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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by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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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一天,一个人在他又一次找死的时候突然出现,扭着他的双手将他推在墙上,恶狠狠地:“你不过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能苟活到今天。没有我的允许,你也敢死?你也配死?给我拖着这条命,我要用。事成之后,我有办法赐给你死。”
  黎锐拧断了自己一条胳膊,从他怀中滑了出来,一手环上了他的脖子,笑笑的:“那可不行。朝夕相处的,最后你要是舍不得我死了,我找谁说理去?”


第2章
  商别云跟那孩子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去站在檐下,过了片刻丛音也跟出来,商别云往她脸上看,她板着个小脸抹嘴,嘴边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油。
  商别云隔着雨声吼她:“你是泔水桶托生的吗!下次再敢这样,我砍了你的爪子接成筷子!”
  又转头看那孩子,正两手颤巍巍把他的斗篷举在身前,不让斗篷沾到自己衣服,见他看过来吓了一跳,险些把斗篷直接扔在泥地里。
  商别云没好气地一把把人拽过来:“你以为你的手比你身上干净多少吗?给你是让你穿着避雨的,你这么巴巴举着,给我上供呢?”
  孩子红着脸由着他披上斗篷,被他一个发力系带勒到脖子也不敢咳出声,且那斗篷是按着成年人身量做的,他穿在身上,斗篷的下半截都得掉在泥里,也没法走路,他只好将斗篷的下端都拽起来抱在怀里,得到了丛音一个欣慰鼓励的眼神。
  商别云却不管这些,见他穿戴好了便点点头:“走吧。”
  那孩子却又急急地道:“等等!”
  商别云蹙眉,那孩子喃喃道:“还,还有一事...”
  商别云若有所思,动了动鼻翼,望向码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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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顶着雨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外城的一个小码头。这地方平日里两溜船栓上栓满大大小小的渔船货船,还有渔民自己支起渔案吆喝叫卖,酒楼饭馆的采买伙计来往穿行,人员接踵。近几日因为暴雨的缘故,渔民将船都拖回了家中,以免浪潮到来时将船冲走。只有离海岸不远的滩涂上,几只糟破了底的渔船翻过来扣着,无人来管。
  那孩子朝那几只破渔船奔了过去,丛音回头看了看商别云,也追了过去。
  丛音身上穿着斗笠蓑衣,那孩子身上也披着他的斗篷,唯有商别云通身没有半丝遮蔽,偏偏他却走得闲庭信步,衣服虽湿透了,但发绾得却很好,一丝不乱,所以也不显得狼狈。
  那孩子扑到一只船边,弓着腰去抬那船舷,要将船翻过来,丛音也上前帮忙,商别云无动于衷,插着手看俩孩子忙活。
  所幸那船每天遭日晒雨打风吹着,木头早都糟空了,所以并不重,两个孩子一发力,将船整个掀了起来,商别云用大袖掩住口鼻,微微退了两步。
  那船下藏着一具青壮男子的尸体,身形魁梧,脸半侧朝下埋在沙里,两手搭在身体同侧,微微弓着身子,露出来的脸上跟手上的皮肤已经被连日的雨水泡得发白肿胀,散出令人作呕的腐味来,显然已经死去多日了。
  那孩子箕坐到这具尸体旁边,竟不嫌腌臜,手伸上前去,握住了那尸体的手。
  商别云看了丛音一眼,用下巴指了指那具尸体,丛音没什么表情应了声是,走上前去,那孩子便退开来,丛音伸手擎住尸体一只胳膊,想将他翻过身来,却没想到那尸体竟已形成了尸僵,死死地维持着两臂虚怀的姿势,丛音一时半会儿之间竟无法掰动。
  商别云看着那尸体的姿势,估摸着这两臂之间,应该刚好能怀抱住一个差不多身量的孩子。
  他看向那孩子,掀船的时候他将斗篷上的帽子撩起来了,此时一张小脸被雨直直地浇着,溶了脸上些许污渍,变成一道道灰线蜿蜒着流下来。他垂首看着那具尸体跟半蹲着的丛音,神色却是平静的,不像是在哭。
  商别云朝丛音摇了摇头,丛音会意,手从尸体胳膊移到胸前衣服对襟处,用力一扯,将尸体身上右侧衣服剥至肋下快腰处,然后便站起躬身退到一旁,给商别云让出地方后,自己张着手去接天上的雨水去了,像是在洗手。
  商别云微微探前一步,那尸体死因确认无误了,右腹下侧有一道贯穿伤,看伤口形状应当是有利器从后背直刺进来,然后破腹而出,背上应当有个更大的创口。伤口草草处理过,因此内脏才没有淌出来,只是却止不住流血,那孩子身上大量的血渍应该也有这男人的份,难怪气味复杂。
  商别云却没有过多关注那血肉模糊的创口,他向着丛音一示意,丛音上前来,按住了尸体手腕某个部位,商别云伸出一根手指,用大袖裹了,蹙着眉戳到那男子右肋皮肤上轻轻一展。皮肤被泡得久了,惨白里透着青色,但没有创口,光光滑滑一片。
  商别云直起腰来,脚踏到一旁一个扣着的船上,将袍子下摆一撩,从靴筒中抽出一只皮鞘的小匕首来,那匕首一拔出,一道磷光从三人眼前一闪而过,显然不是凡物。
  商别云却将袖袍一撩,一道寒光闪过,便将刚刚碰过尸体的一小截衣袖切了下来,随手扔到了尸体脸上:“丛音,趁着雨还没停把他拖到海里漂了去吧,等雨停了被人发现又是一场麻烦。”
  丛音的脸阴沉得出水,也不应声了,没好气地去拽那尸体,嘴里嘟嘟囔囔:“袍子脏了洗洗不就行了,装什么干净,碰到次脏东西就断一次袖,再这么断袖下去,挣的钱都买衣服去算了。”
  商别云暴跳如雷:“不会学人用词就不要乱用!爷捡你的时候你也脏的很!不也一路把你抱回家了吗!捡你还不如捡只龟,起码龟没这么多嘴!你要是看不惯我你就跟着那尸体一起沉海去!不必跟着我回家了!”
  丛音对天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那孩子本来默不作声地站着,也上前来帮丛音的忙,两个人将尸体抬到那破了洞的船里,又一起跑去远处的红杉林,往返了几次捡了数十块半大的石头压在尸体身上,前前后后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将那船一点点地推进了海潮里。
  一阵潮卷过来将船托起,两人便撒了手,站在没到小腿肚处的海水里看着,那船飘了有十几丈远,海水渐渐从船底的破洞里灌上来,又一个浪过来,那船便彻底看不见了。
  那孩子仍看着船去的方向呆呆站着,丛音陪他站了一会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走吧。”
  他点点头,再看了无边无垠的海面一眼,随丛音返了回去。
  商别云支着腿站着,脸上看不出丝毫对两个刚到他腰高的小孩干活而自己毫不插手的内疚感,反倒是浓浓的不耐烦,刚见他俩走近就一迭声地催着让快走。
  丛音烦他,故意走得磨磨蹭蹭,还让他拽了一把:“快点的吧,回去还得从观澜街走,咱在店里嚷嚷了一通教杀人学杀人的,出门还抛了个尸,等磨蹭到雨停了,人家店小二出门就报官去了。”
  丛音神色一凛,甩开他的手大步飞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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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二握着伞在门口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了,之所以没有在那三个人离开后就马上去报官,一是因为这雨实在是太大了,让人看着就心中生畏,二是因为与那公子同室相处了七日,再怎么想他也不像...那种杀过人的魔头吧。
  但他们聊天的时候丝毫没有避着自己,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况且人不可貌相,谁说杀人魔头不能是翩翩少年了?没准还是个收养各种小孩将他们培养成杀手从而为己牟利的杀人组织头头!看那个小丫头吞那碟子鱼的时候眼神多么凶恶啊!小二想着自己看过的话本子,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伞,打定主意等雨稍微小一点,便出门报官,但愿他们还没有跑远。
  这么想着又往外看了一眼,雨几乎连成片地落下来,天地之间仿佛连着一道密不透风的雨墙。呵,亏那魔头还说什么这雨快要停了,自己也是打小便在船上长大的,对天气再了解不过,这么大的雨,没有一场飓风收尾是绝不会停的,如此信口胡说,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品行高洁之人。
  正这么想着,码头方向却出现了一团人影,小二眯着眼睛使劲看,等离得近了,不是那三人还会有谁!
  这竖子竟还敢原路回来!难道不怕自己已经报了官?还是说他吃准自己不敢顶着大雨出门,这次返回来,是...专程来找自己灭口的?
  小二汗毛倒竖,慌了神想找个趁手的武器,又想起门还没叉,便想先去将门叉好,却又想万一自己没来得及将门关上他便闯了进来,手上没有家伙,不是更吃亏?一时之间进退两难,那三人却不知为什么走得奇快,这么一会儿功夫便走到了窗边。
  那公子一手拽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他自己却顶着雨,身上都湿透了,却也没有畏寒的姿态,只是嘴角微微向下,不同以往老神在在的神情,透着一丝焦急。
  他像是可以感应到别人的目光一般朝小二望过来,没想到正对上眼,愣了瞬间,展颜朝小二笑了一下,脚步没有停留,径直走远了。
  小二却也愣住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奔到窗边探头出去看,那一大两小三个身影已经走到了观澜街尽头,转了个弯便消失不见了。
  说也奇怪,过了不到半刻,那仿佛天湖泄底一般的大雨,竟真的慢慢停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小二那天没有去报官。
  店门前的路上静静躺着一枚坠子,是商别云的那枚松鹤坠。也许是走得太快了,从他腰间滑落的。落在地上时发出的那声脆响,被漫天的雨声遮住,没叫人听见。


第3章
  商别云一直走到能看见自家庄子的檐角才松了口气,脚步终于慢下来。
  拉着丛音细细吩咐:“虽说暂时没事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咱主仆二人容色出众,想来也是令人难忘,观澜街这段时间就都不要再去了。”
  丛音神色凝重地点头。
  商别云的宅子在外城西郊,同样十分偏远,但胜在远离城郭地方僻静,且地价颇低,商别云不久前刚将宅子周围的几亩荒田包了下来,种上了梨林,又从林中辟出了一道石卵小径通到门厅处,小径两侧则支了花架,种了白蔷。几年过去梨木尙矮,白蔷却正盛,平日里新花白日,曲径通幽,倒也有一番意趣,只是连日大雨将花枝全都折了,小径上层层叠叠满是残花,看着不免有几分凄凉。
  商别云怜花一般,在小径前站了好一会儿,一撩衣摆往梨林里走去。行走时全神贯注,双眼紧紧盯着脚下,一步一迈,每走一步都需斟酌。
  那孩子走在中间,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过了这么一会儿心绪似乎已经好了许多,此时跟在商别云身后,踩着他踩过的地方,亦步亦趋地走,一边两眼微微发亮地跟丛音说:“我从前听说,世上的武学奇人,常在自己的落脚之处设奇门遁甲,闯入者一步踏错便陷入迷境陷阱,非死不能出,只有严格按照行路规则走,才能拨开迷雾见得山门。商先生果然高明。”
  丛音走在最后,也认认真真地按着他俩的步子走,头都顾不上抬:“他是嫌花瓣落得厚,底下压着的都烂了,说不定还有小虫子。至于这样迈着走,”她指指头顶:“梨树叶茂的地方雨落下来的少,地上有稍微干些的地方,踩着不沾泥。”
  那孩子愣住,半晌才说:“那怎么你也跟着这么走?”
  “谁的鞋袜弄脏还不都是我洗!看脚下!”丛音理直气壮。
  三个人七扭八歪地绕了半天才走出梨林,孩子当先看到的是两溜翅状游檐,往下看是一座石青大门,门正上方挂着一方青地匾额,书着“和心”二字。字迹板正有余,神韵却不足,像初学者的习字,也不知为何要特意拓来用在匾上。
  商别云走到门厅前揪着袍子看有没有溅上泥点子,丛音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铜钥匙,将门锁打开——这么大的宅子,竟没有请一个门房。门一开门缝间积着些纸片一类的东西,“哗”的一声散落开来,孩子略看了一眼,见似乎都是些名帖一类的东西,有几张还烫金洒锦,递名帖的人显然非富即贵。
  丛音低头瞥了一眼,问商别云:“估计都是下雨前那几天塞进来的,我都拢起来爷抽空看看?”
  商别云踩着那堆名帖进了门:“不必了,懒得看,反正都已经排到两年之后了,看了也白看。”
  丛音点点头,把门开得大了点,冲着那孩子招呼:“进来呀。”
  商别云已经甩着衣袖走到了影壁后面不见了人影,声音却颐指气使地递过来:“先把他提到里面上上下下搓八遍,洗到能看出个人形儿来再泡我的镜池!”
  那孩子叫他喊得脸又红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老老实实跟着丛音进了门。过了影壁是普普通通的怪石绿树,前方一进便是一个阔间大堂,沿着抄手游廊过去之后便是方方正正的两间正室与两侧厢房,他正心里纳闷,从宅子外面来看起码是个几进的大院子,怎么就见到这几间群房。丛音却还不停步,带着他从右侧厢房穿到了后面,他暗暗倒抽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眼前波光粼粼,却是一个足有两射见方的大池,没有植荷漂萍,也没有架桥,只有盈盈一池水,就这么荡在眼前。
  丛音趁他愣住走到池边,当着他的面脱了鞋袜将脚浸到了水里,他自小与其他少爷不同,一向有人教导注重男女大防,就连近身伺候也从未用过丫鬟,因而只瞥了一眼那玉牙儿般的脚指头,便忙慌得转过头去,耳中听到她说:“你不用管他说的,这池子深着呢,还通着活水,再下去十个你也泡不脏。你先下去,待会儿等我拿皂粉跟胰子过来,好好给你洗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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