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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做巫师是一种什么体验?——by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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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条命运的线延绵着缠绕在他的掌心,他拨弄自己的命运,就找到了从他的掌心与“门”的另一边,古老的血液相连的那条线。
  班西描述其如同心脏——延续这个家族神秘的心脏,却也可以将其描述为墓场,埋葬着这个家族所有亡者的墓场。
  奥吉莉亚从他身上被迫显现出来,她立刻知晓了班西在做些什么,扑上来想要制止班西这与自杀无异的举动,却惊骇地发觉自己从他身上飘忽穿过。
  她真的很漂亮。
  班西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念头,死在人生花季的少女美丽如天鹅,哪怕穿着黑色的丧服,那种快活而天真的模样也与白天鹅更加相似。
  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班西握紧了那条命运线,奥吉莉亚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逐渐模糊,他灵魂最深处在鼓噪,那是“班西”的声音。
  不要,不要。
  他能听到的声音应和着“门”的那一边,那颗心脏一声又一声跳动的闷响,重如山岳般压在他的灵魂上。
  班西只要再用力,再用力一下,他手中这本就是被魔法接续上的命运就会断裂,从此他的存在——他的鲜血骨骼、他的躯壳神秘——都将与“罗斯巴特”再无关系。
  而他的下家还没讲好,大抵正阴沉着脸等在酒店里盘算怎么折腾他,班西说不准自己会不会被接纳,说不定就被下家拒之门外,输得倾家荡产。
  输了又能怎么样呢,班西想不出,甚至赌输了更好也说不定。
  所以他没怎么犹豫,撕碎一张废纸般将自己的命运斩断。
  命运线被扯断是种什么感觉……班西只能听见一声脆响,无从描述那一刹那自己的感受。
  他想自己这么任性妄为地折腾一通,宴会里一定是一片混乱,喧闹嘈杂的声音之外是向他奔涌而来的恶意愤怒,班西沉默地放开了自己所有的“剑”——他的躯壳,他的理性。
  他的安全屋被摧毁击垮,他的灵魂无处可逃。
  但这些都是他必须承受的,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必须要用痛苦与牺牲来交换。
  “自此,此处是无名的存在,未诞生的灵魂。”
  他前所未有地轻松,灵魂彻底归于空白,“门”正向他敞开着,若他没有锚点,便无法在现世停留。
  于是他的喉咙破碎地去呼唤他的神明,他只有时律那唯一的锚点了,可他也分辨不出自己是渴望得到回应,还是渴望没有回应。
  他的眼前黑暗一片,他的耳朵里寂静无声,他在不断地,不断地,似乎从他出生起就开始地不断向下坠落。
  他习以为常地安静等待,以至于当他过快地坠落进坚实温暖的怀抱里,被蓬勃而强大的神秘迫不及待地接纳包容,彻底固定在现世时,整个人被烫伤一样战栗着颤抖起来。
  时律在愤怒。
  他的神明在为他而愤怒。
  真是新奇而又令人愉快的体验。
  他第一次被庇护在安全温暖的羽翼下,伸手拥抱住他的神明。
  时律想他的恋人一定不知道自己正流着眼泪,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含混地在念着些什么。
  “好疼啊……”青年的嗓音嘶哑含着血沫,撒娇一样蜷在他怀中向他低喃,“我好疼啊……”


第77章
  “所以, 这就是你竖着出去躺着回来相隔万里差点吓死我的原因?”
  安吉丽娜刷刷刷削了个苹果,咔嚓自己咬了一口,居高临下地俯视床上老老实实半坐半靠的青年。
  她是真的差点狼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本来趁着小洋房里就她一个,正快乐地投屏公放在家蹦迪, 突然抽冷子感受到契约另一边天翻地覆能量潮向着她汹涌而来, 差点在乐队伴奏下被直接送走,恍惚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潺潺河水。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 还没高兴几秒自己活着这件事, 更没来得及担心跟自己契约的巫师是不是出了事, 嗅觉比狼敏锐一百倍的各路妖魔鬼怪就把她淹没在小洋房里。
  她这才从七嘴八舌外加暴力手段之下知道了万里之外班西干了点什么,一边搓着胳膊缓解那种感同身受般的幻痛,一边由衷敬佩班西是个爷们。
  不是谁都又勇气直接割断命运线彻底跟过去决裂的, 这种偏激到极点的操作基本等同于自杀,还是极端痛苦从内到外一片片钝刀子割肉放血,连同来生与神秘相连的可能性一同抹杀的自杀。
  这得赌得多大才玩这个, 要是时律的神秘性再弱那么一点点,她现在就该跟班西一块迎接新生了。
  当然也不是没好处, 起码神秘上断得够干净够彻底, 根据她从巫师议会那边朋友打听来的消息,时律这娇娇当天冲冠一怒碗口大惊雷如雨劈得也足够有威慑力, 连同森林一块被夷为平地的罗斯巴特祖宅除了给时律换来一张管理中心意思意思的警告,还让班西的申请在最快速度通过审批,人还在飞机上没回来,常驻委任书就先送到了小洋房。
  “突然我就感觉我的连载如此单蠢无脑缺乏内涵, 着实配不上二位的神仙爱情。”安吉丽娜咂舌,大有现在就拿出电脑写个三五千感人深刻有内涵的爱情文学的架势。
  “时律是……一部分, 你当成全部原因也无妨。”捏着笔在送来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班西懒洋洋地应道。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淡得没有半点血色,整个人都透着病恹恹的虚弱感,窝在柔软抱枕和厚厚的羽绒被里,显出几分难得的弱势乖顺。
  安吉丽娜看在这是个病人的份上没当场翻个白眼,看着班西行云流水毫无迟滞地签下名字,发出啧啧啧磕到了的声音。
  “嗯?”班西把签好的文件递给安吉丽娜,签字笔放回床头的笔筒里——断绝关系一时爽,事后材料火葬场,他从醒过来到现在干得最多的工作就是填表格和签字,在官方意义上把自己转移到时律这边。
  “这种活就该交给时律来干。”安吉丽娜抖抖文件,班西签下的大名在第一页显眼无比。
  “你这种用人类的话说,不就是那个什么,冠夫姓?”看着班西后缀上的姓氏,安吉丽娜生吞下这口狗粮,“对单身狗友好些啊,班西·时先生。”
  班西无辜地眨眨眼睛,“但他就是我的丈夫啊。”
  这件事情他早就承认过,改换姓氏也可以更好地让自己融入这块土地的神秘,顺理成章说不上有意要秀些什么,再说以时律的本质而言,“时”到底是不是他的姓氏还另一说。
  他也没机会问。
  罗斯巴特家的祖宅被时律毁得干干净净,人没死从此也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此处班西把自己也包括进去,他个人认为割裂命运线时候给他的冲击远远比不上之后单独面对时律的后遗症。
  时律这次是真的非常非常生气,班西和罗斯巴特家的祖宅一样切身体会到了时律再怎么娇娇,神秘的本质也还是凶悍的野兽。
  班西窝在抱枕堆里一脸货真价实的虚弱,时律端着午饭进门时就看见班西乖乖巧巧又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再怎么冷着脸试图拗出跟班西生气的样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也被班西那双对着他眨巴眨巴的眼睛给顺了下去。
  安吉丽娜识趣地立刻拿着文件消失,不打扰小情侣打情骂俏的耍花腔时间。
  班西对着时律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好啦,我知道错了……”
  他发誓,这句话是真的。
  刚开始几天他身体没怎么恢复虚得半死不活,时律还忍着忍着没心思跟他算账,等他恢复了一些外加在与过去割离后神秘受损急需补充……
  班西认真计算自己之后的活动区域有没有能离开过床之外十米,并希望时律知道有个词叫虚不受补,巫师的身体就是再抗造,也实在经不起时律的应激反应。
  别问,问就是时律对自己说不过班西很有自知之明,就根本没给班西任何狡辩诱哄的机会,身体力行地让班西体会了一番自己当时大脑空白完全失去理智的崩溃。
  的确,班西是他的了,各种意义上完完全全都归他所有,但他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回味过来一点满足窃喜的情绪,夹杂在他此刻心疼愤怒从里到外像有火在烧的暴躁之中。
  班西偷眼打量时律的表情,身体很诚实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下意识在心里又反省了一遍以后不能作死。
  对于自己先斩后奏过于独断专行的行为,他被迫并真情实感地在清醒及不清醒的状态下表达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并由于PTSD短期内不想看到任何毛绒绒出现在自己视线里。
  这个教训比割裂过去的后遗症让他刻骨铭心得多,他必须得在胸口多画几个五芒星,才能让自己不要过度回忆时律是怎么咬住他的脖子,又一遍一遍地对他说我爱你。
  你是我的。
  我爱你。
  班西不适应这个,比其他任何玩法都不适应一百倍,尤其他和时律之间过深的联系,让他知道时律说的每一句都真心实意,毫无作伪。
  时娇娇罕见地在班西面前占了上风,他一边对自己强调自己还在生气,一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班西泛红的耳垂,让自己别露出什么得意高兴的情绪。
  “吃饭。”时律坐在班西旁边监督班西吃病号餐,并选择性忽略班西嘴里嘀嘀咕咕现在知道他是病号了云云的小牢骚。
  床头放着班西没写完的文件,时律拿起翻了两页,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我以为你会换个名字。”
  脱离过去,改名换姓,本应该是最常规的操作,但班西醒过来对着要签名的文件沉默了不到三秒,提笔还是签上了班西的名字。
  不过时律承认,看到班西在名字后面写上他的姓,他心里还是很爽的。
  “?”班西反应了一下他的这个问题,反问道,“为什么要换?”
  这个名字跟他的神秘相性不错,他用得很习惯别人也用得很习惯,排除掉那些已经被他舍弃掉的污糟事情,班西是个挺不错的名字,他拿来接着用还省了去巫师议会重新登记的麻烦。
  “就……”时律想着该怎么措辞,“跟过去告别?”
  班西笑起来,“我已经跟过去告别,又何必在意这个名字。”他说着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时律,“就让我偷个懒嘛。”


第78章
  班西的身体和神秘慢慢恢复到正常状态时, 路边的法国梧桐正飘飘悠悠地落下最后几片叶子,天气预报里气温下跌成折线,满十五减十, 满十减九,寒风在申市的大街小巷呼啸而过。
  冬天来了。
  寒风也吹拂进了班西的梦境之中——巫师是很少会做梦的, 凡是在他们睡梦中所投射出的影像, 皆有其特殊的意义。
  这块土地与他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在他梦境中倒映出的景象便也格外清晰。
  他在梦境里看到白沙的荒漠, 看到面前波涛翻涌的河流, 横如天险阻隔了这边与那边, 从天空到泥土,即便一缕微风都无法渡河而过。
  于是风在他周围盘旋,冬日里凄怆萧瑟的风声呜咽着在河边徘徊。
  这里不是故乡, 漂泊无根的浮萍寻不到那条渡河的道路,无处可去,也不知该去向何处。
  翻卷着的风吹起班西脚边的白沙, 拉扯出破碎的曲调,反反复复把他的梦境涂抹成一片灰白。
  土地赋予了巫师工作, 巫师应当为土地服务, 班西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猜测到这场梦境的含义。
  死亡是个有着严格地域划分的存在,所谓客死异乡许多时候描述其实非常准确, 死于异国的亡魂很容易迷失在陌生的土地,只有徒劳地徘徊直到消亡——不怎么利于能量循环,还会对土地的神秘造成额外负担。
  所以土地需要有人送走多年来客死于此地亡魂。
  而昨晚自遥远北方滚滚而来的寒流把能量循环的波动调整到了适合的频道。
  今天是冬至,一年里昼最短夜最长的日子, 在申市的传统习俗里,这也是夜半鬼门开, 亡魂来到人间的时刻。
  再没有什么时候比今天更适合进行土地赋予他的工作了。
  班西自觉身体已经恢复得非常不错,足够结束自己漫长的假期,恢复作为巫师的正常工作状态了。
  ——可惜他的恋人好像不这么想。
  “我只是出个门,用不着这么……的吧?”班西抱着手,无奈地看着时律手上的羽绒服。不知道时律找谁做的衣服,虽然是羽绒服但看着不是十分厚重,奈何布料金光闪闪衣摆还有精致刺绣,保暖效果足够好,视觉效果也足够浮夸。
  起码寒冬腊月身上衣服也不会超过三件的风衣选手班西不是很愿意穿这么一身出门,圆滚滚亮闪闪的走在路上,简直就是颗闪亮的灯球。
  况且他今天的工作,并不适合黑白灰以外的颜色。
  “这个保暖。”时律用不赞同地眼光看着班西身上只有观赏作用的风衣,还是很坚持地要给班西再裹上一层,打量着班西如同在包装易碎品,套上多少层泡沫纸都不放心。
  身体才刚恢复,这么冷的天不穿外套就往外跑,怕不是上赶着生病。
  班西撇撇嘴,很想跟时律详细解释一下巫师的保暖咒纹,但看看时间不够他和时律来一场理论讲座,便老实伸开手让时律把衣服套上,拉链一拉把他半张脸包了个严实。
  时律退后了几步打量班西,见人从头到脚裹得密不透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别着凉就行,也就不枉他打劫了钟双明攒了几千年的细密绒羽,正正好好塞出来一身厚实保暖的羽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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