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崩了关咸鱼男配什么事——by贰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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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裴雨延十三岁,刚入金丹期,天泽城收到了一份诉冤,有户生活在烽火郡的人家被灭了门。一家三口,一位老人,两个孩子。孩子一个十岁,一个七岁。
作案的是头夜到这户人家借宿的“过客”,杀人之后便扬长而去。
凶手可能是从其它地方逃窜至此的恶徒,在北境没有任何交际,身份无从调查。而现场唯一留下的线索只是几道难以辨识的带着元婴气息剑痕。
这案子难查,而且危险。
但另一方面,因为长期的不作为,“北境主”的威信在不断下降,子民们遇到事也不再寄希望于他们的庇护者,这是天泽城那两年来收到的唯一一份诉状。
不过比起衰微的家族、与平民的性命,老管家更在乎少城主的安危。
他的少城主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还如同早春刚抽出来的柳条,一折就断的娇矜脆弱,哪能去与穷凶恶极的匪徒厮杀。
所以他对刚接触天泽城事务的裴雨延提出建议是:尽人事,听天命,少城主千金之躯,绝不可以身犯险。
裴雨延没有回答他,独自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趁着夜色未散负剑离开,一去三月。
这三个月他深入雪原一千多里,找到了那个凶手,并越阶将他斩于剑下。
当众人都觉得少城主遭遇不测,在为其哀悼之时,裴雨延回来了,并将贼寇的头颅悬于城楼,立下誓言:自此以后凡在北境为祸者,杀无赦。
此后两百多年,他恪守誓言,未让北境留下一桩未解冤仇。
北境从过去各地凶徒藏身的乐土,变成了他们避之不及的“刑场”,而天泽城也在北境拥有了过往历代所不及的绝对权威。
一声“北境主”实至名归,万民敬服。
沈流云与聂清玄是一辈的,足有七百余岁,是修界正道泰山北斗般的人物。裴雨延的所作所为虽不凡,但并不值得他恭维,如今特地说出来是明显的交好之意。
沈流云叹息:“只可惜沈某目不能视,不能得见裴城主尊容。不知裴城主可愿让沈某摸摸身骨?”
他的眼睛完全失明,平日能行动自如、生活如常全靠合体期非凡的感知与灵敏的神识。
若遇到晚辈,他用神识把人里外“摸”一边也无妨,实力与地位在此,他们不敢有意见。但这种行为放在同等修为、同等地位的人身上便不行,神识太过侵犯隐私,也太冒犯了。
这时候只能用感官。
不过沈流云也不是遇到一个就要伸手摸,他没有摸人的癖好,愿意摸,是真心想与这人交朋友。
裴雨延接收到了沈流云的示好,但还是无法接受陌生人的触碰。
犹豫片刻,他将裁雪剑递了过去。
对剑修来说,剑就是本人,沈流云若能读懂他的剑,那也差不多明白他的人了。
手里落进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沈流云怔愣片刻,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微微一笑,也不介意,双手捧过裁雪,细细“观摩起来”。
入手他便给出了第一印象:“这是一把很内敛的剑。”
身为剑修顶峰的本命灵剑却气息平和、温顺,沾了那么多血却不见半分戾气,绝佳剑性,绝佳心性。
他试探着去拔剑。到了这个修为的剑修,他们的本命灵剑只有主人能使唤。但裴雨延之前同意过,所以沈流云很轻易便拔开了。
剑身初露,一股凛冽的寒气在雅室内荡开。
沈流云伸手去触碰剑身,只是悬空擦过剑锋的方向,他的指尖便被划了一个口子。光洁的皮肤上瞬间凝出红珊瑚珠似的血珠,顺着指节下淌。滴下的血在空中消散、蒸发,没能坠到儒修的青衫上。
——剑虽内敛,但依旧暗藏锋芒。
伤口的血也眨眼就止住了,沈流云也不在意。他不再继续往外拔,将剑归入鞘中。直到最后一点剑身被剑鞘吞没,萦绕在屋子里的那股寒气才消散。
将剑奉还,他问了一句:“裴城主还修无情道吗?”
还?
裴雨延疑惑。
他从未修过无情道,何来的“还”?
不过裴雨延这几年实力进阶太快,又性情愈发冷淡,日渐寡言少语,外界的确有许多人认定他修了无情道。事实并非如此,此间另有缘由。
裴雨延也只当他是听到外间流言生出误会,并不在意,只回道:“不修。”
沈流云轻轻笑了笑,低叹:“挺好的,无情道也没什么好修的。”
裴雨延微微怔愣,这是出聂清玄外第一个说他修无情道不好的人。不过他对陌生人素来缺乏好奇,便也没有去追究沈流云这样说的原因。
撇开那些客套话,他直入正题:“沈院主要与我谈青崖的什么?”
沈流云遣人去请裴雨延的时候,说的是要请他谈谈与黎青崖的事。
沈流云一怔:“哦,是这样的。静虚禅师他们对青崖放走妖皇颇有微词,希望能够对他施以惩处,以儆效尤。不过裴城主放心,我已经安抚了他们。后面对青崖的处置也一定会经由太一仙宗同意。”
他并没有追究的意思,除了顾念情分,就是知道追究了也没用。聂清玄是定要护着他这个宝贝徒弟的。而衡钧道尊要是个讲规矩的,修界就不会“谈聂色变”了。
他感叹:“青崖此次的确太胡闹了。”
不料裴雨延严肃纠正:“青崖不胡闹。”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那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沈流云:“……”
没想到一句感叹也会招来裴雨延一本正经的反驳,竟是容不得旁人说半句他师侄不好。
身为读书人,他的脾气还算好的,主动退让:“抱歉,是沈某失言。”
裴雨延只是纠正他的说法,并无责备之意。见事情说完他不欲久留:“若无他事,裴某告辞了。”
沈流云叫住他:“这君山茶刚出色,裴城主留下来尝尝吧。”
说着双指微抬,紫砂茶壶飞起,为裴雨延斟了一杯。清透的茶水与透亮的白瓷碰撞,一股清雅的茶香弥散。
茶都倒好了,裴雨延只得再坐一会儿。
沈流云主动找起话头:“裴城主平日都做些什么?”
“练剑,打坐,参悟。”
“听闻裴城主的剑术传承自令父天玄剑尊,特点是凌厉果决。尤以‘一剑霜寒’最绝,出招必破敌,落剑必杀。是也不是?”
“不是。”
沈流云故意留了错处,等着正主指正,没想到他两个字就没下文。他略等了等,见裴雨延的确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愿,便只能自己去问:
“错了吗?那是沈某孤陋寡闻,还望裴城主详解。”
“同根不同枝;我与他,不同。”
天玄剑尊使剑讲究落手存三分,于三千剑道中留一线生机;而裴雨延的特点是出剑谨慎,落剑必杀,存三分仁心,却也除恶务尽。
这期间的区别沈流云也知道,他不说是故意给裴雨延抛话头,但没想到这“北境主”的嘴像是贴了封印,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
好好的天生剑心,怎么给养成锯嘴葫芦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换了话题:“裴城主可读书?”
既然用对方擅长的剑道挑不开话头,那便折转从他喜欢的书入手,虽有卖弄的嫌疑,但这样一来哪怕对方话少,他也能靠自己的知识储备说下去,不至于冷场。
裴雨延:“读。”
天泽城是大户人家,虽说不上书香传世,但也读书识礼。
“都读些什么书?”沈流云不信邪,这闷葫芦报书名也能给他报满十一个字了吧。
裴雨延活了快三百年,零零散散读过的书纵使不含秘籍也不少了,一时是说不完的。不过近二十年来他忙着提升修为,几乎不怎么碰书,最近读的是——
“《少年人都在想些什么》、《年轻男孩子都喜欢些什么》、《怎么讨年轻人的欢心》。”
报这些书名之时裴雨延依旧一身认真凛然,仿佛念的是值得细细研究的剑谱。
沈流云“……”
他不知作何评价,沉默片刻后挤出一句:“茶快凉了,裴城主喝完这杯就回去吧。”
对书品味的不同,是灵魂上的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不该勉强交这个朋友的。
……
另一头,御凌恒的房间。
黎青崖想过会与杜行舟相见,但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他被杜行舟紧紧揽进了怀里。
层层叠叠的法袍柔软轻薄,是产自东海之滨的鲛人绡,沁心脾的兰木香,是东曜山产的千年兰桂。摸到的,闻到的,都是记忆中的触感和味道。
他抬手回抱住杜行舟,满心都是重逢的欣喜:“大师兄!”
杜行舟却不似他那般轻盈,他按捺着激动的情绪,质问:“为什么回来了却不来见我。”
明明回来了,却只发来那样一条讯息。
——安好,勿念。
见不着他,他怎么可能不念?
这两天他坐立不安,内心像是在被烈火灼烧。他觉得黎青崖回来了,但又怕这是如同过往那般的捕风捉影的臆想。
这些年他期待了太多次,失望了太多次。
“本是想见大师兄的,但有事情耽搁了。”他不敢告诉杜行舟是因为怕把麻烦带回太一仙宗,如此不过是让他担忧自责。
杜行舟哽咽:“不要再这样了。”
类似的话说了千百次,但黎青崖就是不听。浑然不知自己伤到一点半点,都会有人为他心疼。
他低头,将脸埋进黎青崖的颈窝,无助低喃:“若还有下一次,我会疯的。”
他一度以为黎青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双肩微微颤抖,是喜极,也是怕极。
黎青崖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怔愣。大师兄温煦、全能、处处周到,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脆弱言辞。
忽然,他感受到了脖颈处的一点温热湿意,非常稀少,但依旧被敏锐的五感捕捉到了。
大师兄,哭了?
清风朗月的大师兄……为他……哭了?
一股异样的情绪从黎青崖心头涌起,又酸又胀。他揽住杜行舟,又心疼又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让大师兄担心了。对不起。”
杜行舟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
觉察自己被忽略的御凌恒忍不住弄出点动静,以提醒忘情的两个师兄弟注意场合:“咳咳……咳咳……”
黎青崖瞥向他:“御峰主,你伤风了?”
御凌恒:……
希望你们关爱空巢老人。
……
太一仙宗领地边缘。
桃花如烟,烟花似海。叮咚的流泉卷着飘落的花瓣欢快穿过重重卵石,哗啦啦跑远。
忽然,桃花被人截住了,流水顺着指间缝隙溜走。浸在水中的手骨节分明,透着白瓷的质感,隐隐显出几分无机质的通透。
身着银灰长衫的面具男人将桃花捞了起来。
他身姿修长,银发如瀑,面貌陌生,然气息似曾相识。
几乎是男人出现的同时,天外雷云滚滚,狂风大作。眨眼之间,前所未见的厚重劫云在他头上积聚起来,隐有倾山倒海之势。
男人浑不畏惧,冷漠又轻蔑地注视着那片劫云,任由狂乱的风吹卷自己的衣袍。
劫雷很快落下,银色带紫的光华并不似普通的天雷,竟是积聚了法则之力的天罚之雷。
数道惊天动地的声响过后,溪岸边的男人不见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堆似木头烧过的灰烬与灰烬上一朵带水珠的桃花。
领域内,聂清玄抬起右手。因为傀儡化身被天雷所毁,他的食指与中指残缺了一部分,伤口曾现焦黑的色泽,缺损之处在以可见的速度恢复,不过较之其它手段留下的伤口明显慢了许多。
衡钧道尊咋舌,抱怨:
“真是……记仇。”
作者有话要说:黎青崖:我错了,下次还犯。
聂清玄:我没错,下次更浪。
——不愧是师徒。
第52章
黎青崖与杜行舟从御凌恒房内出来时正好撞见谈完事情从楼下回来的裴雨延。
两人行礼。
“小师叔!”
“师叔。”
裴雨延停下脚步,颔首答礼。
“师尊!”
一直等候在外的鹿昭白见他们出来,哒哒哒跑过来,抓住杜行舟的衣角。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鹿昭白先对裴雨延怯生生叫了句:“师叔祖。”
然后他扭头看着在场唯一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不知如何称呼,便未作言语。
杜行舟为他介绍:“昭白,这就是你三师叔。你师祖的三弟子,师尊与你二师叔的嫡亲师弟。”
鹿昭白愣了愣,盯着黎青崖看了几息,才弱弱地唤了一声:“三师叔。”
黑白分明的眼投出的目光怯怯地落在黎青崖身上,里面有陌生,也有好奇。
鹿昭白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三师叔,根据旁人的言语,他对自己三师叔留下的印象是吊儿郎当的小流氓,平日好事不干,尽让人为他操心。
但这个人生得十分干净,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通透的隽秀,似生机勃勃的青竹,生于凡俗却不沾俗气,让人一见便心生喜欢。
面对这样的“第一次”的长辈,即使开朗如鹿昭白也忍不住拘谨起来,生怕在对方面前丢了丑。
杜行舟觉察了他的紧张,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这是你嫡亲师叔,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