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服第一混分王——by妾在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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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镜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楚非欢。”
“哟,是个好名字,我叫乞老三。”
之后又是良久的沉默。
林镜率先开口:“小孩,你出了山洞打算去哪里?”
楚非欢愣了愣,说 :“去九阳剑宗。”
九阳剑宗,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
林镜调笑道:“九阳剑宗啊那里可不好进。你一个筑基未到的小屁孩,他们会收吗。”
楚非欢抿了下唇,最后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玉来。
玉是血红色的,华贵精致,上面写了一个“封”字。
“这是我父亲临死前交给我的,说要我带着它去找九阳剑宗的玄隐尊人,拜他为师。”
林镜惊讶了一瞬间,随后笑起来:“那你小子前途无量啊,老头我也算是救了位少年英才。不过,”他朝楚非欢眨眨眼:“你就那么认定我是好人?不怕我抢了你的玉佩去卖钱?”
楚非欢又愣了愣,而后说:“你不会的。”
林镜反问:“为什么?就因为我救了你?可是我救你也只是看你家世好,想从你身上讹点银子。这玉佩那么值钱,说不定杀了你卖了它还能多得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可这笑几分试探几分嘲弄,混浊的眼里一片冷漠。
楚非欢脸色瞬间苍白,呼吸急促,握紧那枚玉佩,青瞳警惕地看着他。
林镜伸出手。
楚非欢瞪大眼,下意识按到了腰间的那把黑色长剑上。
林镜嗤笑一声,手指一勾,从他跟前把自己的碗拿了过来,懒洋洋道:“行了,老头我才对你那破玉没兴趣呢,给你提个醒而已。”
楚非欢不说话。
他青瞳安安静静看人时有一种诡异的冷和美。
林镜劝告他:“下次记着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贵重的东西自己保管好,财不外露这我都知道的事,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楚非欢:“我知道。”
林镜响想起寺庙发生的事就骂骂咧咧:“你知道个屁!第一眼见到我就巴拉上来要我带你走,带你去哪里?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卖给牙婆我能得好多钱呢。臭小子,你也就赶上了时机好,现在我脚入土不想造孽下地狱,搁我年轻时候你早被我卖了。”
楚非欢僵在脸,发现自己在这个老乞丐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镜心里叹息一声,他能预料这个少年未来颠簸流离混乱的一生。在他懵懂时遇到对上这双不谙尘世的青瞳,心头难免动恻隐之心。
“臭小子啊,你就当我老了话多吧。”
林镜指甲轻轻敲了敲泥碗,说:“以后行走江湖长点心。救了你的未必是好人,伤害你的也未必是坏人。甚至,别人是好是坏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修行到最后,通天大道只
有你和你的剑。”
他半垂着眼皮,摸着碗:“楚非欢,这名字好啊,可是这人间的是是非非本就变幻莫测,你真的能明白何欢何苦吗?”
林镜自觉代入了修真小说里那种隐世高人的形象。也觉得自己现在特别有范,如果不是乞老三没胡子,他都想装模作样摸两把。
不过想到游戏的设定,林镜又敛了笑意,看着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白衣染血的少年,叹口气,几乎是轻喃般说:“楚非欢,以后在成神或成魔前,先成为你自己吧。”
他不信人性本恶,也不信人性本善。一念成魔,一念成神,千千万万个瞬间有千千万万种善恶值。他现在玩下去,就是想看系统最后怎么收场。
楚非欢愣住,紧紧握着手里的剑。恍惚间又回想起昨夜的梦境、荒原大雪,一间木屋,天地只剩他一人。
山洞外是黄昏掩映下的林间,残阳如血,芭蕉叶深。空气浮动着肉眼可见的尘埃粒子,地上一堆燃烧后的黑色灰烬。
橘色的夕阳落在了坐对面的老人身上,投下佝偻的影子。
这是楚非欢未出江湖前一个虫声嘶鸣的午后。他刚劫后余生,大脑浮虚,要很久很久才明白这个老头最后一句话。
第85章 挽风挽月 (三)
林镜从聊天里了解了他的身世。
楚是楚国的皇姓。楚非欢是帝阳长公主和一位仙人露水姻缘后生下的小孩, 资质出众,自幼被送到水天一榭修行。水天一榭是仙门在为凡间子弟设立的学府,本来以楚非欢的资质, 筑基后是能直接拜入四大仙门的。
谁料一朝之间飞来横祸, 全族死于妖魔之手、剩他一个人流窜至此。
“那魔修为什么要杀你府上三百余人?”
“不知道。”
“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不知道。”
“你小时候见过你父亲吗?”
“没有。”
一问三不知。
林镜震惊:“所以你第一次见你爹, 他就死在你面前,然后给了你那块玉?”
楚非欢往前走,不想和这个怪老头说话。
林镜又追上去:“你这把剑也是你爹留给你的。叫什么名字?”
“春水。”
“春水剑?”林镜琢磨一下,笑起来:“还挺好听。”
从溪水村前往九阳剑宗的路迢远艰难, 林镜觉得在哪里乞讨都是乞讨, 干脆跟着楚非欢一起走的。
他敲着破碗,跟旅游似的, 看到什么长相妖异奇怪的植物动物都要歪着头瞥两眼,偶然还手欠地去摸摸。为了维持人设, 街上遇到好看的姑娘还会老流氓一样吹口哨,人家姑娘白眼直翻, 旁边的丫鬟直接扔石头过来砸得他跳脚。
楚非欢唇抿成一线, 闷声往前走,不想说话。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
不同于皇族的傲慢眼高于顶,也不同于仙者的冷漠不问外事。这个老头说话刻薄、贪生怕死还爱财好色,说话吊儿郎当, 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是泥土, 也是红尘。
“你怎么大路不走走小路啊?”林镜已经演上瘾了,就喜欢逗着安安静静清清白白的小少年。
楚非欢闷声说:“我不认路。”
林镜瞬间懵了, 大叫起来:“我靠!不认路你走前面走那么?!我以为你认路啊才跟着你的——你给我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楚非欢青瞳浮现一层迷茫的雾, 呆呆看着前方。荒山野岭, 树影稀疏,乌鸦一阵一阵怪叫。今晚的月亮都是浊黄色的,冷光森森照着前面一个红土坡。
林镜摁着他的头,崩溃吼道:“看到了吗,这里是乱葬岗啊臭小子。”
红土坡上是一座座孤坟,孤坟旁边还有无数尸体裹上草席就被扔在了这里,肉身腐烂、散发恶臭,苍蝇在上方萦绕不散。
楚非欢立刻回头。
却发现他们为了到这已经走了很远,山路狭窄、树林茂密,一片黑魆魆。
林镜没好气道:“别看了,没有回路了,今晚只能睡这里了。”
楚非欢皱眉说:“我不需要睡觉。”
老头炸毛:“我需要睡觉!”
楚非欢对于救命恩人的无理取闹选择容忍,他沉默片刻,弯身放下剑:“好。”
林镜把他揪起来:“好什么好,你难道要老头我睡这?你不知道我身子骨不好不能吹风?”
楚非欢一愣:“那你要睡哪里?”
林镜:“睡别人棺材里。”
楚非欢:“......”
他深呼吸闭了下眼睫毛轻颤,对这缺德老头说:“人死后入土为安,我们这样会干扰死者安宁。”
林镜嗤笑一声:“我不干扰,他们也未必安宁。”他抱着碗,跛着脚一瘸一拐地到了一处新坟前——坟已经被盗墓贼挖了,留下一个翻开的棺材和土堆。“你看。”
楚非欢跟了过来,看到这一幕,默不作声站在原地。
乱世没有安宁。
他沉默片刻,抱剑盘腿坐下道:“算了,你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林镜:“你确定?你小子有两天都没睡过好觉了吧。年轻人还是要爱惜爱惜自己身体,不然老了就会成为我这样。”
楚非欢抱着春水剑心想:他老了后才不会是这样。
林镜看着他的苍白又冷漠的神情,不以为意嗤笑。这小子明明都虚弱地路都走不稳、还死要面子不休息呢,就楚非欢现在的状态路上随便遇到一个坏人都能又被折磨一番:“你不会是怕了吧?不敢睡?”
楚非欢背脊消瘦而挺拔:“我不困。”
老头已经坐进棺材里了,对他说:“你困!可你就是不敢睡,一睡就做噩梦。”
“......”
楚非欢从小受到的教养就是谦让有礼,很难在这无理取闹的老头面前反驳什么。
林镜意味深长说:“我劝你现在好好睡觉,不然以后更睡不了。”
楚非欢他低下头,语气里难得有了一些沮丧:“睡不着。”
林镜找个舒服的姿势在棺材里坐下:“为什么?”
“在想我娘现在在哪里?”
林镜:“既然婢女能送你出来,你娘肯定也另有安排,不用担心。”
楚非欢望着天上的月亮,闷闷不乐:“也不知道我去九阳剑宗后会怎样。”
林镜心道:会过的特别精彩。
但他嘴上还是倚老卖老:“想那么多干什么,还能怎样,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呗。你看老头我都不知道还有几天活的了,能活一天就珍惜一天。”
林镜代入乞老三已经代入上瘾了,敲着他的碗,突然眼睛一亮:“我给你搞个催眠曲。”
楚非欢微懵:“催眠曲?”
“嗯对。”林镜捣鼓自己的破碗,用一木头敲了敲,音色刚刚好。他越发来劲,解释:“就是帮你快速睡觉的,给你唱个曲。”
小时候看武侠小说,里面乞丐多半是隐世高人,林镜自认作为玩家半知天命,勉强也算知晓未来,装个逼不过分吧。他自我代入良好,装逼上瘾,用乞老三漏风的嘴、唱了个乞丐行走江湖必备的莲花落。“给你来首莲花落。”
他木棍一敲泥碗,哼道:“东京有个黄表三,也会吃来也会穿。一生好放官例债,不消半年连本三。巢窝里放债现过手,他管接客俺使钱。”
楚非欢:“......”
这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官民勾结。
歇一会儿,呼口气林镜又哼哼着:“莲花落,莲花落,看爷娘不是亲,有钱且去敬别人。三年乳哺成何用,娶了媳妇就要分。好酒好肉老婆吃,不怕爷娘饿断筋......”
楚非欢:“......”越来越过分了。
但他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接受,也抱剑在坟边安安静静听起来,思绪飘的很远。
“莲花落,莲花落,看兄弟不是亲,三窝两块说不均。同胞也要分彼此,争多争少要理论。有酒只和旁人吃,自家骨肉作仇人。”
老人牙齿不多,唱这词也是哼哼唧唧的。
唱的词不正经唱的人也不正经,可楚非欢就是睁着眼望着月亮,在乱葬岗把每个字都听了进去。
脑海里想的是生死未知的亲人,一片迷茫的未来。
敲碗的声音一下一下,伴随老人的轻哼,却让这夜变得格外漫长,清风明月都温柔了很多。
老乞丐还在哼。
“莲花落,莲花落,看老婆不是亲,三媒六证结婚姻。嫌贫爱富窦家女,半路辞了朱买臣。墙西有个刘寡妇,守到五十还嫁人。夫妻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莲花落,莲花落,看朋友不是亲,吃酒吃肉乱纷纷。口里说话甜如蜜,骗了钱去不上门。一朝没有钱和势,反面无情就变心......”
咚。最后一声木棍敲在泥碗上,林镜摇头晃脑睁开了眼。望向唯一听众。然而对方只是坐着,表情出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喂,臭小子还睡不着?”林镜喊他。
楚非欢回神,少年稚气的脸上微有郁闷,低低地说:“你这唱的都是些什么啊。”
林镜:“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识字。”
楚非欢:“......”从这人救自己时的身手他就能猜出这人身份不简单,但是对方乐意演个乞丐,他也不好说什么。
林镜又道:“乞丐嘛走南闯北,唱的肯定都是些市井不入流的曲。”说着盘起腿,老流氓挤眉弄眼:“我还会青楼的艳曲,你要不要听听。”
楚非欢脸上瞬间浮上一股热气,故作镇静道:“不用。”
林镜裂嘴一笑。
他这个猥琐老流氓演的也真是出神入化了。
月上中天,看着楚非欢眼皮下淡淡的青色,林镜也不在逗他:“躺下睡吧,我给你换首曲子。”
楚非欢:“你不用,我自己能睡着。”
林镜翻个白眼:“不是淫词艳曲。”
他随手摘了片叶子,说:“是我闲来没事自己琢磨出来的。”
确实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大概在上初中那会儿吧,他妈特别爱养植物,林镜就手贱喜欢去扯叶子含嘴里吹,看特殊品种的声音有什么不同,被打了几顿后才老实。
林妈妈对他这种一时兴起的爱好总是特别好气又好笑。
林镜做事什么也都是三分钟热度,好像唯一一件坚持很久的就是进机甲系。虽然这个梦想什么时候在心里生根发芽都不知道,可都热爱成习惯了也就随便了,为了开机甲,还顺带进《求生者》锻炼精神力。
把叶子上的水擦干净,双唇抿在叶子上林镜垂下睫毛,轻轻吹出调子来。叶子吹笛这样的画面搁在任何一个少男少女身上都非常风雅,可由一个邋遢老头在棺材里吹出来,又好笑又惊悚。曲声很轻,绕弄着月光和清风,断断续续却诡异地平息了所有的烦思。楚非欢衣袂翻飞,青色的瞳孔里倒映远处隐约若现的群山轮廓,淡色的唇毫无血色,有一种奇异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