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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视我如天道——by影月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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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苇飘荡,湖水清澈,只需找出那共鸣最为清晰的一处,伸手探入,如沉浸湖水之中的一粒小石子,周身涟漪漾开,再一睁眼,天地扭转,已是一番新颜色
  然而踏入秘境的叶知秋却是良久都未移动一步,这不是他记忆中曾有过的那片湖光山色,万籁俱寂,唯余悲鸣一般的风声鹤唳,天上积压着厚厚的云层,酱红色的天空让人压抑,这是一个不见天日,灵气无存的地方。
  风声夹带着一声稚童的低呜传进了叶知秋的耳朵,出于人性的本能,他首先就择了这条去路,却见在足有一人高的荒草丛生处,一条青黑巨蟒正死死将一个三四来岁的孩子缠住,而这孩子的右腿已然被这巨蟒吞食入腹。
  叶知秋不敢犹豫,一剑就将那蟒蛇斩杀,可这孩子的腿却是没救了,他将孩子抱在怀中,喂下一颗大还丹后,就将仙气凝聚在指尖,围绕着断肢处疗愈止血。
  远处赶来的脚步声让他立刻警醒着抬起了头,只瞧见来人是一男一女,皆是衣衫残旧,那女人是面上挂着泪滴,声声唤着的应当是这孩子的名字。
  叶知秋出于对陌生人的防备,未曾撤去护身结界,而这两人在不管不顾靠近之时,就被弹开了去。
  那男人怒目而视,全然忽略了地面上盘旋的大蛇,指着叶知秋大声呵斥道:“恶贼杀我儿之仇不共戴天,人既已死,还不速速将尸身还来。”
  “他没有死。”叶知秋语气冰冷地回道。
  “断他一腿,与死无异。”男人面上抽动,显然是怒不可遏。
  “他的腿是那蟒蛇咬断的,与我何干?”叶知秋道。
  却见那一直在旁抹泪的女人上前拦下了还欲争论的男子,全不似与那人夫妻一心,同一路子的模样,一个转身就跪在了叶知秋的面前,字字感激发自肺腑,道:“多谢道友搭救我儿,我夫君个性冲动,都未曾注意到孩子身上有服用过大还丹的灵气,还请道友莫要怪罪。”
  叶知秋起身将孩子送回到那母亲怀里,却是在放开孩子的瞬间被那女人握住了手腕,眼见他目光转冷,翻手就要将人击退,那女人却是立刻是抱着孩子磕了个头,连声抱歉,道:“道友可有去处?这苍无秘境入了夜可是要人命的,道友于我等有恩,何不给个机会让我等了了这因果?”
  “举手之劳,谈不上恩德,我也只是比你们早片刻,没能做到更多,”叶知秋细瞧了瞧那女人身上破损的衣饰花纹,微皱了眉头,问道,“你可是瑶池仙宗之人?”
  “正是,困于秘境二十载,倒不曾见到过道友你,若非是感念恩德,也不会多事请你同往营地,我们驻扎的地方也算是这秘境中仅剩的净土了,即使是入了夜,也不会有恶兽入侵,”女人似怕他不信,一把将杵在一旁的男人拽下来,翻起那人的袖子将一整片可见白骨森森的手臂示于叶知秋,说道,“被那种恶兽咬上一口,创处再难愈合,眼看着就要入夜了,道友就是寻着了其他营地,人家也不会收容陌生人的。”
  好好的洞天福地,怎会恶兽云集,叶知秋忽又想起了苍无秘境的大地裂隙,其下皆是染魔气异变的虫类,若是少了阵法压制,或许真就能爬出暗处,阵法,莲花,这事多多少少也与自己有关,
  可他离开仙乐城之时刚过正午,来到邺城也才午后,哪就这么快入夜了,他正思索着,就见本就灰蒙的天光又暗淡了一分,那女子忽然就起身环顾起四周,面色紧张,说道:“快入夜了,你再不与我们前行,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女子见他不动,转身就走,却是在五步开外的地方,忽又哭喊着:“孩子怎么血流不止了,那蛇,蛇也异变了,这秘境早已灵气断绝,还有谁能救他性命。”
  缘分,因果,就如积雪聚集从山坡滚落,一旦开始了,就会越滚越大,而往往身在其中的人,很难发现,当发现之时,又会难以抽身了。
  叶知秋却也并非不知该提早抽身,不过这秘境如今早换了天地,与其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独自摸索,甚至还会陷入未知的险境,不若重回自己熟悉的人群之中,即使人有百恶,但估算起同类的心思总要比研究异族来的容易。
  叶知秋跟着这夫妻二人来到了一片由十余个营帐组成的小营地,此地背靠着山,营地一周未筑围墙,而是一圈宽逾一丈,深近三丈的坑道,唯有一道由厚实木板做成的桥梁连接外界。
  那戍守在桥边的人眼见来了个陌生人,首先打量的却是他光洁整齐的衣着,又见那女子怀抱着伤儿,竟是出手拦下了,说道:“身残之人,不可入内。”
  “我身后跟着的这位道友,喂他吃过大还丹了,也是为了给这孩子治伤,才肯前来的。”女人道。
  戍守之人又认真瞧了瞧孩子,竟是唇角微勾,说道:“你舍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来的舍得之说,”那女人在孩子身上比划了一阵,又道了声,“如何?”
  叶知秋对他们这些好似讨价还价的哑谜,是半点头绪没有,却见那戍守之人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侧过身给让出了一条道来,就在他们走过了木桥后,天色又暗了暗,叶知秋听见声响回头一瞧,就见那戍守之人将木桥抽回了营地,将这规模不算大的地方化作了一个在旱地上的孤岛。
  黑夜已至,被安置在人家腾挪出来的营帐里的叶知秋,本是想打坐调息,可一阖眼就陷入了一场梦境,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池,他独自一人赤足站在一根只可将将放下两只脚的立柱上,浓浓的腥气盈满鼻腔,令人气闷,难受的紧,这样的地方无路可走,甚至不能转身。
  他无法闭上双眼,只能看着血池中时不时探出的绝望求救的手,有的尚余血肉,有的已是白骨,偶然那足下立柱摇晃,他为了维持平稳,无法低头瞧清,可脑海中却能浮现那是一双双血肉模糊的手在攀爬立柱,蓦然,足背上一阵黏腻冰冷,他却是没能见到要激发人巨大恐惧的梦魇就清醒了过来。
  可就是如此,他的背上依然是冷汗涔涔,想来若是在这样的梦境里过上一夜,遭受的内心折磨会是层层递进的。
  叶知秋转了转指上的纳戒,想起了容羽交予他的那日还说,食梦貘的唾液名字虽不好听,但着实是用以安魂和减少噩梦的好东西,如今可不是真的派上用场了。
  就在他及时醒来后不久,就听见帐外有人在鬼鬼祟祟地接近,来人倒是给他解了惑。
  “他应该睡了吧?”陌生男人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自十年前不见天日起,我们哪个人不是经历了入夜之后闭眼就会沉入噩梦,这人并不是与我等困在此地二十载的人,不然怎可能不知苍无的规矩,还会出手救人,夜已深了,我早就见他灭了灵光,不睡也是在打坐。”另一人道。
  “拿走他的物资,我们能再在此地活上几年,只能怪他倒霉,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神主说再撑上几年,我们就能出去了,你快进去,也不知这人有几颗大还丹,若是他自己也吃了,可比那药童够分些。”
  那二人撩开门帘踏入的刹那,却是脖颈俱是一紧,被死死扼住了呼吸,叶知秋收紧了手,眼瞧着这两人面色已然乌紫,就连双眼就突出的可怖,方才冷声问道:“神主是何人?药童又是什么?你二人谁先眨眼,我就听谁回话,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不要耍花招。”
  见一人快速地眨了眼,叶知秋松开些手,目光清冷地一瞥,那人立刻喘了口气,说道:“神主在噩梦的终点,是光明的启示,你给那孩子吃了丹药,他的血肉就是我们得以支撑下去维持寿元的灵气来源,你不能杀我啊,为了物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盏命灯,过夜未归之人,灯灭就是死,我们今日前来,是大家共同决议出来的,你……”
  叶知秋收回双手不待他们呼救反应,瞬息拍向了两人的额头,只见那两人滑落在地,他方才冷冷地说道:“入夜闭眼就是噩梦,去见你们的魔主罢。”
  ……
  营帐外,众人在山脚生着火,有人在磨刀霍霍,有人在手脚抖动着难掩激动神色,一面上皱纹明显的男人双手端着一盆水,正要接近,却是又被人拦下了,那人只道:“净水难得了,不好费在此处。”
  长者瞧了眼躺在地面上灰头土脸的孩子,为难道:“总是要洗洗的。”
  “不还有他自己的血吗。”一人插话道。
  “蠢货,血中才灵气最盛的地方。”
  那磨刀人也不管这些人还在争论个什么玩意,一刀就比在了孩童的颈边,面上狞笑丑陋至极,就在他手起刀落之时,只听风声飒飒,一片枯叶就落在了他的眉心,下一刻,就是周身皆被枯叶缠缚,再难行动。
  一道黑夜中格外显眼的白色光影,迅速穿梭在人群中,手腕翻飞,掌掌直击在那些面色震惊之人的额上,这力量多一分就可取人性命,可他却是每每碰触到额头就轻轻落下,掌心灵光一闪,将人一一放倒。
  那些人全无性命之忧,却是在倒地片刻之后开始剧烈挣扎,更有甚者呼天喊地,恸哭求饶。
  ……
  漫无边际的荒野,寒风萧瑟,狼嚎兽吼,正如那些人所说,没有一个人会在这样的漆黑夜晚冒险前行,可怀抱着一个熟睡孩童的叶知秋,也并非是要特立独行,而是哪怕在那人间地狱多看那些恶鬼一眼,他都会忍不住想要下杀手。
  他们不是身染魔种的傀儡,却在理智清醒地做着非人而为的恶事,这世上怎可能有通过噩梦给予救赎的神主,利用人的恐惧,控制人的心神,让恶念滋生,这不就是容羽所说的那些从自己这里听来的魔吗。
  身染魔种尚可救治,这些人性已无的人,他又该如何处置,而这或许只是苍无秘境的冰山一角。
  他想的入神,一时竟没注意到腰间的灵宠袋被这大体也是沉在噩梦之中的孩子踢掉了,荒草地上,只见一只雪白的貂“咕噜噜”哼了一声钻了出来,抖了抖背毛,周身灵光辉耀似点亮黑夜的明月,灵光逐渐扩散至一个孩童身高的大小。
  光线黯淡之时,就见雪魄双手掐着腰,一脸不满地看着叶知秋怀里抱着的孩子气恼道:“把我关起来,你倒好,又有别的儿子了。”
  “想回到灵宠袋里冷静一下吗?”叶知秋瞥了眼雪魄,又看了眼地上的灵宠袋,下巴一点。
  “你自己掉的东西还要我捡,”雪魄不悦道,却也还是听了话,把自己不大的家拾了起来,珍视地拍了拍,小声嘟囔着,“你就从来没有抱过我。”
  叶知秋也不知那根心弦被拨弄到了,或许是因为雪魄这一头白发,也或是这是容羽喜爱的孩子,他竟是头一回心生不忍,想安慰这小家伙一下。
  可有时候就是你难得有心,却是没有天时地利,他一手刚伸向雪魄的方向,就听见一阵打斗声由远及近,正想放出神识探知一二,却又听见一声野兽呜鸣,下一刻就是轰然倒地的声音。
  “什么人?”雪魄这好奇的声音方一出口,叶知秋就心知捂嘴都晚了。
  只听见几声踏着落叶靠近的脚步声,本还是漆黑一片的前方,就浮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一身青色衣衫在夜色中不甚显眼,身姿高挑,该是为了行动方便,他未着外袍,以革带束紧了腰身,窄袖收进了银色护腕里,手提着一柄已然没有了灵光,因方才斩杀了一头恶兽还血迹未干的灵剑。
  一步一步,走进叶知秋的视线,那张本就俊朗端正,器宇轩昂的脸,或许是因为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还有血痕斑驳,倒更显的刚毅果敢,一双不细瞧难以发现是暗紫色的眼睛却是在看清了叶知秋的脸后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急切的脚步却是在距离叶知秋三步之遥的时候停驻了。
  只一脸温和笑意,满目期待地对他说道:“知秋,你回来啦。”
  “回来了?”叶知秋微蹙了眉,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但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却是有些依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情款款。
  “二十年了,你一点都没有变,不是,你眉间多了一朵莲花。”那人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笑容憨厚的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可他却忘了自己手上染了血,这一下,就是在自己的眉心画了个红点了。
  叶知秋见这人也是个比自己高出了不少的大个子,马尾高束本该是英姿飒爽,却不知为何一见到自己就有些莫名的举止不合气质,现下眉心一点红,可不还真是傻气又可爱了。
  “我好像认识过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但是我记不清了,你虽未穿外袍,但衣摆处好像有凌云峰的印记,你可是沧澜道宗的弟子?”叶知秋问道。
  “我是叶幽,你不记得我了吗,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叶幽满目关切地靠近,却见对方登时退开了,他神色更为着急,道,“那日在裂隙之下,我们这些师兄弟赶到之时,你却已经是被你师尊带走了,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才会看见我都躲?”
  “你……”叶知秋一时语噎。
  他有在脑海里描绘过容羽所说的魔主,大体也该是相貌丑陋,凶神恶煞的,可有时又一想起自己会和这人做过朋友,就给这相貌添上了点伪善,可今日一见,却只道相由心生,恶人怎会有这般纯净的面容。
  此刻在他眼前的叶幽,不仅丝毫让人看不出破绽,就连名讳也不在他面前掩饰,难道真的是以为他对魔主一事一无所知?
  如今,既已是见到了,他就没有再在这个人家熟悉了二十年的秘境里装作不存在的可能,倒不如顺水推舟,看看这人是要玩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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