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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白昼边界——by泠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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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景迟,你那句话是认真的吗?”
  打算回房间洗澡睡觉的谢景迟停下脚步。
  ——你能和我登记结婚吗?
  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秦深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平静地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告诉他如果现在出去的话还来得及。
  他以为那就是不动声色的拒绝的意思,然而现在看来,可能秦深只是觉得那个状态的他头脑不太清楚,没法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
  信息素让Alpha和Omega之间存在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被标记即使只是临时标记,也会让Omega变得格外地依赖自己的Alpha,哪怕有些时候这并非他们的本愿。
  “是。”他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发抖露怯,“我很认真。”
  “那你知道什么是婚姻吗?”
  他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一样回过头,秦深还是那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秦深的眼里有某种令他害怕的情绪,他缓缓地倒退了一步,却碰到了冰冷坚硬的门板。
  得到依靠的感觉其实没有那么坏,他抓了下光滑的木头。他手心已经被涔涔的冷汗浸湿了,手指一下下地打滑,这样什么都抓不到,最后无力地攥成一个很松的拳头。
  “我……知道。”他的声音比他想得还要小,还要软弱无力。
  “那说给我听一下吧,你理解中的婚姻是什么样子。”
  谢景迟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结婚是……”谢景迟挑选着措辞,很慢地说,“两个人组成家庭。”
  起居室没有开灯,风穿过窗帘,落地窗外的世界安静而宽阔。
  秦深颔首,是让他继续的意思。他深呼吸,顺着刚刚开的头一点点往下说。
  婚姻是两个陌生人组成家庭,法律上,一旦结成婚姻关系,便会自动获得另一半大部分财产的支配权。
  为了避免资产上的纠纷,像秦深这样的人一定会签婚前协议,他不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对,因为那些本来就是属于秦深的,而不是他的东西。
  他把这些话说给秦深听,没想到秦深很轻地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仿佛一记耳光,让他很难再往下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秦深这是否是失望的意思。
  他不想要这个人对他感到失望或是。他想被当做是平等的存在,哪怕他知道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景迟,你根本不知道。”秦深的语气很温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法律保护未婚Omega的权益,但是结婚的话等于你选择把一切都交给另一个Alpha处置,我可以对你做任何我想的事情,在信息素的操纵下,你很难会有反抗的权利。”
  谢景迟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秦深微微地笑起来,只是笑容里没有太多温度,比他平日里一贯的冷漠还要能够刺伤人。
  “我有的东西很多,我也不介意和你分享,只是要和我结婚的话,就要做好被我标记的准备。你不会觉得结婚的话,还能维持现在这样吧?”
  谢景迟下意识地想说他做好准备了,然而秦深朝他招了招手。
  “来我这边。”
  谢景迟像受到蛊惑一样朝他走过去。
  一片阴影覆盖在眼前。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秦深和他之间十多公分的身高差被无限地放大了,他必须仰起头,才能勉强看清这个男人的面容。
  温暖的手掌捧着他的脸颊迫使他抬起头,秦深低下头,湿热的气息落在唇边,连同早已被遗忘的回忆一齐在脑海里复苏。
  薄荷和冰雪的味道完全地压在谢景迟身上,缠绵地将他包裹在里面,一点点勾出他藏在深处的欲念。
  被标记的地方早就不再痛了,这时咬痕边缘有一点胀,有一点热,血管一下下地跳动着,像是在呼唤着和自己来自同源的某些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这样呢?”
  回想起临时标记时那种完全失去身体控制权、任人宰割的感觉,谢景迟眼神闪躲了一下。
  “连这样你都没法拒绝。”秦深轻声说,“只是临时标记,我都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谢景迟闭上眼睛,颤动的睫毛像一只不安分的蝴蝶。
  最后蝴蝶停止了它的挣扎,顺从在它的命运之前,扑向永远的安宁。
  就像此刻的他,身体无法动弹,意识却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清醒。
  “我……我知道。”对Alpha的恐惧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完全消除,但是他别无选择。
  “如果那个时候,你发现我是个很可怕的人,你会后悔的。不要随便说你愿意被一个Alpha标记这种话。”
  明明是很温柔的话语,谢景迟却隐约感觉到了一点恐惧和困惑。
  秦深在生气吗?
  他喘着气,小小声地说,“就算是那种标记……也可以去掉。”
  他们的唇靠得很近,说话的同时,谢景迟甚至能感受到这个人呼出的气流。
  烟草的味道,秦深的嘴唇上有一点烟草的味道,这让他浑身的血液像要烧起来。
  秦深发出的嗤笑让他的心脏一阵紧缩,“你要做那种手术吗?”
  即使十多年前标记清除手术开始普及,但是这种在神经密布、靠近大脑的区域进行的复杂而精密的手术始终伴随着危险和副作用,所以Omega还是需要谨慎地挑选自己的终生伴侣。
  “洗标记的代价很高昂的,有的人留下了一辈子的残疾,有的人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而且你觉得我会允许吗?”
  谢景迟抓着他的衣角,想要躲开,又想要靠近。他分不清哪一个才是自己的真实想法,或许两个都是,又或许两个都不是。
  这时的秦深变成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这个人对他没有怜悯和同情,更不会有那些基于善良天性的体贴和照顾。
  透过他的话,谢景迟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一种残酷的意味。
  “到你毕业为止。”在那片阴暗的情绪将要扩散开以前,秦深放开了他,“你先准备考试,然后用多余的时间考虑一下我刚刚说的。”
  干爽的空气流入肺部,谢景迟失魂落魄地靠在门上,不敢和面前的人对视。
  秦深退开一点,“如果你到时候还是愿意,那我就去和你登记。”
  谢景迟从干哑的喉咙里发出一点破碎的单音节作为回应,“好。”在秦深放开他的瞬间,他险些跌在地上,好在手臂被人抓了一下。
  确保他能够站稳,秦深松开手,“晚安。”


第27章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比之前一个月加起来还要多,本来困得快要昏过去的谢景迟洗完澡躺在床上以后却失眠了很长时间。
  他翻来覆去地打滚,被子在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险些把他裹成一个胖胖的茧,他还是没有办法入睡。
  一直到时针指向1,睡意才姗姗来迟。大约是想的事情太多,谢景迟始终睡不安稳。他听到外面细微的虫鸣,听到大风呼呼刮在玻璃上,中间好几次要挣扎着醒过来,又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按在了黑沉的深渊里面,在百般不情愿中沉得愈发的深。
  他在无止境的黑暗里下坠,身体仿佛失重,意识却一直飘在上方,无言地注视着自己空洞的躯壳。
  当他冲破灰暗,落日的余晖簇拥着他,将他冰冷的血液晒得滚烫,几乎要沸腾起来。
  他有些恍惚地走了两步,然后就看见了一片清澈的、昂贵的蓝色湖水,大面积的湖泊簇拥着山顶的住宅区,而那栋众星拱月的灰房子在太阳光环和的映衬下,难得看起来没有那么阴森。
  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小半人高的蓝紫色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铺天盖地的,仿佛湖水的另一种延续方式。
  这不是现在,这是只存在于过去记忆中的场景。
  在玻璃花房建起来以前,湖边小路的尽头是一大片蓝花鼠尾草花圃。
  在他还没有那么怕水以前,他经常会在太阳落山以后,黑夜过到来以前悄悄地溜出来。
  他将一部分江行云的遗物藏在了这片花丛的深处,放园丁工具的那间小木屋里面。
  他们家的园丁姓丁,是个身强力壮的哑巴。谢明耀本来不想雇佣一个残疾人,但只有丁园丁能伺候好花园里那些品种繁复的花朵,所以最终谢明耀放弃了。
  和其他人一样,丁园丁也把他视为不存在的透明人,但是丁园丁有一点好,那就是他不会找谢明耀告状,当然,他不是说丁园丁很善良,只是丁园丁不会找任何人告状。
  谢景迟摸了摸口袋。
  或许在梦中是不需要现实世界的逻辑的,他找到自己偷偷配的那把黄铜钥匙,用它打开仓库的门,踮起脚在架子的最高处找到了自己的国际象棋。
  花丛的边上是有石头做的桌椅,潮湿的水汽穿过他的身体,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恐惧。
  他想起来,十六岁的那个秋天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每日和湖水作伴,仿佛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太阳的恩赐是如此的短暂,夜幕降临,湖边弥漫起雾气,有月亮的夜晚,邪恶的水生动物会从水中来到岸上,寻找着合适的猎物。
  他知道这是在告诫他,他应该回去了的意思。
  将白昼和黑夜同时遗落在身后,他推开虚掩着的大门,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风吹起窗帘,带来湖水潮湿的腥气。
  水汽逐渐凝结,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像某种大型生物拖曳着庞大身躯走过的痕迹。
  这栋屋子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哪怕是最冷清的工作日,谢明耀去了公司,谢煊去了学校,方如君和那些富太太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还是能听到女佣们轻快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除草机嗡嗡的鸣叫。
  房子就像城市的缩影,人还有家庭,以墙壁为边缘的界限成为独立的单位。
  “你是谁?”
  刺耳的尖叫几乎要刺穿耳膜,谢景迟抬起头。
  不知何时出现的方如君站在客厅的正中央,脸色惨白地望着他。
  如果这个问题是由其他人问的,他想他应该会好好回答,但是这个人是方如君。
  “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他听到自己如此镇定自若地回答,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礼貌客气的笑容。
  “……”
  她的嘴唇动了几下,谢景迟没有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也没有空去听清,因为下一秒她就朝他扑了过来。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方如君状若癫狂地重复着这样一句话,伸手掐在躲闪不及的他的脖子,十指缓慢的扣拢。
  方如君纤细的手臂掐在他的脖子上,就像是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上,湿冷粘滑,让人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她的手指越收越紧,他用尽全力想把这个疯婆子从自己身上掀下去,但是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用的是哪一套物理法则,是否遵从最基本的牛顿三定律,方如君的身躯就像沉重的铅块,远远超过一位纤细单薄女士应该有的重量。
  这一刻她的力气大得可怕,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掰扯她那从不沾阳春水的几根手指,都无法撼动她分毫。
  缺氧带来的痛苦从肺和大脑蔓延到肢体的末端,视网膜前出现大片红黑色的血点,他握在方如君手臂上的手掌也慢慢失去了力气。
  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像一个逐渐加重的强音符,最后越过了人可以承受的那条线。
  恐惧达到巅峰,在死亡和安宁一同降临的时刻,他睁开了眼睛。
  是的,谢景迟睁开了眼睛。
  做过噩梦之后的空虚和庆幸缠绕着他。
  他的喉咙很干,眼角很涩,像流过眼泪又干枯,总之是很糟糕的一种感觉。
  房间里一片黑,微风从纱窗的缝隙钻进来,吹得轻薄的浅色窗帘鼓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被子缠在他身上,他费力地踢开一些,又发现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胸口。
  他低下头,发现是自己那只又丑又旧的水獭玩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头掉了下来,砸在他身上。
  它毛发稀疏、又瘦又长的身体正趴在自己的胸前,看姿势没准还挺惬意的。
  怪不得会做那么糟糕的噩梦……不过这样都没有被砸醒,我难道是猪吗?他憋气地抓住水獭的尾巴把它倒吊着提起来,而那双黑漆漆的小眼珠无辜地和他对视,半点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
  “坏东西。”他小声说着,有史以来第一次,他产生了要把自己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玩偶扔进柜子里的冲动。
  如果这个玩具不是江行云留给他的,那么他一定会这样做,一定会的。
  他和一只毛绒玩具对视半天,醒悟过来以后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指望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给自己道歉。
  两点半,他拢共睡了一个半小时不到,是他每日平均睡眠时间的四分之一。
  很难再睡着的他下床打开灯做题,但是思路仿佛卡住,习题册摊在眼前,每个字单独看都看得懂,加在一起却仿佛天书。
  他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笔,倒是草稿本上在他走神的时候被他不自觉地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后颈被临时标记过的地方不痛,脖子侧面的大血管一抽一抽的跳着,还有有一些发烫,他伸手去摸,发现自己身上热得有点厉害。
  他打开空调,不属于他的信息素在血液里流淌,像烧红了的铁水,却奇异地让他的心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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