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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做巫师是一种什么体验?——by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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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以身份而言,她是女巫,还是个辈分比班西高血统纯正的女巫,又有着流传自几代之前的猫王国贵族血统,换言之她本身可算作为半妖精,拥有着更强的神秘,这是与神秘生物联姻过的巫师家族所共有的优势。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让她有在班西面前傲慢的资本,一如班西那位前上司那般目中无人支使他支使得理所当然。
  不过在被时律捏断手腕之前,女人明智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她揉着手腕咬着嘴唇,嘴上没说出来的话在脸上表现得一清二楚。
  “滚出去。”时律开口,他“感觉”自己很生气,可他脑袋里像气过头了似的空白一片,他什么都没在想,嘴巴就比他意识反应更快地发出了声音。
  “从我的土地滚出去。”
  他在命令。
  时律知晓自己每句话的意思,虽说他不能确定自己在命令的是谁。
  眼前的女人或许是他这句话的对象,但作用范围不仅限于此。
  时律确实地感觉到了在自己开口时意识最深处涌起的奇妙感受,他被抽离了一瞬又好像与什么广博深远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亲切又熟悉好像那就是他的一部分,可他又清醒地认知到那不是他的一部分。
  女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流淌在她身体里的血液被不可言说的力量所压迫,以往为她带来无穷好处的猫王国血统此时成了令她痛苦无比的负担。
  她距离神秘更近,也就更敏锐。
  敏锐得能够察觉出那一瞬间降临在自己面前不可抗拒的强大神秘,和伴随着时律的那一句话,向她没顶而来的汹涌潮水。
  滚出去。
  她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内在感知被彻底封闭,对于极端依赖于此的女巫而言,无异于目盲眼瞎突然置身于无边黑暗,明明看得见听得见,眼前却如同栖息着看不见的恶兽,她只要踏出一步,就会被吞噬殆尽。
  滚出去!
  她脚下的土地在排斥她。
  强烈地,以土地所不应该有的激烈情绪排斥她的存在,掀起巨浪要将她推出这片海域,也给她留下了潮水难以消退的气味印记。
  只有土地才能嗅到的印记。
  未来很长时间里,她都会被这气味包裹,排斥她也让她被其他的土地所排斥,无法融入任何一块土地的能量循环。
  她终于知晓自己招惹了不应该去招惹的存在,触怒了不应该触怒的神秘,可她惶惶地举目四望,只看到那扇把她推出去后无情紧闭的门。
  月上中天,她身上披披挂挂的昂贵珠宝,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这也正是葬礼开始的时刻。
  班西走到大厅中央,用银匙敲响酒杯边缘,交谈的客人渐渐安静,看向他的方向。
  “诸位。”他开口,“在此刻,向我们共同的朋友致敬。”
  威尔斯先生化为的灰烬与他的恋人装殓在同一个棺材里,“遵照遗言,我以乌木收敛他的尸骨,以白百合与红玫瑰做棺椁的内衬。”
  “他挚爱的一切将伴随他的尸骨长眠于地下,过去的将永远归属过去,于六尺之下得以安宁。”
  班西看到客人名单里属于教会的几位先生咬紧了牙根,这几位也是来参加葬礼,却不是来参加威尔斯先生的葬礼。
  他们是来哀悼自己曾经同僚的逝去,送这位几十年前就该得到安宁的老朋友最后一程。
  虽然他无法埋葬于教会被祝福过的土地,无法得到应有的葬礼仪式,到入土都跟那该死的吸血鬼纠缠不休。
  客人名单也是威尔斯先生亲手拟的,班西回忆起那时候他的神情,不难猜测那炫耀般的小心思。
  你们看,他陪伴我到最后,在现世所能拥有的一切证明里,他都属于我。
  “让我们举杯,”班西举起酒杯,“分享他最后的告别。”
  客人举起酒杯,将杯子里血液般的酒一饮而尽,酒气上涌时灯光下漂浮起薄薄的烟气,从放置在大厅角落的瓶子里向外流淌,扩散到大厅的每个角落。
  我亲爱的朋友们。
  我向你们告别。
  烟雾里威尔斯先生的身影忽隐忽现,又仿佛只是流淌在烟雾中的一抹色彩。
  他向班西告解的每一句话在烟雾中升腾,所有人都将看到那走马灯般的过去闪过,不论好的坏的是否难以启齿的,都如一声叹息。
  在此向我亲爱的朋友们,做最后的告别。
  一切的喜怒爱恨,都已告解,我的一生,在这烟雾中消散。


第63章
  威尔斯先生告解时点燃的烛火吞没了他倾诉过往的全部喜怒爱恨, 最终在魔法的作用下化为烟雾储存进铭刻了咒纹的瓶子里。
  这是葬礼仪式上最为重要的东西,历史可以追溯到中世纪“食罪者”的传统。
  那时候贵族会雇佣贫民吃掉葬礼上的食物,形式上“吃掉”逝者的罪孽, 以使逝者得以上天堂,而最早的吸血鬼大多是贵族出身, 便在葬礼上保留了这样的习俗, 而后逐渐演变到现在这样的形式。
  逝者在死亡前会进行数日的临终告解,将自己漫长一生中的种种——该追思的、该忏悔的、该留恋的——尽数向聆听他告解的巫师倾诉, 巫师会将这些沉重的过往短暂保存, 葬礼上由所有的客人分享。
  酿在酒里, 流淌在音乐中,如烟似雾地在灯火通明中扩散,又如烟似雾般消失不见。
  属于逝者的过去在葬礼上被客人所“分食”, 而后背负了过长岁月的灵魂才能毫无负担地向前,不至于在渡河时沉没。
  而客人也得以与逝者做最后的告别,无论曾经是否有过矛盾仇怨, 都在告解的烟雾中消散。
  班西放下酒杯,以威尔斯先生的母语向他说了最后的道别, 敲响放置在手边的钟。
  一声, 两声,三声。
  客人在钟声中同样以威尔斯先生的母语说出最后的道别, 班西点亮头顶的六芒星,将虚掩的“门”推开,钟声从外面飘荡到“门”里面,便有什么随着一声声钟响, 一起踏过了门槛。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离去,有什么一直在葬礼中游荡的东西在钟声中扩散又破碎, 变成了他们不能去触及的遥远过去。
  没有人开口说话,所有客人都自发性的垂下头,静静哀悼威尔斯先生的离开——就连最为格格不入的那几位教会的先生,都握住胸口挂着的十字架,为威尔斯先生颂念了祷词。
  班西微微弯腰,在胸口画下五芒星的标记。
  死亡是这世间最大的神秘之一,所以当死亡降临,一切都应当摒弃偏见仇怨,向死亡的存在致以敬意。
  ……
  静默之后,乐队用轻柔的弦乐打破了被死亡所占领的肃穆气氛,葬礼不仅意味着送别哀悼,也是为新生与自由的庆祝。
  客人收拾好情绪重又挂起笑容,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下酒杯,寒暄着让大厅又热闹起来。
  将美酒佳肴端进大厅的侍者已不是几分钟前那些面容苍白的仆从,那些仆从追逐着空气中最后一缕烟雾消散而去,只留下一具已变成了死物的躯壳,一动不动地等待被收敛进棺材,再次埋进六尺之下的安宁之所。
  班西雇佣来的侍者收拾好了仆从们一具具僵直的躯壳,妥善地安置在棺材中避光保存,又恰如其分地在乐声响起时顶上,游鱼般游走在客人之间。
  有客人开始伴着乐声跳起舞,渐渐冲散了死亡带来的哀伤与怀念,在场的大多都是寿命悠长的种族,他们面对过也即将面对的分别离去数不胜数,便天生比人类的情绪淡薄,波澜起伏来得快,平息得也快。
  很快乐队的曲子就变成了欢快的舞曲,场中言笑晏晏衣香鬓影,若非入目皆是庄重的黑色衣装,谁也想不到这是葬礼的现场。
  乌瑟手里是不知道第多少杯酒,懒洋洋靠在班西对面的沙发里哼着古怪的曲调。他们两个坐在大厅最角落的隐蔽处,避人耳目又有窗帘和花瓶遮挡,宛如躲避应酬的避风港。
  班西今晚说了足够多的话,安静闭着嘴巴窝在沙发里回血,他今晚也喝了足够多的酒——为了让客人“吞吃”进去的告解从身体里更好地发散出来,这样葬礼上的酒往往都很烈,喝醉了才好放浪形骸无所顾忌,到了葬礼最后多是一片狼藉和满地昏沉的酒鬼。
  班西揉着略微抽痛的额角,放下了手里还剩大半的酒杯。
  散场后总要有收拾残局的人,他醉过去可就没人负责把棺材送到墓园里,妥善地埋进威尔斯先生亲自挑选的墓穴里。
  再之后还有不那么好处理的遗产问题,活了两千五百年的吸血鬼留下了无比丰厚的遗产,而主持葬礼的巫师也是威尔斯先生指定的遗嘱执行人。
  班西光是想想就提前觉得疲惫了,宽松的丝绸裙子披披挂挂的首饰坠在身上沉甸甸难受得要命,后知后觉地脚尖也开始感觉到疼。
  毕竟是八公分高的细高跟,再怎么稳当站久了也会脚疼,全靠从小打下基础的淑女教育压制班西把鞋踢掉的冲动。
  乌瑟半醉不醒地盯着班西能当凶器用的细细鞋跟,混着他哼的旋律换了个姿势,倦倦的仿佛要睡过去。
  班西知道他现在没醉,或者说醉过去的那个劲头已经消退,正在慢慢清醒过来。
  “我前几天见到了一位老朋友。”乌瑟哼着哼着突然开口,班西的视线转向他,等着乌瑟的后续。
  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那位老朋友肯定跟他各种意义上有那么点关系。
  果不其然,乌瑟跟上的后半句跟班西想的没差多少:“唔……也算是班西girl的老朋友了,她们好像还是什么组织一起工作过,不知道你见到过她没。”
  “威尔斯她也认识,以前玩得还挺好的,不过威尔斯总是更喜欢他那个死去的情人,还有各种事情,后来就闹得不太好看,没什么联系了。”
  “我还以为她会出席葬礼结果也没看到,威尔斯没邀请她也不知道是不是……”
  他絮絮叨叨的,班西索性帮他说完了最重要的那句:“她会来找我。”
  原因他也很清楚,“为了威尔斯先生的遗产。”
  威尔斯先生不论是作为人类还是作为吸血鬼,都没有官方记录的后裔和血脉继承者,虽然他在临终告解中明确留下了遗言如何分配他的遗产——属于世俗的财富全部留给他那位恋人的后代,属于神秘的遗产交给吸血鬼的长老议会处置,但财帛动人心,班西丝毫不惊讶会有人打这笔遗产的主意。
  光是世俗的财富就是极大的诱惑,毕竟神明还要个庙宇光鲜信徒供奉,吸血鬼积攒了两千余年的巨大财富连班西都得暂停数数后面的零,何况除了金钱,还有那些属于神秘的私藏。
  要知道哪怕一块板砖放个两千年也能算是文物了,何况吸血鬼在过往岁月里收藏的珍宝。那时候神秘还没有衰败正是最辉煌的时代,班西承认自己看到某些收藏时控制不住地心动了那么几秒。
  “更准确来讲,”乌瑟抿了口酒,给班西缩小了范围,“是为了遗产里的魔法锅。”
  “我们都知道威尔斯有那个,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第64章
  魔法锅的故事常见于凯尔特的神话传说中, 绝大多数人大概对此都没什么概念。毕竟就世界范围的知名度来说,凯尔特神话体系的知名度都相当感人。
  同样都是欧洲神话,知名度肯定不可能和隔壁再隔壁希腊神话的妇孺皆知相提并论, 而构筑凯尔特神话的德鲁伊教也已经随着战争与入侵几乎完全淹没在历史长河里,但跟靠着木乃伊和金字塔吊住最后一口气的埃及神话比一比, 凯尔特神话的神秘依旧可以称得上生机勃勃。
  起码凯尔特神话有着一张足以保命甚至翻盘的必胜底牌, 叫做亚瑟王与圆桌骑士。
  好吧,很多人并不知道亚瑟王的传说来自于凯尔特神话故事, 也不太清楚亚瑟王传说里被圆桌骑士追寻的圣杯, 原形正是凯尔特神话里频繁出现的宝物“魔法锅”。
  有的魔法锅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有的能够酿造无穷的智慧,还有的如圣杯传说那般,能够带领英雄的灵魂走向永生。
  只不过魔法锅的故事随着外来教派的入侵和本土文化的丧失, 流传至今的传说里就变成了更为神化的“圣杯”。
  威尔斯先生收藏的也并非知名度最高的圣杯。
  但就力量与神秘而言,威尔斯先生藏宝库里的那个也没有差多少。
  班西清点过威尔斯先生的遗产,结合那口魔法锅的造型体积和威尔斯先生的经历, 他合理推测那应当是传说中的“布兰的魔法锅”。
  那是记载于神话故事《马比诺吉昂》中巨人圣布兰的故事,其中出现的最为珍贵的宝物便是布兰的魔法锅, 传说中那口魔法锅可以无限地令死者复生, 唯一的代价是复活者会失去开口说话的能力。
  威尔斯先生曾经想过复活自己的恋人,班西在他的遗物里清点出相当多的相关资料和器具。
  他无从得知威尔斯先生又是因为什么最终放弃了复活的计划, 或者说他是不是尝试过,最终彻底认识到这已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神秘繁荣的时代,哪怕他千方百计从不知道哪里挖出了布兰的魔法锅,也不可能像某儿童文学那样原材料丢进去搅一搅, 就能把离去的人再煮出来。
  逝去的就是逝去的,亡者与生者之间横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哪怕是神明也无法跨越。
  所以班西看到的魔法锅落满灰尘锈迹斑斑,里面塞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全然被威尔斯先生当成个垃圾桶在用,可怜巴巴地蹲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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