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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by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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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藏楼少主?你?”丛音呆呆的,仿佛梦呓。
  姚轲脸上露出“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的表情来:“……嗯。”
  “就你?”商别云上下打量姚轲,一脸的“你可得了吧”。
  姚轲松开手,苦着脸:“求大家别让旁的人知道。这事儿知道的人没几个,要是让我哥知道我告诉了旁人,非抽了我的筋不成。”
  商别云抓住破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不是少主嘛!你上头还有哥管着!你根本不是主事的!”
  姚轲眨眼:“我哥是楼主啊,又没娶妻生子,我就先当着少主了。主事的就我们两兄弟,我们俩谁说了都算。”
  “……”商别云又悻悻坐下了,“切,鳞……毛都没长齐呢,还说了算。”
  季澄风与程骄同时看了商别云一眼。程骄眼中本来带着笑意,注意到季澄风也因为这句话看向商别云,心中一凛,踏前了一步:“姚……少主?”
  姚轲把手摇得蒲扇一般:“别别别,叫小姚就行。”
  “小姚……师傅,”程骄抿了抿唇,故意做出犹豫沉吟的样子,待感受到季澄风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这里,便开口道:“我虽对无藏楼不太了解,可也不是没听说过它的名头,尤其是近十年来,销金翻浪风头无两,可当得一句富可敌国。若您真是无藏楼的少主人……”
  “你跑去清水衙门当个仵作学徒?你有毛病啊?”丛音等不及程骄衡量措辞,直接把话接完了。
  姚轲飞快地瞟了一眼季澄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自己喜欢嘛……”
  商别云没有错过他那一眼,在姚轲跟季澄风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露出了然的表情来。
  姚轲完全没有注意到商别云的心理活动,接着说:“我觉得□□真的特别美,特别让人有细细探究的欲望。”
  这下连程骄都没绷住,看了一眼身旁修长挺拔的季澄风,耳朵红了。忍不住瞟了一眼商别云,见他正趴在丛音耳朵边上说着什么,一脸坏笑。丛音听完瞪大了眼睛,俩眼在季澄风跟姚轲之间扫来扫去。
  那边厢姚轲还无知无觉:“而且我就是喜欢亲自上手,去触摸,去感受……”
  季澄风实在忍不下去了,咳了一声打断了姚轲:“咳,总而言之,我们小姚师傅,就是喜欢研究尸体。”
  “啊?”没头没脑各怀心思的主仆三人不同程度地一愣。
  姚轲脸微微红着,像刚刚对心上人倾吐完心意的大姑娘:“也不能说是喜欢尸体啦,只不过想要了解人的身体,也只能从尸体下手。”
  丛音还没缓过来,喃喃自语:“娘啊,比喜欢男人还厉害。”
  姚轲没听清:“啊?”
  商别云胳膊一伸拦在了丛音前面:“她是问你为什么喜欢尸体,你是不是有毛病。”
  “啊呀不是喜欢尸体。”姚轲急着解释:“你们没有好奇过吗?血在身体里是怎么流的?心是怎么跳的?练功之人的经脉在身体里长什么样子?脏器在腹中是怎么排列的?”
  商别云叫他说得一愣:“别说,我还真没注意过。”
  “是吧是吧。”姚轲说到这些,也不再畏缩了,眼睛中闪着光:“我从小就对这些很好奇。如今如愿当了仵作,总算能痛痛快快研究了。”
  丛音说话永远直接戳人肺管子,又稳又准又狠:“这么喜欢,那你那天在酒馆那吐什么?”
  姚轲捂着心口:“出师第一趟杀人案,现实过分高于理论了……”
  程骄在脑海中重新梳理他说过的话:“可照你所说,你毕竟是无藏楼少主,你的哥哥就这么放心放你出来,没有反对?”
  “没有。”姚轲呲牙:“家中生意都有我哥,用不上我,我哥说与其在家招猫逗狗,不如出来历练历练,我要出来,他还挺高兴呢。”
  说着又冲季澄风笑了笑:“而且我哥认识季大人,特地把我放到他的手下,这样季大人也能照顾我一二。”
  季澄风倚在墙边朝姚轲飞了一指,目光又转向了商别云:“如他所说,这件事此前只有他哥跟我两个人知道,还请商大家帮忙留神,代为保密。”
  商别云正揪着发带一圈圈绕在手指上,嘴里嘟囔着:“有毛病,有钱不享福偏爱找罪受,叫钱泡傻了吧。”突然被点到,正气不顺呢,下巴一抬:“说了半天没说到点子上,扯了半天,乱七八糟,装神弄鬼。你说你是无藏楼少主我就信啊?我还是皇太子呢你信不信?说了这么多遍让我保密,既然是个秘密,干吗上赶着过来告诉我?别说是为了图我把琴吧?是不是心虚怕被拆穿啊?我偏明天亲自去无藏楼走一趟,问问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么个少主。”
  姚轲噌地站起来了,急得跺脚:“可别可别,商大家不信就算了,要是找上门去,让我哥知道我把身份告诉了别人,我……我……”又拿眼睛可怜巴巴地去望季澄风:“季大人……”
  “咳,”季澄风笑着,用眼神安抚着姚轲:“小姚别急,准备的东西呢?”
  “噢,噢噢。”姚轲这才想起来,从怀里掏出沓东西来,三个人中权衡了片刻,将东西递给了丛音:“我也没别的能证明的,你先看看这个。”
  丛音看了商别云一眼,得到默许之后,展开了手中的东西。
  片刻之后,一张完全褪尽了血色的脸颤颤巍巍地从那沓东西后面露了出来,近乎灰白色的嘴唇颤抖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商别云看着丛音的脸色心中一惊,厉声问道:“怎么!”手摸向了怀中的匕首。
  丛音哆嗦着手,将那沓东西转了过来,将正面对着商别云,喉咙里带着哭腔:“通泰票号,现戳,三……三十万金。”
  商别云愣住,片刻后悄声问道:“真的?”
  丛音哆嗦着点头:“认错什么也认不错银票。这就是通泰票号专用的印泥的味道,错……错不了。”
  商别云背对着姚轲坐着,姚轲看不见他的表情,心中有些忐忑,又看了季澄风一眼。季澄风抱臂站着,回给他一个含着笑意的老神在在的眼神。
  商别云却突然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走到了屏风后面,坐下了。
  姚轲也不敢问,忐忑坐着,搓着手等。
  一回头,丛音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了他身旁,换了个人一样,神色一改,微笑着将一盏茶献到了他面前:“公子请用。”翩然一笑,神色幽淡,仿若天女,姚轲低头一看,白玉浮箜篌纹冰白杯,荡着翡翠一般的明前龙井茶汤,温度刚好,不凉不烫。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去换的茶,变戏法一样。
  姚轲还呆着,只听到商别云的声音从屏风后穿出来,平和清冽,让人如沐春风:“琴之一艺,在乎心,在乎情,寄于明月,寄于清风。我不过拾得片艺只羽,承得无藏楼少主错爱,斗胆献艺,有幸为贵人空山流水之音做掮,可使我卑劣之工,蒙贵人神艺之辉。幸事,幸事。”
  姚轲愣了半天,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季澄风抱着膀子翻译:“他说愿意给你做琴。”
  姚轲这才明白过来,笑了:“那太好了。”
  程骄还愣在原地,季澄风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得出来,你刚来不久吧,配合打得没那个小丫头好啊。”


第28章
  程骄将他的手甩了下去,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程骄,”商别云叫他,“还有几家没来的?两家还是三家?你去跑一趟,告诉他们不用来了。”
  程骄声音硬邦邦的:“先生,我刚、来、不、久,对青州不熟,不认识路。”
  丛音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闻言对着商别云福了一福:“爷,回帖是我去送的,人家都不认识程骄,这次还是由我去吧。”
  “也好。”商别云稳重儒雅的声音传出来:“……你多加小心。”
  “多谢爷关心。”丛音又朝姚轲递了一笑,福了福身子走出去了,心中知道商别云叫她小心什么——小心别被打。
  还有京城的两家,估计已经在路上了,也不知道传信鸽能不能给在路上的人送信,要是不能……算了,这一笔赚了这么多钱,大不了舍了宅子跑路。丛音在脑海中盘算着,头顶放着幸福的花火。
  季澄风仍倚着门,看着程骄跟丛音两个小孩笑。商别云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清了清嗓子,温声对姚轲说道:“姚公子,我有些规矩,提前已有过说明,你应该知道。我与你琴说的时候,是不许有闲杂人等在场的。”
  季澄风手搭在刀柄上,闻言挑了挑眉,饶有兴致。
  商别云见他不动弹,冷了声音:“季大人既是护卫,便将门关上,到门口护卫去吧。”
  姚轲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啊,这个,本来就是季大人……季大人要是不在这里……”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规矩。”商别云隐居高人的调调拿捏地十分好。
  季澄风仍不说话,两边静默地对峙着。姚轲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屏风,揪着自己的衣角,踌躇了好半天:“我,我之前不知道商大家的规矩,既然这样,那不然这次就算了……”
  “既然姚公子真心爱琴,那我便为公子破例一回。”商别云的声音稳重儒雅,十分地稳。
  季澄风笑着耸了耸肩,早就料到的样子,向前走了几步,在姚轲身旁坐下了。
  程骄低下头,嘴角一动。
  此时此刻应该觉得丢脸,或者怀疑思索一下季澄风与姚轲二人的动机。可不知为什么既不觉得丢脸,也没得上怀疑思索,心中只是觉得先生其人,果然十分有趣。
  商别云全然不受影响,权当季澄风不存在,温声问起姚轲:“姚公子什么琴派?”
  姚轲:“……”
  “可有惯用的良材?杉木?桐木?或者梓木?”
  “……”
  “……形制可有偏好?如今清流中盛行蕉叶,而我,仲尼伏羲一类都擅。”
  “……”
  “……那,平时可有喜欢的琴师?或者喜欢的琴曲?将曲目告诉我,我也可以推断一下适合公子的琴。”
  “……”
  “姚公子,”商别云的声音冷冰冰地从屏风后传出来,“不懂琴吧。”
  “呵,呵呵,”姚轲干笑了两声:“入门,入门。”
  商别云一口血憋在心口:“那您入门的门槛够高的,三十万。”
  姚轲满不在乎:“嗳,我不行就拿回去放在楼里,让我哥再卖出去就好了。无藏楼本来就是通宝楼,再说了,您的琴也不愁卖。”
  商别云替他哥叹气:好么,花十倍市价买回去,还不愁卖。我要是你哥,赶紧生孩子立继承人。有这么个傻弟弟,金山也得坐着空。
  只好说:“那我便按你的气度,自行为你选最合适的了。不过你放心,用料工艺,我绝对倾尽心血。”
  姚轲拱手:“如此甚好,我相信商大家的眼光。”
  两厢便无话了。
  商别云愁。
  本来这房间里里外外的装饰、这吊顶纱帘、这沉香,乃至这屏风,都是为琴说准备的。当代琴艺为上艺,爱琴之人求琴,需要与斫琴师清谈辩论,讨论喜好调性、对琴的理解,相信琴的灵魂可以在琴说中统一成型,完成灌注。
  商别云近百年来几十次琴说挣扎下来,练了一套好贯口,理论情感都是上上佳的。因而他的琴说,本来就十分有名,甚至是如此高昂的斫琴费用的一部分。这些年来的琴说,那次也没低于过三个时辰。把一个六旬老头说到晕倒抬出去的时候都有。
  可今天对着小姚爷,三言两语,说完了。商别云正襟危坐在屏风后面,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傻。
  早知道就这两句就完事,至于坐到屏风后面来装神弄鬼?
  姚轲也愁。
  他季大人前几天听说了商别云要开府斫琴的事,便让自己帮一个忙。举手之劳,帮也就帮了。他拿家里的印鉴写了个帖子递了过来,果真便收到回帖,季大人办完了当天的公案便拉着自己过来了,只是却不说要来这里做什么。来了之后先被一通审,他也不多说话,就知道抱着膀子看热闹。
  看热闹也无所谓,三十万金也无所谓,关键是好歹提前交代一句跟琴有关系啊,至少还能提前补补课,现在让人家商大家问一句死一句,不是更显得别有目的了?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季大人到底别有什么目的就是了。
  程骄跟季澄风两个人不知道愁不愁。头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后一个在姚轲旁边大马金刀地坐着,两个人都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空气中的尴尬与沉默的样子。
  季澄风眼神在屋子里四处逡巡了一番,突然看到了什么,指着问:“画真好。商大家还藏画吗?”
  商别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一幅春山云海百鸟图,洄娘的。
  他不愿多说,只是淡淡回了句:“不懂,看到好看的买回来摆着而已。”
  季澄风站了起来,踱步过去,在画上贴近了瞅了几眼,背着手:“啧,我也不懂画,可看的出来画得好,笔力苍劲,是个有功底的。”
  又隔空点了点画上的印鉴:“四海居士……我看那边挂着的那两幅,也是这位四海居士的。商大家很喜欢这一位?”
  商别云手指在桌上弹动了一下,隔着屏风,谁也看不见:“一块儿看见,就一块儿买了,打包,便宜。”
  季澄风笑了一笑:“那还真是划算,这一位我有印象,最近好像名头不小?无藏楼也收了不少他的墨宝吧,你有印象吗小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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