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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头游戏——by秃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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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何醒过来的时候烛焰已经燃烧得很微弱了,风雪声不断拍打着窗户,反倒衬得房间里格外安静温暖,就像是被隔绝的小世界一般。常何平躺在床上,他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的阴影,头还是有些痛。
  就在这时,常何听见一道脚步声走了过来,不过来人却并没有靠近,只是停在了门口。
  常何悄无声息的坐起来,视角刚一下移,就扫到了一个伏在床边的乌黑发顶,唐遇枕着胳膊埋头趴在被子上,发丝柔软的垂落下来挡住了有些苍白的脸颊,显然已经是睡熟了。
  常何心中一软,但想到宗海特意选了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等他一定是有话要说,还是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的走了出去。
  两人默契地并肩走向楼梯,直到远离了刚才的房间,宗海轻轻才开口道:“你昏了两天,唐遇这两天也累坏了,他一直守着你。”
  “两天?”常何神情严肃了起来。
  “……啊,没错,”常何笑了笑,刚好两人走到了客厅,于是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常何去看立在墙边的落地钟:“所以明天太阳就升起来了,还有十三个小时,我们可以聊聊。”
  常何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我要给唐遇做点吃的,他醒过来会饿。”
  宗海:……啧。
  厨房里还剩下不少食物,常何找出了一些牛肉和土豆蔬菜,就准备煎个牛排再煮个汤,宗海倚着桌案看他做菜,一边看一边说:“怎么样?黑匣子破译出来了嘛?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们被骗了。”常何切菜的动作停了一下,“游戏意志并不在死亡副本组成的屏障之后,相反,那里是一片黑洞。”
  常何想起当天的景象,记忆里全是无声的寂静,扭曲的光线和铺满了的视野的粘稠鲜血,明明没有火焰,却总遍布着一种烟熏火燎的荒芜气味,而那一切的中心,在所有人类已知的词汇中,最贴近的形容就是‘黑洞’了。
  “黑洞?”宗海皱了下眉,曾经有人假设过,如果人类进入黑洞,那么他先会被拉伸,然后才会被撕裂,最后和黑洞融为一体。只是根据常何的话下意识的联想了一下,宗海就大致明白了常何当时看到了什么。
  人在受到过于强烈的刺激和看到无法理解的事情时精神的屏障就会被减弱,就像是一把凿子在凿冰一样,一旦这层屏障被凿破,人的理性就会崩坏,所以也就不奇怪常何为什么要将记忆抽出封存,甚至导致他失忆了。一方面是为了保持理性,一方面也是为了减少后续的应激性创伤。
  宗海敏锐的发现常何的手指在发抖,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要刺激常何,只是……他还是得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拿了道具。”常何说:“那里虽然没有游戏意志,但或许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能够稳定运转吧,那里放了一个道具——被我拿到了。”
  “道具?犹格·索托斯的道具?”宗海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喃喃吐出一句:“犹格·索托斯知道大门所在,犹格索托斯即是门,犹格·索托斯即是门之匙,即是看门人……等等,门钥匙,门钥匙!”
  宗海的双眼亮了起来,他提高了音量,有些激动的一把拉住了常何,问:“你是拿到了银之匙吗!”
  “犹格·索托斯留下来的能够代替他身份的道具也只有这个了。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对于副本的掌控能力会突然变弱了,而且银之匙本身就有穿过时间、空间与生命的能力,所以你才能够依附到玛纳加尔姆的身上,你才能够追着唐遇进副本……”
  “是,宗海,是门钥匙。”常何看了看激动的人,平静的纠正了他的说法:“不过我并不是持有这个道具,而是我就是这个道具。”
  “我那时也被黑洞撕碎了,但我拿到了门钥匙,然后又不知为何我被搅在了一起,所以我现在也说不好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非要说的话,”那种被撕裂然后又被强行加入了什么非人的东西搅拌重组的感觉还刻在骨子里,想起来时仍然让灵魂深处都随之战栗,常何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稳了一下心神才继续总结道:“我大概是个bug吧。”


第219章 暴雪城堡(23)
  宗海愣了愣, 过了一会儿才消化完常何话里的信息, 但不知道怎么的,开口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承认你喜欢人家的?”
  “……”
  常何手下一偏, 刀锋贴着指尖剁在了案板上,常何侧过头看他, 神情有些难以形容。
  “诶,诶!你那是什么表情?”宗海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我脑子没有问题!”虽然他刚才确实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但他也是真的想要关心一下常何的感情问题的。
  “我是认真的,倒是你,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打算就这样了吗?”
  “那你呢?”常何干脆放下了刀,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看了宗海两眼后忽然挑了挑眉, 道:“你让别人帮你和季深岚传话, 可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见见他?”
  宗海的表情一僵,扯开的嘴角凝固在脸上显得有点可怜又有点滑稽。
  为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
  游戏关停之后季深岚和唐遇他们这些一路辛辛苦苦走来的玩家都会有新的人生,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一场噩梦,可他们这些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哪里有什么未来呢?
  更何况他现在还变相成为了副本boss,常何的状况也只会比他的更复杂。宗海不会问常何有没有做好准备,因为从一开始,他们这些人做这一切的目的就不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所以他们当然也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和结局。
  常何尝了口汤,不再理会陷入沉默的宗海。
  他很早就有了预感并且接受了自己不会活下去的事实,一个人的生命和数千数万人的生命相比,是连放到天秤上当做砝码的必要都没有的。
  只是, 他在更早的时候爱上了唐遇。他并不畏惧于迎接未来,可他却为自己无法诉说、无法走出的那一步感到难过和一种微妙而苦涩的庆幸。
  尤其是宗海和季深岚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他不想让唐遇也像季深岚一样等着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他不想让他难过痛苦,所以他宁愿在两人中间留下遗憾。
  “好了,不说这个了。说正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宗海搓了搓手指又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什么都没摸到后,他的微表情中透出了一丝烦躁,又被他自己死死的摁了下来,藏在了惯常的微笑背后。
  常何瞥了他一眼,知道宗海有烟瘾,还挺大,但他自己不抽,见宗海憋的难受就找了根手指饼干塞给他让他叼着,然后才慢慢的说:“还是按照以前的计划,犹格·索托斯不是门和守门人吗?那就找到他,把他赶出去,再毁了门。”
  简单粗暴,没什么好说的。
  “你能找到核心?”宗海一边“咔嚓咔嚓”的咬着饼干,一边问。
  “有感应,”常何说:“但不能确定具体的地方,只是一个方向而已,游戏意志同样也能感应到我,我追过去时可能会有拦截,所以我需要协助者……我们的人还剩下多少?”
  “和我们同一批次的,还活着的已经没有了,加入鸽子的还有一些。”宗海细细说道:“你们当时失去联络,我们剩下的人只能按照你们行动失败来进行接下来的事。有一部分攻坚小队继续探索,我和一些后勤人员留在幻梦境里整理情报。然后,沉睡日降临,大批玩家进入游戏,同时攻坚小队的人手也在不断折损,我们剩下的人只能蛰伏下来,以各个组织的形式来带领其他玩家,不过积分总是会花完的,而且会得罪人。”
  宗海说着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他道:“我就是被人用强行进入副本的道具暗算进了副本,然后就撂在了里面。不过也多亏是进去了我才有机会成为鸽子,也是从那之后我才开始发现游戏核心到底是什么。”
  “犹格·索托斯本应该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但事实上,他却需要我们这些鸽子来代替他巡视一些范围和做一些事情。他并没有他本应该有的那样全知全能,所以我推测应该是你们做了什么导致犹格·索托斯对于游戏的控制能力下降,所以也偷着做了一些事情,直到你被游戏意志锁定之后,我就想办法接手了一部分权限,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够在这里见面。”
  宗海做事向来很稳,他是一个惯于潜伏的捕猎者,并不急躁也不张扬,他在成为鸽子的一年里其实只做了几件事情,联络人员,夺取权限和将他们两个还有他自己扔进这个副本。
  在这个副本里他作为副本boss,至少在下一个能当boss的人出现之前不会被游戏抹杀,这里又是一个不能说谎的副本,所以就变相的营造出了一个安全空间,无论他们在这里说什么,哪怕是公然探讨怎么怼犹格·索托斯,游戏意志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这些事情说起来只是几句话,但却每一件都是在锋刃上的跳舞,并且每一件都举足轻重,直接给他们创造了一个咬住敌人咽喉的机会。
  两个人就在厨房一边做菜一边聊了好久,锅子中的汤咕噜咕噜的冒起了热气,常何舀了一勺尝了下味道,刚刚关掉火,外边的走廊就响起了脚步声,唐遇披着一件外套找过来,看到常何后眼睛亮了一下,第一时间笑了起来。
  他没有问两个人聊了什么,只是乖乖坐在餐桌旁拢了拢衣服。
  常何和宗海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确定了什么该说和什么不该说,也端着饭菜也坐到桌前。
  三人在剩下的几个小时里聊了很多,又休息了一阵儿养足了精神后,在天边泛起第一抹亮色时,宗海将唐遇和常何送出了城堡。
  常何变成了狼身,唐遇站在雪地里,等巨狼伏低身子就攀了上去,伸手环绕住巨狼颈间密实柔软的毛发,然后回头看向宗海。
  “走吧。”宗海笑着向两人挥了挥手,身形几乎隐没在了黑暗里,目光却笔直的看着亮起的远方。
  唐遇没再说什么,任由常何带着他一路疾驰疾驰,宗海和城堡都被他们抛在脑海成了一个越来越小的圆点。
  风雪扑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而在零乱的风雪背后,叫做太阳的巨大得橘色光球不疾不徐的升起,灿金色的光线驱散阴霾,将无际的雪原映照得像是广阔的金色湖泊。
  唐遇撑起身子,眯起眼睛流着被风吹出来眼泪看向那灿烂辉煌令人目眩的太阳,只觉得这七天的极夜,实在是太漫长了。


第220章 瞭望者号(1)
  That is not dead which can eternal lie.
  And with strange aeons even death may die.
  ——Howard Phillips Lovecraft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 在奇异的万古之中, 即便死亡亦会消逝。
  ——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
  阳光驱逐着黑暗,伫立在极夜中的城堡也如同雾气一般消散, 雪雾氤氲在眼前,风声也渐渐变成了喃喃细语。
  似乎是察觉到唐遇即将离开这个副本, 整个世界都开始震荡起来,地面也张开了口子, 脚下的雪原破裂成浮动的碎块。
  常何在破碎的雪原上极速奔驰,他带着唐遇跑到了太阳脚下,就在唐遇觉得全身都被橘色的光线灼烫的快要燃烧起来时, 常何将太阳撕开了一道口子, 而后纵身一跃, 跳进了布满黑色粒子的风暴之中。
  唐遇觉得混乱, 眼前都是密密麻麻的像素点,看的他头脑发昏, 常何依然在跑,他也能感受到自己在快速移动,直到下一秒,身体突然一空,猛烈而短暂的失重感后,他感觉自己坠入了水中。
  不,准确来说,是海中。
  因为水是腥咸苦涩的,唐遇不小心呛了一口, 只觉得从眼睛到喉咙都辣得厉害。
  唐遇倒是会游泳,但平时主要都在游泳馆里游,海泳几乎没有试过。好在海水的浮力不是淡水可以比的,唐遇放松了身体让自己浮在水面上,努力睁开眼睛去打量四周的景象。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片汹涌壮阔无边无际的黑色海面。
  下一秒,几乎是在看清海面的同时,一面山高的巨浪就掀了起来,唐遇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被重重的拍进了海水中。
  浪头的力量真的如同山岳一般大的超乎想象,唐遇一下子被砸进了距离海平面几米的海里,水压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
  唐遇被砸进水面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这一口空气远远不够支撑他在深海中停留多久,唐遇在水中拼命着四肢,希望能浮够到海面上,然而海面上依然不断有层层叠叠的巨浪压下,整块海面都硬得如同一块石板。
  人在自然界中的力量是无比渺小的,唐遇像是一片飘萍一样被海浪卷着摇来摇去,腥咸的海水刺激着视网膜,唐遇努力睁开眼睛却因为视角太过混乱看不清东西,只有空气一寸一寸又无法挽回的流失感分外清晰。
  缺氧令唐遇眼前发暗,海水呛进肺里,肢体也逐渐麻木。唐遇意识的最后,是自己沉入深海,然而下一秒,一双手臂从旁侧伸出来拉住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一片温热的唇瓣贴上了自己的,空气也被渡了进来。
  唐遇几乎本能的迎合了上去,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就带着不顾一切的掠夺味道与密不可分的深深联系。
  常何抚了抚唐遇的头发,带着他向上浮去,冲破海面的瞬间,唐遇推开常何,扶着他的手臂一边喘息一边剧烈的咳嗽,将咸到发苦的海水都咳出来。常何就用手臂圈着唐遇,帮他顺了顺背,将他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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