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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by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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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一瞬的峥嵘仿佛只是镜花水月,季澄风脸上又挂上了明朗干净的笑:“救人要紧。先将人送到医馆吧。不过要劳烦商大家跟程小少爷一同陪我前去了。”
  “快别笑了,你又不爱笑,装得这幅样子,笑得我看着都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懒得跟你打擂台绕弯子。就这么跟你说吧,不去医馆,就在这治,我能治。”商别云脸上明晃晃写着不耐烦。
  季澄风闻言一愣,转瞬笑得更开了:“我做捕头也有年头了,商大家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有趣,实在有趣。”
  商别云:“怎么?没见我我这么侠肝义胆乐于助人的?”
  季澄风这下痛痛快快笑出声来:“商大家,你这府上莫名其妙来了个浑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客人,我推门之际,他应该正巧就在门口。你们不但丝毫不惊慌诧异,反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拼着受伤,也要抢在我前面,将人抢到你那边。种种异样,若你是我,会放过面前之人吗?”
  商别云不置可否,扭头看了程骄一眼。
  程骄两只手臂与背心都一跳一跳地疼着,额头冒了一层细汗,唇色有些发白,却牢牢盯住季澄风,勉力支撑着,没有留意到商别云的眼神。
  商别云转过头来,牵动嘴角笑了一下:“不会。”
  季澄风抱臂挑眉,商别云微笑不退,空气中的杀机,重又一层一层织上来。
  “血,流得慢了……”姚轲嘴唇跟程骄差不多白,不同的是,他是吓得,“不是好征兆,他身体里的血怕是快……快流干了。”
  季澄风眼神扫过地上的血,再抬头看商别云,商别云像是手中提着的只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摆设一样,一脸的无谓。
  片刻,季澄风烦躁地松开臂膀,提着刀一脸冰冷:“等此事毕,你二人衙门这一趟,总是免不了的。商大家,莫动什么歪心思。”
  商别云嗤笑一声,不予置评,另一只手拉住程骄,转身朝后院走去。
  季澄风抱着刀不远不近地跟着,刚走两步,前面的商别云突然刹住步子,侧头冷冷说道:“止步。”
  季澄风反笑:“商大家难道以为我会放任你离开我眼皮子底下?”
  商别云背对季澄风:“我给人治伤,绝不许有不相干的人在一旁。若你不放心,可跟着我到房间门口,守住门就是了。”
  “商大家神秘莫测,我可不敢托大。那房间中若有个密室密道之类的,凭商大家的本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到时候我一开门,房中只余一具尸体,商大家跟程小少爷不翼而飞,我丢不起那人。”
  季澄风将话砸下来,“我不会一再退让,要么让我看着给他治疗,要么就让他流血而死吧。只不过若是后一条,商大家妨碍推延的一条罪名,起码是跑不了的。”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人身下越来越缓的血流,握住刀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商别云没有说话。他背对着季澄风,紧紧蹙着眉峰。程骄抬头朝他看去,只看到下颏到脖颈一条线紧紧地绷着,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搭在自己肩上的一只手,手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两下。
  程骄在心中反复衡量着此时的局面,打定主意,一只手悄悄垂下来,手指探向袖口。蓄势之间,正待动作,被一道声音打断。
  “送完了,哎呦那清霜阁的夫人,出来将我好一通骂呢,你们……哎?这是哪儿来的血?”丛音蹦着从门外走进来,才看到地上的血迹,惊愕问道。
  商别云脖颈后面汗毛倒竖,将程骄拉到身后,扭身过来,喉咙中隐隐发出低吼。
  可已经不及。季澄风离丛音近得太多,不等丛音话音落完,便长臂一展,将丛音直接拽到了自己怀里。
  他一只手将丛音的头死死按在自己胸膛上,丛音还不明所以,挣动了两下,却完全抵不过他的力气。
  季澄风笑着露出一颗犬齿:“刚说完不会再退步,这便打脸了。我再退一步,大家自去给他治伤吧,丛音姑娘就由我帮大家看着,好叫大家放心,我就守在门口,大家治完伤从门口出来,我一定将丛音姑娘完好无损还给大家。”
  商别云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季澄风一眼,没有理会他,对着他怀中的丛音说:“别挣了,省点力气。我真是……你闻不见地上的血味吗?一头撞进来。”
  丛音闻言果然不再挣动,安静下来。
  商别云重新拉住似乎吓呆了的程骄,头也不回地朝一个房间走去:“丛音你老实呆着,别动什么歪主意,我马上回来。”
  季澄风紧紧跟在身后,直到门在他面前重重地合上。
  季澄风松开了丛音,小姑娘马上跳开,对着他呲牙。季澄风笑了笑,看向那扇关住的门扉,眸光沉沉。
  进了门,商别云松开了程骄,走上前去,将房中摆放的一个桌案抬到了房屋正中。
  程骄适应了一下光线,发现这里是商别云没让他进来过的琴室,却不是一般的琴室。
  房间四周的架子上摆放着各种不同的木料,一边案子上垂着粗细不一几百条琴弦一样的东西,左侧墙上悬着一个架子,挂满了大大小小、型号不一的琴刀、琴凿,地上散落着些许木屑,比起琴室,更像木工的屋子些。
  只匆匆扫了一眼,商别云已经将那人抬上了桌案。
  程骄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帮忙,与商别云一起,将那人翻过身来,脸部朝下,头半悬空垂在桌案边上。
  商别云看了他一眼,绕了桌案半圈,走到程骄面前,从腰侧掏出匕首,叼在嘴里,却一点也没影响吐字:“脱。”
  程骄愣住,失了反应。
  商别云十分没耐性,口中啧了一声,似乎是不愿与程骄多费口舌,板着程骄的肩膀,将他的身子转了过来,布料被割裂的声音响起,商别云已经用匕首划破了程骄背上的外衣与中衣,手指按在那一大片令人触目惊心的青紫上:“疼不疼?”
  “不……不疼。”可能也疼,但程骄此时已经分不清楚了。
  商别云皱着眉,微凉的手指挪了一个位置,微微加重了力道:“这样呢?”
  “也……也不疼。”
  商别云又按着程骄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没伤到骨头。那杂碎下的力气不小,你倒挺结实。”一边说着,手上没停,从桌案下面的暗格中摸出一个药瓶,拉着程骄的胳膊,低头上药。
  他低头抓着自己的手上药的时候离得很近,在程骄的角度,能看到一层睫毛,还有睫毛下面高挺光滑的一截鼻骨。
  程骄忽然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转了半天,才看到桌案上不知死活的那人:“我,不要紧……是不是应该,先看看他?”
  上完药,程骄手臂上伤口的血总算止住了。商别云拉起程骄的手臂,吹了一吹,将余下的药粉吹走:“他不急。”
  “那小仵作又不知道咱的情况,看到血流变慢,只以为是他的血要流光了。”商别云转身,回到桌案边上,用匕首慢慢割开了那人的衣袍下摆:“其实是他的伤正慢慢长好呢。”
  程骄握住手臂站了一会儿,走上前去。那人腰部以下的衣服已被商别云尽数除去,脊梁骨最下面一节下方的位置,有一个碗口大的创口,切面平整,露着一小节白色的骨茬,看上去十分可怖,可确实如同商别云所说,那伤口已经不再大股流血了,只是往外渗着一些。
  商别云从暗格中取出一方丝帕,包在手指上,慢慢展看那伤口:“你现在也能闻出血液的区别了?”
  “是。不过没有先生快。先生是出声叫住季澄风时便闻到了血味,而我是听到先生出声,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凝神之下,才在季澄风将门缝推开的那一瞬间,闻到了鲛人血的味道。”
  商别云微微点头:“天不下雨,味道不浓烈。你这种程度,已经算不错了,看来你至少嗅觉继承了一些。”
  他将手上的丝帕递给程骄:“看看,能看出什么来吗?”
  程骄接了丝帕,上前两步,细细看那伤口。创面是被利器切割,十分平整,只不过,被削了一块皮下来,会流这么多血的吗?
  程骄躬下身子,眼神细细逡巡。这个位置……鲛人……
  他嘴唇颤抖着,缓缓回头,看着商别云。
  “难道是……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知鱼嫣否”“茶茶茶子”“渡春迴”三位小可爱的灌溉!
  都是我的大宝贝!
  爱你们~


第31章
  商别云折身走到挂着琴刀的架子边上,将不同尺寸的琴刀一一拿下来,举到与眼睛平齐,对光检视刀锋:“正是。”
  “怪不得……流了这么多血。”
  “那不然呢?如断一臂。”商别云放下一把刀,又拿起来一把,用指腹擦了擦:“也不对,说不定比断臂还疼。”
  程骄的眼神跟在商别云的背影上,隐忍半晌,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说:“……伤得太重,所以即使以鲛人的自愈能力,他还是失血昏迷了。”
  商别云在一排琴刀里挑到了最满意的一把,长约手掌,形如铁片,拿在手里转着,回到了桌案边上:“啊,那倒没有,他那时候醒着呢,正抬着手想敲门,我过去的时候把他捏晕的。”
  程骄:“……”
  “怎么了?不然谁知道他一张嘴说出什么来?再说晕了也好,晕了省得待会儿受罪。”
  程骄看着商别云指尖翻飞的刀刃,又看了眼桌案上人事不知的陌生鲛人:“我们……就这么放着他?不用先给他上药吗?”
  商别云从身后拖了个椅子过来,直接坐下了,又招呼程骄:“来来,你也坐,不急。”
  程骄也没犹豫,拖了个椅子,坐到了商别云身边。
  二人面朝桌案坐着,看着桌案上那个渐渐止住了流血的身体,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商别云指尖转着的刀刃,划着空气,发出昆虫振翅一般的嗡声。
  是程骄的声音先投进了寂静的空气:“一会儿先生从镜湖走吧。”
  “啊?”商别云没听清,转刀的手停下了。
  “一会儿先生从镜湖走。我听丛音提过,镜湖中有通着外海的暗渠,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先生等我手势,我可以拖季澄风三息时间。以先生的身法,应该足够可以抢了丛音到镜湖边,只要下了水,他们便不能耐先生何了。”
  商别云挑了挑嘴角,饶有兴致:“哦?那你可是逃不了的。你打算怎么办?”
  程骄眼角眉梢不动,只沉稳说着:“我通身没有什么鲛人特征,就算被他们抓去,也无妨。左不过是个藏匿包庇的罪过。可先生和丛音若被抓去……”
  商别云打断了他,脸凑到程骄边上,手托着下巴,十分天真的样子:“直接杀了那两人不是更好?你也不用被抓了。”
  话贴着程骄的耳朵说,声音中有一种谙熟不防的意味,不知为什么,程骄从脊柱往上,暗暗地打了一串激灵。可他压得好,面上没露一丝,转过脸来看着商别云:“我以为先生不杀人,也不喜欢我杀人。”
  商别云耸耸肩:“鲛不为己,天诛地灭喽,特殊情况,杀就杀呗。”
  “我方才,也想过杀了他。”程骄在商别云脸上细细打量着,商别云脸上的表情一丝都没有动。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是这两人身份,都十分扎手。尤其是那个姚轲,无缘无故在先生府上消失,无藏楼绝不会善罢甘休。以无藏楼之力,即使一时半刻抓不到先生,先生也要东躲西藏,再无宁日。而且说不定会把洄娘跟湛明一起牵出来。我知道这是先生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先生不会杀他们的。”
  商别云看着程骄,突然一笑,两只手飞快弹了程骄鼻尖一下:“你这孩子,老这么一本正经的,不好玩。”
  程骄摸了摸自己鼻尖,摊开手,看着自己的指尖:“所以先生肯听我的吗?”
  “当然不。”商别云坐回身来。
  “哦。”程骄点点头,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丝毫不意外。
  商别云伸出一根手指来,点了点桌案上的人:“你刚才那个计划,没算上这位老兄啊。他怎么办?”
  “他的尾已经被斩掉了,就算落到他们手里,也不会往鲛人那个方向怀疑的。先生是怕他不知分寸,醒来之后乱说话吗?”
  商别云摇摇头,下巴朝桌案一扬:“你再看看。”
  程骄不明所以,看向桌案。
  两人说话之间,那人的伤口已经完全止住了流血,伤口的颜色变成了较暗的沉红色。不仅如此,伤口四周的皮肤已经起了不明显的褶皱,这正是创口要愈合收拢的样子。
  程骄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正疑惑之间,眼神扫过,好像隐隐约约看到伤口中间有一个微小的白点微微一动,程度十分轻微,似乎只是眼花之下的幻觉。
  程骄蹙起眉头,走上前去,俯下身来细细查看。
  一看之下,不由得倒退了两步,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商别云。
  那伤口初看时,本来有一小节断裂的骨茬,埋在血肉中间,露出一点头来。此时再看,那骨茬变成了约有半指尖长的骨芽,顶面微尖。圆润光滑,完全看不出断面了。
  商别云握住手中的琴刀,站了起来:“他若不死,被抓住扔到大牢里去,最少一月最多三月,就又能长出全须全尾一条长尾来。”
  他站到了程骄身侧,两人一起低头看着那截短短的骨芽:“像这样的时候,这种自愈能力,就没什么好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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