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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捡的鲛人怎么会咬人——by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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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没想到,那双手真的松了力气。程骄高兴起来,松开了钳住商别云的右手,双手紧紧环住了他,讨好一样,在他耳侧轻轻舔着。
  可那双手却没有环住他的脖子,而是搭在了程骄的手臂上,轻轻地,将他的手往上挪了两分。
  程骄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他的手,摸到了蜿蜒狰狞的疤痕,沟沟壑壑,遍是疮痍。
  “想起来了吗?”商别云双眼放空,望向头顶,虚空的地方:“我是这样,畸形的怪物。”


第74章
  程骄的喘息静在商别云的耳侧。
  片刻之后,他的手一点点地,离开了商别云的身体。
  “对不起,先生。”他低着头,向后小退了一步,声音还带着余韵的哑:“我一时鬼迷心窍……”
  “不妨事。”商别云拉了一下衣襟,遮住了胸膛,神色清冷,恢复如常:“你年纪小,会有冲动也是正常的。这次我就当没发生过,不要再有下次了……”
  “先生,”程骄却伸出手来,按住了商别云的后脑,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了他的,轻轻蹭了蹭:“我道歉是因为,我曾发过誓的,绝不会变成像魏澜一样的人,绝不会把自己的欲望强加到先生身上。可老实说,我心中对先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想法,说出来都怕吓到先生。本来在心里藏得好好的,今天一时没有忍住。”
  他从地上捡起了那根掉落的发带,动作熟练地,为商别云束起了头发。手指的温度降了下来,蹭到商别云的耳朵上,有些微凉。他将商别云脸侧的碎发拢了上去,凑到了他的耳边:“会有下次的,先生。我希望有,先生自甘自愿的下次。”
  ***
  丛音从水面下方浮了上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眼辨认了一下方向,向岸边游去。
  湛明等在岸边,心焦如焚地等着。湖面上是一层茫茫的白雾,与澄净的湖水连成一片,恍然间有种天地一统的错觉。他伸着脖子,突然看到远远的地方,有一个黑点,破开浓雾,向岸边一动着。
  他大喊了一声。身后正相互依靠着休息的芸儿与李东渊骤然睁开了眼睛,弹坐起来。李东渊手脚麻利地解开了行囊,芸儿从里面抽出一条棉被,展开了,冲去了岸边。
  丛音双手撑着身体爬上岸,芸儿兜头一条棉被,将她裹住了。丛音整个人只有头露在被子外面,头顶升腾着白色的雾气,乍一看,像是被人蒸熟了。
  她的唇色有些发白,不过神色还好,只是张口说话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哆嗦:“我一寸寸检查的,出……出不了岔子。”
  芸儿扶着她的后背,将她推到了火堆边上坐下。火堆上煨着一个锅子,芸儿拿了只碗,盛了两勺子肉汤,递给了丛音,脸板着,看上去有些生气:“也没让你一次都干完!这次下去的时间也太长了!我们难道不担心吗!”
  丛音凑着碗边吸溜着肉汤,一口汤下肚,烫进了心里,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她叼着碗边冲着芸儿笑:“在底下不知道时间快慢,我下去了多久?”
  “快三个时辰。”湛明走过来,在丛音身边坐下了,伸手烤着火。
  “吓。”连丛音自己都有些后怕了,吐了吐舌头。
  李东渊往火堆上倒了几滴火油,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老高:“我们以为你在湖底冻晕了,再有半个时辰不上来,我们这些病残的,就得拼着死下去捞你了。”
  “不至于不至于,冷归冷,好歹不是不能忍的。这些天湖面上都封着冰,好不容易今天有些回暖化了冻,我想着能一次性解决最好,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变故。”丛音小口喝着肉汤:“洄娘呢?”
  芸儿将碗分给湛明与李东渊,叹了口气:“还没回来。她……还是老样子,”
  丛音捧着碗,沉默了一会儿:“随她吧。我们在这里多等两天,她会回来的。爷那边呢?有消息了吗?”她转头问湛明。
  芸儿也立马将头转过来,眼神炯炯,看向湛明。
  “没有。说玉湖那边结束了就会来讯的。”湛明摇了摇头:“不过他那边只有他自己,要探完整个玉湖,想必起码要花上十天八天。况且还要照顾渺儿,还不知道有没有追兵找上去……”
  话没说完,汤勺“铛”地一声甩在了锅里。芸儿站起身来,转身走了。李东渊三两口喝完了碗里的烫,烫得面红耳赤地,追了上去。
  丛音将汤勺拿过来,又给自己续了一碗,朝湛明眨了眨眼睛:“谁说就他自己的?不是还有一个人嘛。”
  ***
  渺儿坐在地上,左手抓了一把沙,右手抓了一把土,小胖手高兴地在空中舞啊舞,对着碧波粼粼的湖面,高兴的吐起了泡泡。
  商别云蹲下,拽过程骄衣袍的下摆来,给他擦了擦嘴:“你爹是金鱼,你是小金鱼不成?好好地吐起泡泡来。”
  程骄有些好笑,将渺儿抱起来,从怀中掏出软帕来,将他手中的沙土扣掉了,擦着灰:“怎么用我衣服擦?衣服的料子多硬。”
  “哪那么娇贵了。我们的皮礁石都蹭不烂。”跟着站起身来,看向了湖面:“都说了,让你带着他在客栈里等着就行了。”
  “玉湖镇又不大,短短一天里,死了一个帮厨,失踪了一对男女。我们这样奇怪的外来人,先生觉得官府找上门来要多久?”程骄走上前来,与商别云并肩站着:“虽然倒不怕官府能查到什么,可要是被缠上,总归还是麻烦。况且,与棠影一起的,还有几个黑衣人,正在暗处。我觉得,我们还是时时待在一起比较好,不要再分开了。”
  道理商别云都懂,程骄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当下的最优解,不过……
  他看着眼前的湖面,提了一口气,回头对着程骄:“我需要下湖。”
  程骄抱着渺儿,露出一个“你接着说,我在听”的表情。
  “我需要下湖,至于做什么,你现在没必要知道,也不必问。我如今闭气一次,能撑一炷香的时间,不过需要反复多次下水,衣服沾了水会很重,所以不能穿,需要脱,需要脱是因为要下水……”
  “先生。”程骄打断了他:“先生如今不是不能在水中自由呼吸吗?”
  “像人族一样闭气不就行了。”商别云有些烦躁:“身体毕竟还有些本能在,怎么都要比人族游得强。”
  “为什么下水,先生不让我问,那下去之后究竟要做些什么呢?这个能说吗?”
  商别云沉默了一会儿,程骄耐心地等着。
  “探脉。”
  “探脉?”程骄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懂这个词的意思。
  “山河往复,东流到海。除了河流意外,陆上还有一些水域,是通着泉脉的。哦,我们说的泉脉,是指陆上水域与海相连的通道。”
  程骄沉吟了一会儿:“比如青州,和心宅子里,镜池里的水洞?丛音时常钻出去去海里玩的那个?”
  商别云一边点头,一边解着衣襟:“没错。不过镜池方圆太小,那条小小的泉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们要找的,是类似玉湖这种地方的主脉。”
  “玉湖这样大的水域,要怎么找?”
  商别云嗤笑一声:“要是连混在淡水中的海水的味道都认不出来,也别说自己是鲛人了。”
  程骄盯着商别云解着衣扣的手,嘴上问着:“找到之后呢?要做什么?”
  “找到就找到了,不做什么,记下来就是了。你也不必问,看好渺儿吧。我在水下的时间最长不过一炷香,如果在这个期间,有追兵过来的话,你不要恋战,以躲为主,等我上来。”商别云解了外袍,扔给了程骄。
  程骄接住袍子,笑了一下,原样扔了回去。
  商别云兜头接住自己刚扔出去的袍子,有些发蒙。这小子胆子还真是越发大了,让他拿个衣服而已,竟敢扔回来。看来不收拾一顿是不行了。
  程骄走上前来,将渺儿递在了商别云怀里,一只手扶着商别云的肩膀,另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腰带落地,袍子散开,露出了少年人精壮的胸膛。程骄将袍子脱下来,折了两折,塞在了商别云怀里。
  “还有一条裤子,我照顾先生,去岸边脱。先生记得帮我捡回来,别叫湖水冲走了,让我没裤子穿。”他俯身,轻笑着在商别云耳边说了一句,与他错身,朝湖面走去。
  商别云愣着,回过头来,声音追着程骄的背影:“你,你不是不会水?啊不对,你甚至是怕水来着!”
  迎着阳光,程骄伸展着手臂。年轻的身体沐浴在淡淡金色的光里,是那样地富有生命力。他走到岸边,弯腰褪下衣服,回头笑了一下:“小时候怕过,不代表现在也怕。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商别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目光,可实在忍不住好奇,便瞥了一眼。
  程骄并没有长出长尾。
  商别云的眼神向上扫去,不慎却对上了程骄戏谑的眼。
  程骄咧嘴笑了一下,伸展开手臂,肋间的皮肤现出极细的裂痕来,平整的肋腮漂亮地展开,呼吸了一下,他走到水深没腰的地方,像一尾鱼一样,扎进了水里。水面上轻飘飘浮上来几个气泡,便再没了动静。
  渺儿拍着手,指着湖面,特别高兴的样子:“金!金!鱼!”
  商别云捂住了他的小嘴:“不是,是鲛人。”


第75章
  跟海水比起来,玉湖的水,明显要更凉一些。
  程骄闭着眼睛,纤长的身体在浅碧的湖水中悬停着,适应着水温。有一条红尾巴的小鱼游过来,绕着他游了一圈,轻轻地啄了啄他的手指。
  程骄的肋腮微微开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小鱼被吓了一跳,立刻游开了。程骄笑了一下,手脚摆动,向更深的水底游去。
  虽然商别云那样说了,可想要在这样广袤的水域中,寻找可能与海水相通的痕迹,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恐怕要摸着湖底,一寸寸排查过去。
  商别云失了肋腮,在水底最多只能待一炷香的时间,像这样摸查,想在短短数日之内完事,怕是早就做好了不眠不休的准备。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程骄在心中腹诽着,一只手触到了湖底的沉泥。
  程骄抬起自己的手来,看了一眼。手上的泥粘腻腥滑,生着青藓,不知是多少年的秽物尸骨累积而成的。程骄想着商别云昨天憋着气,贴着这些淤泥翻检找寻的样子,愣了一会儿。
  怪不得他昨天一醒来,忍着病也要洗澡。而自己却以为……
  程骄摇了摇头,将脑袋中乱糟糟的想法甩空了。不论怎么说,自己将这活儿仔仔细细地替先生办了,才是最要紧。
  他放平了身子,伏在湖底,细细密密地探查起来。
  玉湖占地虽广,可好在,并不是太深。湖面的阳光被湖水滤过之后,还剩下少许,均匀地铺在湖底。虽仍十分昏暗,可配上程骄双眼视物的能力,倒勉强能看得清些轮廓。
  不过此时此刻,程骄正把大半注意力集中在嗅觉上。先生说,淡水中掺杂的海水的味道,对鲛人来说是显而易见的。程骄虽没有比对这个味道,可只要相信先生便是了。他沿着湖底,一寸寸游去,搜寻着那可能虽是会出现的、海水独有的咸腥味道。
  在水下的时候,很容易失去对时间的把控。不知道找了多久,程骄还一无所获,只是肋腮间,呼吸开始有些发涩。
  鲛人对于淡水,其实也不是能完全适应的。与在海水中可以自由呼吸不同,淡水的水质似乎很容易会让肋腮疲劳,在淡水中待过一定时间之后,呼吸会变成一件有些费力的事情,胸口也会有些发闷。
  程骄胸膛起伏,深深呼吸了一口。目前自己是绕着湖边,向内巡游了两圈,还剩下湖中心最深的内圈还没有探查到。如果要去探查的话,需要花费的时间,应该差不多跟刚才一样。
  程骄捶了捶胸口,吐出一口闷气,只犹豫了短短一瞬,便做好了决定。
  一次性都探完吧,省得他把这件事挂在心上了。
  程骄摆动双腿,游进了湖中心最深处,那团沉沉如墨色一般的湖水里。
  ***
  “咚”的一声,一块扁扁的小石子,在水面上连跳四下,溅起四点一线的水花,距离也格外地远,几乎到了湖心的位置,才沉进了水里。
  “哈,四星连珠!跟你说了吧,我很厉害!”商别云拍了拍手,扭过头来对着唯一的观众得意洋洋地炫耀:“我教给你,这打水漂,重点不是在石头如何或者力道如何。你得理解水。知道什么样的水、多深的水,能担多大的力,这讲究的是一个巧劲儿。说到水,那没人能比你叔我更懂了,那……”
  唯一的观众根本就没看见他的精彩表现,低头自顾自忙活着,抓起一块小石头,兴致勃勃地往嘴里塞。
  商别云赶紧跑了两步,将那块小石子打掉,把渺儿抱了起来,掐着他的脸往嘴里看:“没吃下去吧?完。你可先别学说话。等把你还给你娘的时候,你要是敢告诉她,跟着我的时候吃过石头,我,我就……”
  渺儿呆呆地看着到嘴的石头飞了,撇起了嘴角,这就要哭。
  商别云眼疾手快,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捻出一块金丝糖来,塞在了渺儿嘴里。
  渺儿哭势一收,喜滋滋咋起糖来。
  “饿了是吧。”商别云拍着渺儿的背:“饿了怪下水的那个,谁让他一个猛子扎这么深的,还不上来。好渺儿,乖,再等等,回去给你炖肉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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