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翻牌子时被读档是什么体验 番外篇——by四字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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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看去,倒只看出几分好看。
段西湘又想起了从前。
他已记不清自己最初是个什么模样的人,只依稀记得他做过无数种人。
他曾是琴师,也曾是将士,曾做过正直的侠客,也做过精于算计的商人,他当过道士,学过佛法,也曾官拜丞相,也试过造反。
桩桩件件,具体如何,他皆记不清楚。
但无可否认的是,段西湘想起从前时,最易想起那场没有结局的乱世。
混乱不堪的朝堂、敌我难辨的战场,残阳如血铺陈,烽烟缭绕在苍穹的方寸之中,似以墨色书写血泪铸就的历史。
段西湘便想到这里。
有人为他洒尽热血,有人为他万箭穿心,无数人从他的身边走过,无数人也从他的世界里远去。
直到最后,他站在空荡荡不再有厮杀声的战场里。
手里不曾执剑,却觉得手上握着一把沾满血迹的长剑。
分明记不起谁是他的对手。
却偏偏觉得对手必然破灭了他的所有。
段西湘恍然记起。
他同卫甚一般,应也曾有过自以为是的试探、不切实际的期盼。
原本不曾抱有希望的,终究也要失望。
段西湘从不觉得自己心软。
他坚信自己是个无坚不摧的人。
即使他也曾一败涂地,纵然赢再多次、再长岁月,都无能逆转这份失败。
可人之一生,总是在往前行走。
段西湘想,现在种种皆与过往不同。
那曾经他无能掌控的,到底还是留在他的手中,曾经他只可失去的,到底也失去不了更多。
他看着他,就觉得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令他追忆,也让他动容。
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不再拥有自以为是去试探的权利。
曾经段西湘听过一句话。
人若有了弱点,就有了软肋,有了软肋,就反受其罪。
任何一个人想要站到最后,站至顶峰,就要有将软肋变为利刃的觉悟。
段西湘不觉得这等觉悟会作用在自己身上。
他足够强大。
也足够清醒。
他告诉卫甚,人要行至巅峰,就要有无穷的魄力。
——自然,因为若他没有魄力,他早就死在了十三岁的隆冬。
段西湘记起自己过往种种时,他正正收到了卫甚的一份礼物。
他一向宽容卫甚的所有行为。
也许是出于隐隐约约的心动,又或许只纯粹因为,他在卫甚的身上,看到了他已然失去的所有。
然而世间诸事从陌生走至熟悉。
那支簪子就像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种神兵利器,轻易就划开了段西湘的盔甲。
他看着他。
明知是隔雾看花,不曾认真的讨好。
段西湘却偏偏信了。
段西湘曾有一个受尽荣宠的皇兄。
他迟于皇兄出生,迟于皇兄识字,迟于皇兄见到父皇,也就迟了一生。
五岁那年,段西湘学会了谦让。
他要谦让皇兄,因为皇兄年长于他,同样的事物于皇兄而言,更易完成,更生完美。
十岁那年,段西湘学会了容忍。
他要容忍皇兄,因为皇兄年长于他,皇兄的所有教诲、斥责,甚至羞辱,都是合情合理。
十三岁那年,段西湘被他的父皇所流放。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他从不渴求皇兄待他如待旁人般友善。
也不曾渴求父皇能施舍更多眼神。
他一不愿为王称帝,二不愿手握权势,三不愿接近无可接近的父皇。
段西湘活了十三年,却什么都没能想要,也什么都没能要到。
他不知晓自己还能得到什么。
也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可称失去。
他好像短短的十三年里,总是在试探旁人如何才能待他好上半分。
他学会了谎言,也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隐藏。
他用一把匕首猎杀了荒原的野兽。
也用一把剑刺穿过山狼的喉咙。
段西湘从被流放的那年起,渐渐读懂一个道理。
他活于世间,并不被人所接受。
父皇流放他,只因不能顺理成章叫他去死。
皇兄羞辱他,只因除此之外,他再无更多可用的价值。
段西湘想,那都是因为此时的自己不够强大。
十三岁的最后一个月,被再次流放至雪原,在漫天飞雪中猎杀了一只背生双翼的灵兽之后,段西湘突然发现,这一切的一切,只因自己不够强大。
因为人未站至顶峰,所以一直仰望。
才会不断思索,为何不曾被爱,为何不曾拥有,为何永远都是失去、失望、失悔。
段西湘想,自己绝不要做一个彻头彻尾无能为力的人。
他要握住一切,他不想再了悟任何一个他被放弃的理由。
他只想着,自己必然要有无穷无尽的魄力,才能站到顶峰。
段西湘回到了最初的皇宫。
他心底不愿成为一个帝王,也绝不想将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交给他的皇兄。
他只想走到最高处,以一种不想报复,却理所应当俯视所有的姿态站到这顶峰。
也许他也的确做到了。
他用一个极为简单的计谋,让皇兄心甘情愿跳入了陷阱。
在局中无力挣脱。
从前风光无限的太子,仅仅三日就可成为废人。
段西湘想,这并不是他最想要的。
比之从前受过的所有,他更想知道如今的帝王又会如何抉择。
然而,纵然他胜过所有人、所有事,他手握了一切,他自觉掌控了所有。
却还是不能左右一个人的心之所向。
父皇不恨他,不怪他,亦不曾痛斥他手足相残的做法。
父皇只对他说:“让朕见见他。”
很久很久之后段西湘才读懂,纵然站到巅峰,也终竟寂寞。
段西湘记不起自己何时动情。
也许是那一日风景足够好看,也许是那一日虫鸣还算悦耳。
亦或是那天,他读出了他眼神中的认真。
或许是在更具体的一日。
段西湘想,若真有那么一个理由,只会是那天的校场。
他如此自以为是,又如此自作聪明。
他不与当年种种言说爱慕自己的人相似,总奉上所以为的奇珍异宝、无限真心。
他只送他一支簪子。
也只天真的与人较量。
然后不顾一切的,带着世间最不讲道理的情爱。
就这么撞到他的心底。
痛上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种心旌神摇的震颤,那种不可止休的迫切。
他想见他,从第一眼,到无数遍。
人说情爱复杂,它却从来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