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神是只小奶狗 番外篇——by度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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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阳台抽了一根烟,过了十多分钟,手机还是没有新消息。
他正点上第二根,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他匆匆忙忙顺手将还没抽几口的烟随手按熄在栏杆的铁面上,解锁手机屏保。
楚CC小天才:哥。
楚CC小天才:睡了吗
楚CC小天才:我睡不着,心里堵
景木榆想,我心里更堵。
Mu:在
楚CC小天才:……哎。
Mu:有什么事你说
tree今晚回复得很快,像是他突然的失踪让他很是心急。楚辞一个人站在楼下吹着夜风看手机,有点茫然地想。他觉得他应该感动,应该高兴,但是太多沉重的东西压住了他传达快乐情绪的区域,四野空旷,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楚CC小天才:没什么,tree哥你在就好了
Mu:有事
Mu:你说
景木榆一反常态地固执。楚辞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写:我说不出来。有点长,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景木榆连着吃了两次闭门羹,摸了摸下巴,决定改变战术。他想起楚辞微博上回国后的定位,似乎是在他周边某个小城,车程大概一个小时。
Mu:你是不是住在x城?
楚CC:啊,是啊。怎么啦哥
景木榆这时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丢在玄关柜子上的车钥匙,用小指勾住钥匙圈,腾出手打字回复他:别睡,等我一个小时。
楚CC小天才:啊?没事,我现在也睡不着,不过哥你要干什么
景木榆在反锁门,捏着钥匙反向转了两圈卡死,将家里钥匙从锁孔拔出,大步流星进电梯间边按楼层边打字。
Mu:发个定位给我
楚CC小天才:???怎么了哥
楚CC小天才:[定位]
Mu:给你送空投
景木榆匆匆打完这句话,将地址定位接入导航,手机架好,点火挂挡一脚油门绝尘而去,深空灰凯美瑞轮廓渐渐被吞没在夜色里。
楚CC小天才:???
楚CC小天才:什么??
楚CC小天才:哥???
楚CC小天才:tree哥?????
楚辞在楼下站累了,找了个花坛的水泥沿坐,捏着没有回应的手机发呆。他今天机械地单排了太久,整个人精神仿佛被掏空,插着耳机听歌,听的是绝地求生加载页的bgm,越听越烦,抓了抓头发,拎起手边的青岛纯生,抠住铁环开封。
他觉得一个小时后,不管发生什么,大概什么都没办法改变他的烦闷。那罐冰啤在他手里攥了一会儿,等真正喝进嘴里的时候已经温了,那股苦涩的冲劲失去了冷冻的麻痹在口腔横冲直撞,一口闷下去激得他面部肌肉抽搐。
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酒一下去就反胃,他头晕眼花地卡着喉咙,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四周的黑暗像个囚笼,把他内心所有激越的情绪锁死,找不到发泄口,寂寥得吓人。
景木榆半夜开车也困,掐着大腿开完了全程,驶进定位上的小区的时候找保安问了门牌,顺利找到了楚辞楼下。
他看见14栋底下坐在花坛的一个影子,路灯黄光一打孤苦伶仃,头发乱蓬蓬,身边还有一个倒掉的啤酒罐子,一副青春期落魄少年之烦恼的样子。
一路上紧赶慢赶,真看到人了反而没那么急切了,他点刹慢慢将车带到楚辞面前。楚辞本来对那辆打扰了他自己深思的凯美瑞意见很大,因为远光灯照得他眼睛疼。他眯起眼颇不忿地看着那辆车慢慢开过来,车门在他面前打开了。
他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景木榆熄火解安全带迈腿下车,楚辞呆呆地仰脸看他。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看着他,直到景木榆关上车门,坐到他身边,顺手将在服务区捎的粥递过去。他急急忙忙伸手去接,手抖了几下都没对准塑料袋的两根带子,还不小心碰到了丢在一边的空啤酒罐,锡铁罐子滚了老远,黑暗里传来丁零哐啷的回声。
景木榆看着他这一系列手忙脚乱的青铜操作,无奈道:“怎么,不认识了?”
他声音比麦里还低还好听,而且真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深沉温柔感。楚辞注视着以前只在镜头下看过的脸,呆呆地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应该回复:“啊,啊不是……认识,认识,不是,tree,tree神,你,你怎么来了。”
楚辞局促不安,又抓了抓头发,低下头去抠打包盒的塑料盖子。景木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毕竟深夜激情驱车一小时见自己的小粉丝这种行为也是他一时兴起,真要找理由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动因。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低头手挡着风用打火机点燃了,吸进去慢悠悠吐了一口气。
楚辞咬着一次性塑料勺子偷看。景木榆来得匆忙,套了一件宽宽大大的白T,肩胛把普通的布料撑出清臞的男性轮廓;垂下眼,专心致志地抽一根烟,娴熟地吞云吐雾,半张脸笼在不清晰的云山雾嶂里。楚辞看着看着,勺子在白粥里搅了几圈,借吞咽的由头动了动喉结,想:成熟而……性感。
性感。他也不知道这种相当暧昧且不合时宜的词汇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但是tree棱角分明的下巴,圆领下面露出半截清晰的锁骨,垂眼时眼里冷漠和懒散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碰撞……像憩息的猛兽,真的优雅而性感,他想不到别的词来概括这种感觉。
景木榆抽完了他的一根烟,将烟头碾熄在水泥地面,转头看楚辞。楚辞躲躲闪闪避开了他的视线,捧起塑料碗,仓促地喝下了最后一口粥。他还是紧张,不敢直视景木榆,呐呐地说:“我,我去丢垃圾。”
景木榆顺手将烟头丢进了他的空碗里,少年从花坛边爬起来往绿色垃圾桶走,回来的时候景木榆已经叼上了第二根烟,没有点,只是松松衔着。
男人咬着过滤嘴,手肘随便搭在大腿面上,仰着脸含含糊糊地说:“方便上去坐坐吗?”
他说完还笑了笑,烟嗓低沉沙哑,像卡在心窍的小勾子。楚辞一刹那觉得自己像个怀春少女,反正心跳得不听使唤了,结结巴巴地:“Wel……啊不是,欢,欢迎啊。”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停好。”景木榆冲他晃了晃勾在小指上的钥匙示意,开门坐进驾驶位,将堵在主干道的车挪开,找了一个正经车位倒进去。再下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大袋什么东西,楚辞站在大楼防盗门口定睛一看,是袋周黑鸭。
景木榆见他瞩目,扬了扬袋子:“服务站看到,顺便买的。”
进门的时候景木榆制止了他的客套话,两人在一条沙发上各坐一边,带着塑料手套沉默地啃鸭脖子。楚辞乍获此空投,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沉浸在一种不太真实幸福氛围里,边啃肉边偷窥右边坐着的tree,觉得简直太幸福了,幸福得神智恍惚,已经把之前的青春烦恼忘得精光。
但是鸭脖啃到一半,景木榆冷不丁开口了:“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他老谋深算,玩儿攻坚心理战,一个小时前不肯说出小秘密的楚辞现在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景木榆胜券在握,看着吃饱喝足的一脸惬意的少年先是愣住,然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随后如他所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自己单方面,在赌气。”
景木榆没出声,静静地看他,等被已经撬开话匣子的少年继续说。
第13章
楚辞沐浴在景木榆等候的视线下,停滞的思维努力开始运转起来。
“我以前……以前不是在欧美那边打CS职业嘛,”楚辞皱着眉费力地回忆,梳理来龙去脉,努力讲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欧美是老牌fps战区,大家都强,我们是个全华队,我是里面最小的,别的队员他们都在国外打了好几年了,一直没多大成绩,其实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再加上年龄到了又要面临退役,等于说辛辛苦苦打了几年连个水漂都没有。”
“那时候队里的气氛除了我以外,大家都特别丧。”
“然后,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好像是16年那会儿的某次比赛,我们止步前四强,前三都是欧美本土战队。那次比赛的冠军战队里的狙击手在比赛后宣布正式退役,他是北美第一狙击手,场下特别多他们的迷妹粉丝,当场就哭成一团。”
“我们队灰溜溜坐在下面,队里年纪最大的那个突然也哭了,说要是他退役后也能有这样的待遇就好了,混到现在什么都没混出来,还多了一身病。”
“……我们都没说话,挺多人眼睛都红红的,电子竞技真的太残酷了,哪怕付出再多没有成就你就什么都不是。”
景木榆点了点头,他明白。
“后来在后台他还在哭,止不住,我看着也难受,把他劝进休息室想调动一下气氛,就强打精神跟他夸口说别哭了三哥,killer北美第一狙击手算什么,他都退了,以后的比赛就看我这种十六岁狙击界的长江后浪一路带你们把fps奖杯拿个大满贯。他破涕为笑,我催他去洗漱间洗把脸,他一走我转头就看到killer在我背后。”
“我没想到他听得懂中文……反正他对我笑了一下,特别讥讽,说你们中国人来和欧美争夺fps的席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他现在退役了,也有中国人来外网看他直播,就算他和巅峰时期比大不如前的操作也被中国人吹捧,封神。我记得那时候汹涌而来的愤怒,这种情绪有一瞬间填塞了我整个脉络,我听见我牙齿在“咯咯”作响。但我还得亲手将这种无用的情绪填塞回去,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起码暂时是事实。我们对于欧美老牌战队来说,的确什么都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也没有。我拿什么去愤怒?我有什么资本生气?无能狂怒,徒增笑料。”
楚辞慢慢地说:“我还记得他那句话‘欧美退役选手在你们中国都是神,可见中国现役选手到底水平多么rubbish,垃圾’。”
少年一字一句地复述,脸上咬肌鼓起。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扼制住愤怒的情绪,景木榆在那张总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脸上第一次见到潜伏的隐忍和不甘:“我很想跟他证明自己,但是我没有底气。我们除了在不入流的小比赛里夺过冠外,别的一无所成。队里成员年纪普遍偏大,管理也有问题,他们出国早,曾经也是报着一腔电竞热情来的,但是蹉跎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像一滩死水。
“我尽力了,但我实在改变不了队里那些问题。我好像被一双手压在深海底,窒息,看不见光,再怎么奋力地划也挣扎不出来。高层都是固执陈旧的人,我要是死守在里面,再过几年,我不仅无法打killer的脸,反而会像老三一样,落寞地退役。”
“16年底我和主教练因为战略安排问题吵了一架,他骂我不识好歹,NIR已经是欧美最好的全华战队,他说我要是还不满意挑三拣四就退队,要么去别的底层网吧队混日子,要么去欧美战队披上欧美国旗为他们出征。当晚我交了三万的违约费,买了回国的机票。”
“我决定离开这片浮不上来的深海,另谋出路了。”
他手指无意识在茶几的玻璃边缘划拉着,面上神情随着讲述变化,被killer嘲讽后的愤怒,对队内情况的痛心,独自回国前路漫漫的迷惘,说出“我尽力了”的绝望和疲惫……这许多不常见的神情在少年脸上一一浮起,随后又蛰伏下去,像一头极坚毅善忍的兽,只待时机成熟就另辟蹊径破水而出,一口咬断宿敌的喉咙。
景木榆想,原来如此。2016年五月那条F**k应该是被killer嘲讽后发的,年底那条F**k是和教练吵架时候发的。他不置可否,在塑料袋里翻了翻,又找出一条鸭脖,边啃边听楚辞讲。啃了一口,后知后觉想起应该安慰一下正在讲述伤心过往的苦闷少年,发现自己满手是油,只得意思意思投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看看楚辞能不能自己领会一下。
楚辞作为合格的tree神信号接收塔,当然第一时间捕捉了这个眼神。他笑起来,面上阴霾一扫而空:“哥,别担心,就算是我最沮丧的时候,只要把你的视频从头看到尾就治愈了。之前怎么说来着,你是我的信仰,同时也是我的光。”
景木榆捏着鸭脖一口咬下去顿了顿,想着异国他乡里眼前少年在面临来自四方潮水般压力的时候,第一时间是寻找手机里关于tree旧影像的样子。他又一次清晰地认识到——tree的确是这个十七岁天才狙击手的信仰。
他难得觉得不好意思,偏开视线,不去看少年炽热如火的眼神。楚辞也不介意,看着景木榆的侧脸继续讲:
“那时候绝地求生刚刚火起来,killer放下CS,整天直播吃鸡。我观察敌情看对手操作,所以训练空闲时间都在看直播研究,看到killer和其他一些比较知名厉害的欧美职业选手直播间里面那么多中国人在刷6,心里真挺不是滋味。后来我回国了,也做直播,从CS转绝地求生。绝地求生在国内比CS前景好,我想在绝地求生里打出成绩来,彻底击溃killer。”
“那你为什么不进战队呢?”景木榆啃着鸭脖,插入问题:“感觉挺多战队都想招你的。”
十七岁天才狙击手,潜力无限,在国内fps里当然很受欢迎,看几个热门战队队长都跟他交好就知道了。
“因为……”楚辞因为了半天,卡壳了,摊手一笑:“被前战队的事搞怕了吧可能,怎么说呢,现在暂时没出现让我有感觉的战队,我不想再草率进队了。又被那种死气沉沉的队伍绊住的话,违约费事小,浪费我时间事大,电竞选手巅峰期也就这么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