全部感知!众身会是兵家梦寐以求的神兵!
程骄的呼吸克制不住地有些急促:“我原先以为,战域指的单单是战力之域,原来竟还有这等神用!只是……”他突然想到什么,语气犹疑起来,“鲛人之间,也有大型战役吗?”
商别云摇头:“鲛人一族,族裔稀少,饶是我见过的鲛人,也不过百余数。”
程骄闻言,又摸了摸自己的坠子,点了点头:“如此,湛明大师的域,倒是有些小用了,只给身边同族做防身之用吧。”
“小用?”商别云回望寺庙寒酸破败的门头,嗤笑一声:“你可听闻过前朝的酒觞军?”
程骄看着商别云的表情,一点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前朝那个传闻间百战百胜,未尝一败的神兵?且残暴无比,之所以叫酒觞军,是因为军中人人腰间都栓着一个敌人的头骨,用作胜仗时喝酒的酒觞。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一天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朝也是在他们消失之后,才终于翻身,慢慢壮大的,难道说……”
商别云回望程骄:“酒觞军的统领,传闻间容色艳丽,是个桃花相的年轻后生。”
作者有话要说: 断了两天。这两天一直在反反复复地修文。开文的时候虽然知道数据不会很好看,下定决心要沉下心来慢慢写,可还是很难不被数据影响到,会反复地觉得是不是写得不够好,谜团太多,进入剧情的节奏太慢,男主之间的互动一时半会儿没法太亲密起来等等。所以为了一两个收藏的涨落,反复地看,反复地改。
折腾来折腾去,不知怎么了,忽然想起来。
其实商别云跟程骄这两个人,在我的脑海里存在了两三年了。这个故事的雏形到完整,也在我脑海里反复演练了两三年。我落笔的时候,只想着,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有除了我之外另外的人,知道商别云与程骄这两个名字,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经历过怎么样的故事,只要想到,就觉得隐隐地很高兴。
而现在这样的人已经出现了,而且有这么多。
所以决定不再多想了。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步子,一步步,慢慢把这个故事讲清楚。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陪伴,谢谢你们。
我突然有点矫情,啰嗦了很多。以后没有意外会稳定日更的,爱你们
第21章
程骄木木的,随着商别云的目光望向那个破败的小小寺庙。庙中那个容色绮丽的和尚,即便在追着他们要坠子的钱的时候,也是满口的佛号,让人很难与传闻中那个杀孽深重令神哭鬼泣的诡谲将军联系到一起。
程骄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若真如商别云所说,湛明的年纪,怕也至少有个一百五十岁了。
于是他便问道:“先生与湛明大师的年岁是怎么论的?”
商别云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年岁,只知道自己刚成年不久就被送到了军中,是以约莫有个百六十岁吧。”
程骄心中默默:你比人家大了快一百岁,怎么好意思叫人家老东西的?
不过照例是不敢说的,只是问起了另外一件让自己关心的事:“被送到军中的?难道湛明大师的长辈还对人族的战争有企图吗?”
商别云不置可否,抿着嘴唇,迈着步子接着走,可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了。程骄有些惴惴,心中反复思索自己刚刚那句话是哪里问得不对了。
正闷头想着,差点一头撞在商别云的背上。程骄急急刹住脚下,只听得头顶商别云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
“他是叫人养大的。”
“湛明大师,难道……也是混种?”程骄绕到商别云面前,声音有些激动。
“不是。”商别云垂眼看着他,“他从记事起就跟几个没成年的小孩子一起,住在一间小小的密室里,有人每日给他们送饭,却没人跟他们说话。小孩子们只有彼此依靠。可每当有小孩子长到成年的年纪,就会有一天开始发烧昏迷,便马上被人抬走,抬走后就再也不回来了。湛明一直害怕,不知道自己长大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
商别云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后来有一天他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雕梁画栋的房子里,有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在服侍他,为他擦身降温,又有一个人,一直站在黑影里,没露过脸,告诉湛明,他是鲛人,之前那个密室中的小孩子,也都是鲛人。鲛人成年时会进化出名为域的能力,湛明的域很好,是最高级的域,因此可以获得最高级的待遇。”
“那个黑影里的人对湛明很好,湛明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美食,也没穿过这么柔软的衣裳。后来湛明被送到了军中,第一役就立了大功——他给军中的哨探挂上了域,提前很久就知道了敌军的动向,将敌军的主力围在山谷中全歼了。湛明很高兴,那个黑影里的人也很高兴,将温柔的女人送了过来,赐给了湛明。湛明很喜欢她,她是第一个对湛明那么温柔的人,虽然不是容色多么美丽的少女,可却像母亲一样,总能让湛明心安。从那之后湛明不管去到哪里,都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后来湛明立的战功越来越多,他也将那个人族的将军杀了,自己取而代之。黑影有些不高兴,可也没将湛明如何。那个时候湛明的那一支军已经有了酒觞军的名头,他离不了湛明。”
程骄默不作声,静立听着。他已经看到了结局的样子,知道这个故事,必当有一个峰回路转的节点。他静静地等着。
“是后来有一天的夜里,湛明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一个人影正立在他的床边,俯下身子对着他的脸,鼻尖即将触到他的鼻尖。湛明惊喝一声,翻身躲开。他是智囊,武艺上并不多精,因而营帐周围一向布满巡逻保卫的军卫,其中不乏武神精锐,是以从未有刺客成功杀进来过。可现下湛明发出暴喝,营帐外却全无动静,就连身旁睡着的女人,也静静躺着,恍若未闻。”
“湛明害怕极了,意识到这次麻烦大了。他向后摸去,摸到了军甲上挂着的短刃,握在了手里,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可那人却没有攻来,声音还有些抖,小声说着‘你别怕,你出来,我不害你’之类的话——竟是个女刺客。湛明在心中冷笑,如此拙劣的伎俩。他在黑暗中绕到了声音的背面,举着短刃猛跳过去,短刃切开躯体卡在了肋骨上,湛明在心中庆幸自己好歹算是学过一些武艺,可又隐隐有些奇怪,这刺客的本事竟真的如此拙劣,也不知是如何混进来的。”
“血液喷射出来,淌了湛明满手,他愣住了。战场十年,他闻过不知几千几万人的血的味道,可这个人的血的味道,确是陌生的,也是熟悉的。刺客的身体瘫软下去,湛明抱住他的身体,跟着跪在了地上。离开那个密室十多年了,湛明这是第一次,碰到自己的同族。”
“那女鲛还没有死,笑着伸出手来,搭在了湛明的脖颈上,微微向下用着力。湛明身上还沾着同族温热的血,正在发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想说些什么,让自己凑近去听。湛明犹豫了一下,虽是同族,可不知她到底为何而来,又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突然暴起伤人,因而没有理会,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她。”
“她眼里的光正在流走,见湛明防备,无奈地笑了一下,用气声断断续续说着‘我的域叫关情,没看完之前是不会出来的,你别害怕。’刚一说完,湛明的眼前突然一片白光,他大惊失色,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她的域,正在防备之间,眼前出现了一幕画面,悬浮在一片白光中,湛明在画面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却是前几日,自己为女人过生辰的场景,画面中二人都笑得十分幸福。”
“湛明正一头雾水之间,眼前的画面飞快闪动着,出现了湛明杀死将军时兴奋的样子、第一次打完胜仗被将军夸奖时高兴的样子、第一次见到死人暗自害怕的样子、第一次见到女人时心动的样子……湛明渐渐明白了,这个域是令你进入幻境,在幻境中,按照时间的久远,令你重看一遍自己人生中有剧烈情绪的时刻,想必营帐外的守卫与自己的女人也是陷入了这个幻境之中,想到这里湛明更害怕了,自己与女人的肉身都在幻境之外,空不设防,若此时还有另外一个刺客隐匿,杀了他们简直易如反掌。湛明发疯一般踢打着,可幻境空无一物,只有眼前的画面,还一幕幕上演着。”
“湛明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此时画面已经演到了他很小的时候,正缩在密室的墙角,有一个小姑娘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块豆面饼子。湛明愣了一下,这个画面已经很久远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总吃不饱,是这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姐姐看自己可怜,总将吃食剩下来,偷偷塞给他。画面又继续闪动着,湛明屏住呼吸等着。如果真如那女鲛所说,看完才能出去,那么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画面安定下来,一群黑衣人围成一个圈,对着圈子中间地上的什么东西说笑着,看不清楚。湛明耐心等着,正狐疑之间,其中一个黑衣人抬起头来,笑着说着什么——是自己女人的脸,她那时候比现在要年轻一些,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与如今的温柔不同,显得十分潇洒干练。湛明微笑地看着画面中的她,还没来得及想这一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见她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蹲了下来,一阵凄裂的惨叫声破空传来,湛明呼吸骤然一滞,头疼欲裂,捂住了耳朵。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望向画面,画面中女人倒提着一个小小婴孩儿的脚腕站了起来,笑着与周围的黑衣人说着什么。圈子微微散开了,能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赤身的女人,长长的尾环绕一圈搭在腹部,那腹部上有一个横切的巨大伤口,狰狞地翻着,女人,不,女鲛还没有死,眼睛直直地看着天空,尽力往那婴孩的方向看过去,一滴泪直直地滑下来。”
巷中凝固般的沉默僵持了片刻,由商别云打破了:“我这故事讲得这么样?抑扬顿挫起承转合,以后去茶馆说书谋生行不行?”一副十分自豪的语气。
程骄滞了一下:“故事?”
商别云望了望天色:“我也是只不过是听来的,你便也当故事听吧。”
程骄默了一会儿。确实,当做故事来听,还可以骂一骂编故事的人,解完气就好了。只是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后来呢?”
“后来?还有什么后来?”商别云拽着程骄,又迈开了步子,“后来那支酒觞军凭空消失了,酒觞军的将军与夫人也不知所踪,湛明十几年前辗转找到了我,给我讲了这个故事,他说他孑然一身,已经没有了其他牵挂,只是想知道,那个域叫关情的女鲛,是不是当年给自己豆面饼子的小姑娘,她成年之后是怎么长大的,是怎么找到他,又是为什么找到他的。”
程骄叫商别云拽着,两个人都走得不快,又听商别云缓缓说着,语气平和,声音却如刀锋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