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游戏——by秃秃鱼

第237章 瞭望者号（18）
　　“开船了！”池砚也看到了甲板上的情况, 他从船长室探出头来喊了一声，接着，他就抛出了一个盒子, 盒子落地后一群小木偶从里面钻了出来，排成队列穿过甲板，然后跳进了船尾玩家们之前连夜制作的木制轮机里，开始飞速的踩踏了起来。
　　海面上的风浪依然很大, 但好在离开的方向是顺风, 鼓胀的船帆和轮浆提供的动力将船只推动了起来，其余人看着逐渐远离的拉莱耶也终于松了口气，就在这时, 季深岚突然抓住了唐遇的手，语气激动的说：“你拿到了吗？”
　　唐遇怔了一下，随后才抬了抬手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紧张，指甲掐进了肉里都被察觉, 此时被季深岚问到, 他也想要松手, 但一时间竟然掰不动僵硬的手指, 只能上另一只手强行帮忙, 同时回答道：“拿到了。”
　　季深岚很轻易的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众人一起看过去, 就看见了唐遇手掌中已经暗淡下来、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石头。
　　“……这是？”立即有人出声询问。
　　“这是旧印。”季深岚解释道。
　　传说中克苏鲁沉眠的猜测一是星位错误, 二就是被旧印封印。唐遇的心情也难以平静, 没人比亲自唤醒克苏鲁的他更清楚，手里的这个石块究竟有着多大的作用，而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从一开始, 宗海将他们所有人送进这个副本，就是为了让他拿到旧印。甚至或许在很久之前，一些错误的、走不通的道路就已经被众多抱有同样信念的人以生命为代价仔细的甄选过了。他所走的道路是被人推动的、被注视的、是最有希望的道路，而现在，在无数有名字或没名字的人劈荆斩棘为他铺就的这条道路中，他们终于拿到了可以影响整个战局的关键。
　　另一边，在唐遇还有些愣神的时候，季深岚已经简单提了两句旧印的记载。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在围观的林觅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就脸色大变，猛地向前一扑就想要捂住季深岚的嘴，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季深岚用十分平静且笃定的语气说道：“我们已经确定，整个游戏的核心是名为犹格·索托斯的意志投影。旧印能够封印克苏鲁，也就同样能够封印犹格·索托斯。”
　　“……”
　　林觅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等她再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于她的意志，扯着季深岚的领子将他撞在了船舷边的栏杆上。
　　“你想干什么！”林觅眼眸发红，里面既有恼怒又有恨意甚至还潜藏着一丝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待。林觅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她死死扼着季深岚，恨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会害死我们的！！”
　　“……我知道。”季深岚的后脑磕在栏杆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但他却只是轻轻嘶了口气，而后注视着林觅的眼睛，轻声说道：“但那不是早晚的事吗？而且，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你的内心是怎么想的？”
　　林觅闻言又狠狠推了季深岚一把，只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把这人扔进海里，但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后，她的神情又变了变，然后就沉着脸不说话了。
　　另一边，在旁观了全过程之后，在场的其他玩家也全都明白了过来，看向季深岚的眼神也都带上了凛然的杀气。
　　大家同样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到了现在哪里还能不知道他们被季深岚摆了一道？
　　旧印能不能封印犹格·索托斯是一回事，但他们要不要跟着季深岚干犹格·索托斯又是一回事。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知悉了这一关键信息，游戏意志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也就是说，他们不干也得干了，不想死，就必须上季深岚的这条船，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玩家们真的恨不得打死季深岚算了，不过非要凭心而论的话，他们也都曾被迫告别了现实中重要的人又或是都曾在副本中失去了重要的人，他们对于游戏的恨意都是一样强烈的。
　　没有人不想干掉这个破游戏然后回归和平法治的现代社会，此时被迫下了决心后，除了难以言喻的愤怒外，还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气概油然而生。
　　拼了吧。
　　把一切都完结吧。
　　就算不能成功，也可以把骨骼磨成石子，为后续的人铺就道路。在有选择的时候人们往往并不介意屈辱而又惶惶不可终日的活着，可这并不意味着，人们不敢有尊严的赴死。
　　反正没有人是不会死的，但在看到了希望的蛛丝之后，没有人会愿意再次沉沦进黑暗之中。
　　“只是，”火锋抱着手臂倚在横栏上，歪头睨着季深岚，忽然悠悠的说：“你就没有想过，即使你不来这套我们也愿意对付那个游戏意志吗？”
　　“对不起。”关于这点，季深岚倒是乖乖道歉了。作为他个人而言，他当然愿意相信这些经历过最多事情的伙伴跟他有着同样的信念，但他走到这一步，背后实在背负着太多人的生命、遗憾与期许了，所以……
　　“很抱歉。”季深岚垂下头向众人弯腰致歉，平静道：“我实在是，赌不起了。”
　　“……”
　　众人看着季深岚，神情都有些复杂，但却也不再说什么了。火锋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哼了一声，岔开了这个话题，问：“然后呢？你敢说出来，就证明旧印已经是最后一步了吧？然后你怎么确认游戏核心在哪？还有打算怎么做，不是都该跟我们说说吗？”
　　“这是当然的。”季深岚的神情柔和下来，他笑了笑，略一整理思绪就把关于宗海，关于内测玩家，关于常何的那次行动以及常何所持有的银之匙的事情从头至尾地详细解释了一遍。
　　关于游戏为何物的调查其实一直都在进行，季深岚说的事情里，有些人也了解其中的一部分，只是没有人掌握的像季深岚一样全面和详细而已。
　　“……所以你是说，常何是三分之一的犹格·索托斯？”火锋啧了一声，他点了点唐遇手里的石块又点了点常何，说：“那他为什么还是好好的？旧印如果连三分之一的索托斯都不能给他造成伤害的话，又怎么封印整个游戏意志？”
　　“那是因为现在的旧印是不完全的。”季深岚沉默了一下，说：“在完成了封印克苏鲁的使命之后它又回归了初始状态，想要再次使用必须使用咒语重新激活。”
　　“那咒语呢？”林觅提高了音量问。
　　“抱歉。”季深岚摇了摇头：“我……”
　　他刚刚起了个头，就又被突然打断了。
　　“那个，”唐遇举了举手，出声道：“我好像知道那个咒语。”


第238章 瞭望者号（19）
　　“我应该有说过, 我是个程序员吧？”唐遇被十几双眼睛盯着，想了想，说：“沉睡日之后我刚好在找工作, 或许是人口锐减一半的原因，我被抽调到了一个很有实力的公司，但特殊的是，公司里的所有人研究的东西只有一样。”
　　唐遇说：“我们在开发一个解码器。”
　　“解码器？”有人问道。
　　“是, ”唐遇点头：“这个过程非常复杂, 我们尝试了几乎所有的办法，却一直没什么进展，至少在我进入游戏之前, 这个解码器还没有完成。但重要的是，我曾偶然发现，这个任务是由政府委托的，并且, 我所负责的一部分图谱, 和拉莱耶石塔上的纹路是一致的。”
　　听唐遇说到这里, 众人都来了精神, 追问道：“你说你知道旧印咒文, 是你现在可以破译那些纹路吗？可拉莱耶的石塔上怎么会记录着旧印的咒文？”
　　“可以了。”唐遇答道：“我们已经研究出，那些线条代表的应该是一种语言, 之所以一直没有进展是因为无法转译它, 旧印的咒文确实不在拉莱耶的石塔上, 但可以用来验证我的转译是否正确。”
　　说着，唐遇要了一张木板，根据记忆将一部分图形绘了出来，然后拿出了在吹笛人副本得到的笛子。
　　唐遇一直在思考, 为什么那么多玩家里只有自己染上了红斑并且听到了克苏鲁的声音，无论是智力还是武力他都算不上多出类拔萃，可偏偏却只有他听见了？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某一天，唐遇不经意间翻看自己的面板，看到了这支笛子，于是内心才有了答案。
　　林恩给他的这支笛子被称作‘奏者之笛’，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却并没有使用说明，试着吹奏也发不出声音，唐遇试了几次也没弄清这支笛子的作用，最后只好作罢，直到现在——
　　唐遇将一部分线条刻好之后就将木板水平放到甲板上，然后试探着拿着笛子靠近木板，而就在两者接触到的瞬间，低沉且诡异难听的声音从声孔中飘了出来。
　　呆在唐遇身边的常何立刻拧起了眉头，其余玩家在听到声音的同时也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实在是这段绝对称不上音乐、只是用音节磊叠起来的声波实在是绝无仅有的难听，甚至仅是听着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反胃的感觉，似乎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异常。
　　唐遇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意外，为了避免再听一边，唐遇强忍着恶心拿过笔纸将这些音符统统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再带入他所知的、完成到百分之八十的解码程序中，最后得出了答案：“这段说得是深海中的主宰者，愿你的意志显扬与拉莱耶，如同伊哈·恩斯雷。”
　　唐遇放下笔时发现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神色都是掩不住的殷切与紧张，唐遇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随后露出一丝笑容道：“和船主人最后说的祭文有些偏差，但基本上还是一致的，而且一句话里同时提到了拉莱耶和伊哈·恩斯雷这两个名词，就证明转译的方法是正确的，只是需要调整。”
　　不过在知道了答案的情况下去逆推公式绝对要比什么都不知道来的轻松迅速，唐遇心中有如一块巨石落地，他将自己的判断跟众人说了，然而大家在欣喜之余却并没有被冲昏了头脑，继续追问道：“旧印上的咒文在哪里？”
　　“就在它本身上。”唐遇说：“我刚拿到它时它不是这样暗淡的，相反，表面上有很多光斑。”
　　“你能记住？”林觅有些惊异地看他。
　　“差不多吧，有一些不是很确定，只能之后再推导了。”唐遇说着，又想起来克苏鲁传说中有着一个很不明确的记载，即为‘无形吹奏者’。是被认为和一切起始的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一起呆在宇宙中央的宫殿之中，用长笛吹奏出令人作呕的声音的存在。
　　唐遇觉得在他们听来难以入耳甚至会心生畏惧的声音或许就是许多种族的语言之始，而他所持有的奏者之笛或许就是具备某部分特性，所以才可以翻译这些语言。于是他向众人解释道：“我觉得那些光斑和拉莱耶的石纹类似，应该同样可以通过笛子转译出来。”
　　“明白，就靠你了。”火锋心下有些雀跃，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唐遇的肩头，本来以为从副本出去之后要一边躲躲藏藏一边研究旧印，却不想到了唐遇这里突然有了意外之喜。
　　季深岚想得比火锋还要多一些，他思考的是现实世界中政府显然也在为关停游戏做出各种尝试。唐遇在两年前就拿到石纹，就说明了现实中的人已经找到了拉莱耶，只是时间不对没有拿到旧印并且现实中也没有能翻译石纹的奏者之笛。
　　就在众人各自思考时，船身却突然剧烈一晃，就像是撞破了一层黏稠的空气一样，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上众人的心头。
　　这是要通关的节奏？
　　季深岚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众人可能会被分开围杀，当即一把扶住栏杆，回头冲着众人急急说了句：“出去之后在中心区喷泉处集合”！然而，过了一会儿后，眩晕感逐渐消退，他们却仍好端端的留在船上，一个都没有消失。
　　“……这是？”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解地四处看了看，但在空茫的海面上又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就在这时，一直在船长室中操舵的池砚却突然探出头来，有些激动的向众人喊道：“看啊！那不是南区的海港吗？！”
　　“？？？”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二话不说就向船头甲板上跑去，极目而望果然看到了一丝船港的轮廓，不由都是一头雾水。
　　他们是从副本里出来了？
　　又或者他们所经历的根本就不是副本？
　　但不管怎么说，众人能够在一起，显然是最好不过了。
　　抱着十二分的警惕与疑惑，船只在池砚的控制下与南区海港靠岸，双脚踩到实地的瞬间，唐遇第一反应就是如释重负地长呼了口气。常何在身后有些好笑地轻轻拍了拍他，两人一起向远处望去，却见昔日繁华的街道上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街道两侧的店铺空落落的，不止是玩家，就连NPC都不见了踪影。
　　“先去中央广场。”季深岚凝重的说道。
　　在没有其他信息的情况下，众人只能往中心去，一路上倒是看到了几个神色惶惶的玩家，火锋将人叫住之后才知道南区所有的NPC都在今天清晨接连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群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玩家。
　　或许是和克苏鲁苏醒有关吧，毕竟南区的NPC在相貌上都或多或少的都有海族的特征。玩家们一边暗自思忖一边警惕地走到了中央区，池砚干脆带人就地搭了帐篷，唐遇也知道机会转瞬即逝，时间急迫，于是立即钻进帐篷里推导旧印咒文，季深岚则是长叹一声，而后斩钉截铁道：“发公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