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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by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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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我们往回走试试?”季澄风烦躁地挠了挠头,用刀背狠狠地捶了树干一下:“有可能这就是个无解的幻境,把我们困在这里,是为了对付外面的人呢。我们两个都被困在这里,姚轲他们在外面会是什么情形?”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商别云喃喃,仿佛在对自己说着:“除非……”
  “除非什么?”季澄风见商别云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树林间的某处阴影,也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
  “除非……是这个幻境一直跟着我们。”
  话音落下,磷光脱手,化成一道锐光向前方的阴影疾飞过去,发出“噗”的一声,入肉的轻响。
  季澄风的耳朵动了动,整个人几乎跟在磷光之后,转瞬间便到了。刀锋入肉触到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季澄风拔出刀来,向后仰倒身子躲过迎面斩来的剑光,商别云擦着他的身体与他错身而过,一拳正中目标。
  两个人影倒飞出去几丈之远,才堪堪停住。
  商别云与季澄风并肩立着,身侧的树林与阳光,像是融在水中的墨画一般,从天穹向下,融退而去,二人的耳中重新听到了海潮的声音,余光看向周身,原来是身处在一处海上悬崖之上,脚下的巨石像一块巨大的刀锋一样嵌在海天之间,脚下一步,便是千丈之下汹涌的海浪。
  几丈之外,澜公子将手中提着的人扔在一旁,狂笑声在海天之间,仿佛寻觅猎物的鹰隼:“你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发现!你竟过了这么久才发现!”
  对于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澜公子,商别云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他看向被澜公子扔在地上的那人,是一个女子,头发散下来挡住了脸,一动不动,不知生死。肩上插着磷光,还被澜公子拎过来挡在身前,生生受了季澄风一刀,还有自己一拳,此时空气中,海风搅弄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的味道,让商别云眉心发跳。
  “还以为堂堂鲛人王,会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没想到你的办法竟是傻傻地走,哈哈哈哈,可爱可爱。”澜公子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听到“鲛人王”三个字,季澄风握刀的手轻轻一抖,眼角朝商别云瞥了过来。
  商别云只是盯住了澜公子:“我来了。丛音跟程骄呢。”
  “哎?”澜公子一脸疑惑:“你说那两个小孩子?死了啊。”
  商别云没什么表情:“怎么死的。”
  “吃了。女的那个嫩一点,煲了汤,男的那个硬邦邦的,烤了吃。味道很好,我还给你留了一点。”澜公子脸上浮现出回忆美食的表情来。
  季澄风忍不住用余光憋了商别云一眼,商别云却没什么反应。
  澜公子的眼神在商别云脸上盯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人可太没意思了,怎么逗都没反应。”
  “你不是要玩游戏吗?我陪你,你的谜语你的题面,我都猜到了,是我赢了。”商别云淡淡道:“赢了的人,应该有彩头。”
  “玩游戏?谁说我在玩游戏了?”澜公子笑着用拇指擦了擦嘴角:“我只是在玩你。”
  季澄风将刀换到右手:“听着,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不过……”
  话被直接掐灭在喉咙里,季澄风双目圆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慢慢离开了地面,整个人悬浮在了空中,空气中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手,掐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他徒劳地挣扎,用刀在空气中挥砍,可却是无用,刀松了手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响,他两手在脖颈间抓挠着,绝望着陷入窒息的地狱中。
  “我与他说话,几时轮得到你这杂碎插嘴?”澜公子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尽是森罗。
  “玩我?”商别云仿佛看不见挣扎着的季澄风,仍是慢条斯理的:“还没玩够吧?”
  澜公子的眼神转向他,明显地闪着光:“是你,不愧是你。”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我知道你肯定能猜到这里。为了你我准备了好久,好久好久,你要不要来看看?”澜公子朝商别云伸出手来,眼神中满是依恋与期许。
  商别云没有看澜公子一眼,也没有回头看季澄风一眼,径直地与澜公子擦身而过,向他身后走去。
  澜公子的手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放了下来。他盯着那只手笑了一下,神色没有着恼,向着商别云的背影追了过去。
  季澄风的身体砰地落回了地上。脖颈上那只看不见的巨手消失,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嗦,涕泪狼狈地流了下来,他却顾不上,脸在冷硬的岩石上蹭着,磨破了几块皮,他痉挛着半撑起头来,看着商别云的背影,身后跟着那个鬼神莫测的澜公子,一同消失在了山崖的下方。
  眼前漂浮着光怪陆离的黑斑,他再支撑不住,轰然倒下。悬崖上,他与那个不知名的女人,被海风拍打着,像一对作伴双双死去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的触碰将他的意识从昏沉中唤醒。他强撑开眼皮,视线几次模糊之后,他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那是程骄。他正蹲下身子,向季澄风伸出一只手来,见到他睁眼,突然用那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季澄风的口鼻。


第54章
  商别云似乎总是爱穿文士的衣服,袖摆很长,走路的时候手臂自然地垂着,袖摆几乎可以擦到袍子下摆的边。他今日又穿了一身湖蓝嵌珍珠云边的衣裳,衣袍葳蕤,像是层层堆叠的海浪。
  澜公子走在他身后,眼睛追着那从衣袍的下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倒挺放心的,让我走在你身后。”
  “没走在别人后面过。怎么?怕你杀我不成?”商别云连头都没回,懒懒地回了一句。
  澜公子笑了一声,上前与他并肩,温柔地开着玩笑:“明明是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怎么好像你的地盘一样。你不问问我带你去哪儿?”
  “不好意思,你所谓的游戏,太幼稚了。我实在是懒得认真参与,你有说话的功夫,不如走得快些,咱们好快点进入正题,怎么样?”商别云站住了步子,冷冷看着面前的人。
  澜公子与商别云对视了片刻,微微歪着头,像某种动物观察人的表情一样:“怎么生气了?我喜欢你说话,想跟你聊聊天而已。”
  商别云闻言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甩下袖子,与他擦身错身而去。
  “你就不怕我与你的对话别有深意?也许藏着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呢。”澜公子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商别云恍若未闻,脚步丝毫未缓,径直向前走去。
  “那这样如何?在这段路上,你可以随便问我问题,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你,而且保证是真话。怎么样?”澜公子声音含着笑。
  商别云停下了步子,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能去死吗?”
  澜公子笑着走到他身旁来:“不能。”
  “唔。”商别云点点头,与他并肩走了起来:“起码这句是真话。”
  “没别的问题了?”澜公子见他搭腔,心情似乎十分好。
  “程骄跟丛音……”
  “没死。”澜公子一早便预料到了他的问题:“放心,我又不是什么魔头,没有杀他们的意思。”
  商别云闻言看了他一眼,将眼神瞥了回来:“刚才那个施幻的女鲛,会不会死?”
  “嗯?”澜公子没有想到他紧接着的问题会是这个:“会不会死?我不知道啊,刚才好像还没断气,现在就不知道了。你又不认识她,管她做什么?我提醒你,这条路可没有多长哦。”
  “会不会死?”
  澜公子又用那种探寻的眼神看着商别云,过了一会儿:“她把事情做得这样烂,本来是派了人去处理掉她的,既然你这么在乎,我倒不想让她死了。”
  说罢他阖上了眼,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商别云知道他在发声讯,静静地等着。
  澜公子再睁开眼睛,见商别云正看着自己的嘴唇,不知为什么脸上一红,将脸撇了过去:“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有。”
  澜公子等着,商别云却迟迟没有开口。他将头转过来看向商别云,与商别云沉静的眸子对上了:“你是不是鲛人?”
  澜公子沉默了一会儿:“不是。”声音是斩钉截铁的。
  “那你与鲛人有什么关系?”商别云的声音紧紧追着。
  “什么关系?”澜公子微微扬起脸来,笑得十分开怀:“你看我,我养着这么多鲛人,为我销金铸屋,为我出生入死,还会是什么关系?”
  “我为屠户,你为猪猡;我为砧板,你为鱼肉。就是这种关系喽。”他大笑起来,声音中透着令人骨头彻寒的癫狂。
  商别云无声看着他,没做任何表情,只是略点了点头:“嗯,知道了。”说罢再没有开口,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澜公子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着商别云的背影,脸上的血色飞快地褪了下去。
  他闭上了眼睛,嘴唇轻轻动了几下,再睁开眼的时候,商别云已经走得有些远了。他看着商别云的背影,眼底似乎有些水迹,轻轻地笑出了声。
  他欢快的声音追上了商别云:“哎!走错路了。你站着,等我领路吧,我们快要到了。”
  拨开面前的叶片,商别云看着眼前骤然开阔的景象,一时没有说话。
  来的路上,他们从海上悬崖边一路向下,此时终于走出了遮天蔽日的树丛,眼前赫然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商别云就站在这个深坑的边上,脚下一动,一个小石子骨碌滚了下去。这个深坑目测有数丈之深,广度更是目不可测。若从岛的上空俯瞰下去,应当像是一个巨石天坑,镶嵌在广袤的丛林之中。
  澜公子站在商别云身后,不时侧着头看看商别云的反应,更是伸出手来,轻轻戳了商别云的肩头一下:“嘿。不怕我推你下去?”
  商别云带着明眼可见的嫌恶表情,躲开了他的手指:“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个?”
  澜公子收回了手指,表情没什么异样,照旧笑着:“怎么会,还没看到重点呢,你等一下。”
  说罢他轻了轻嗓子:“钥匙,送我们下去。”
  商别云眯起了眼睛,只见澜公子的声音落罢,在深坑底部的边缘,有一小股水流渐渐涌了上来,却不是流淌在地面上,而是呈水柱状,直直地升了上来。越往上走,水柱便越粗壮,到达深坑边缘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两抱之粗,目视十分壮观,可水流却不是喷涌的状态,反而十分宁静,升到与深坑边缘齐高便停住了,水流在水柱内部缓缓翻卷,似乎是什么有生命的东西正在蛰伏呼吸。
  澜公子一只脚踏在了水柱的顶端,竟然没有陷下去,反倒稳稳地站住了。他回头对商别云笑:“怎么样,我家的锁是不是比你家那个黄铜锁厉害多了?”
  商别云看着他稳稳地站上了水柱,回过身来,等着自己。一撩袍子的下摆,跟着踏了上去。
  澜公子笑着斜睨了他一眼:“不会弄湿你衣服的。钥匙,好了。”
  水柱缓缓下降,商别云看着脚下,水柱触到地面,便缩回到了地上的裂缝中,商别云双脚果真半点没湿,触到了坑底的地面。
  一个男人单拳拄地跪在裂缝旁,上半身赤着,肤色黝黑,两侧的肋腮缓缓开阖着,光头。待抬起头来,双眼双唇被焊钉上下穿住封死,只剩耳朵,好似还有知觉,微微偏着头听着澜公子的声音。
  澜公子手拍了拍他的头:“好了钥匙,回窝里吧。”
  被称为“钥匙”的男人伏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回身钻回了身后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黑洞里。
  “他域可以控制海水,如果在海中应该可以称霸一方吧。不过我思来想去,这个域在岸上实在是废物得很,不过还是心太软,留了他一条命,正好这个深坑底下有一道石裂,通着海水,我灵机一动,正好让他在这里做个开门的钥匙,这才没浪费他的才能。开始他五感不灵,有次我叫门他都没听见,封了眼口之后,耳朵果然变灵了,再没出过差错。他这几年几乎是我最最喜欢的一个了……”
  澜公子说得兴起,回头一看商别云的神色:“哎呀,我忘了,你的域也是在海中称王,可在岸上没什么用处的。失礼失礼,我没有别的意思。”
  商别云没有理他,一个人往深坑最深的中心走去,步子拖得很慢,像是累了。
  澜公子抱着臂没有拦他,满脸兴奋地盯着他的背影。
  商别云终于走到了深坑的最中心。他在最深的地方,四周深坑的石壁像是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笼口,正在缓缓收缩,向他挤压过来,他试图喘息,胸口传来针刺般的锐痛。
  他站在原地,缓缓转了一圈,天空露出来的一圆与他一同旋转着。在深坑的四壁,从底到顶,满是那种小小的黑洞,一眼望去,有几百个,或是几千个,像是巨大的蚁穴或是蜂巢,鲛人血独特而浓重的味道,从四面无数的黑洞中涌了出来。
  在商别云的幻视中,从那些黑洞中喷涌而出的,是腥红黏热的血液,它们交汇在一处,天漏一般,化成灼人的血雨,兜头浇在了自己身上。
  澜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一只手摸着下巴,眉头皱着,抬头环顾着四处的黑洞,在十分烦恼地思考:“嗯……让我想想,你的程骄跟丛音,在哪两个洞里来着?”
  磷光没入喉咙,在后颈冒出刀尖来。澜公子的话被斩断在喉咙中,被红了眼的商别云按着,装到了深坑的壁边,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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