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视我如天道——by影月卿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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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忆受过损伤,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其他道宗的弟子可也与你在一处,像瑶池仙宗那样,有个营地什么的?”叶知秋说着话,礼貌地避开对方再次伸过来的手。
回答他的倒不是叶幽,而是远处又跑过来的几人,其中领头的一名身着略微有些陈旧的红色衣衫的女子,却是一眼就被他认出来了。
那女子跑到近处,看向叶知秋的神色从震惊转为疑惑,说道:“叶师弟,你怎么会在此,难道是秘境出口出现了?”
“你是,宋清颜,”叶知秋道出这名字,却是立刻惊觉失礼,又道,“云中峰叶知秋见过清颜师姐。”
“清幽,我们离开此地有望了,”宋清颜不复从前的高傲,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却也是很快面色疑惑道,“你为什么来救我们还带着两个孩子?”
第92章 人魔殊途
叶知秋将入苍无秘境之后的遭遇简单说与他二人知晓, 至于自己如何寻到秘境入口的,却是模糊成了误打误撞,非是他不想送宋清颜等同门回到太华大陆, 只是就在他身处秘境之后, 那入口的灵气波动就消失了。
此地本就是灵气断绝的绝境, 即使他有阵盘在手, 也不可能凭空造出个通往外界的门来,此事于他如今的心境倒没有什么惊惧遗憾, 只是如实道出后,所要面对的则是唏嘘一片。
这宋清颜到底是归一峰的精英弟子,初见之时期待是有之,但对于依然无法离开的事实也是接受的最快,她以师姐的身份还宽慰了叶知秋几句, 领着他融入了其余弟子的队伍,解释道:“那瑶池仙宗的女修说的也不全是诓骗你前去的假话, 这秘境大概是在你离去后一月左右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的,入夜之后异兽横行,就连我这样的金丹中期修为应付起来也不太轻松,师弟你一定还记得当年那只巨狼罢, 潜行无踪, 防不胜防。”
“那你们为何不像那些人一样,入夜回营地避险?”叶知秋面色疑惑。
“早几年我们也是如此,但你也说了,夜晚闭眼就是噩梦, 这样的极端恐惧和长年累月的折磨, 对于那些心境差一些的低阶修士是很难熬过的,于是就分化出了你今日所见的那些异端, ”宋清颜思及此也是叹气摇头,道,“像这样由异端组成的营地还有很多,他们不论门派,只要同样相信神主会带他们离开绝境,并且全手全脚即可,或许一部分人就还生儿育女了。”
宋清颜提起“生儿育女”却是一脸的不甚认同,瞧了一眼那被叶知秋抱着的孩子,又说道:“道心不稳,梦境亦可动摇,却还不思以修行稳固心神,偏离正途越来越远,我不会相信所谓击破梦魇的救赎者,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余下的弟子再入迷途,于是颠倒昼夜作息,也算是个无可奈可的办法了,只是这黑夜是越来越长,白昼留给我们休息寻找出路的时间是越来越少,总不能坐以待毙,荒废了时光。”
叶知秋点点头,仔细回想,那营地众人确实是服饰各异,其中或许也有自己的同门,所幸是秘境之中还有宋清颜这样道心稳固又看重责任的长辈,有一就会有二,此地境况或许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无可救药。
“叶师弟,你可愿意留下与我们同行?”宋清颜神色淡定自若地问着话,手却是悄悄向身后指了指,传音说道,“是叶清幽要我问的。”
“为何他自己不问?”叶知秋没有回头。
“他说你这次回来,好像很嫌弃他,”宋清颜眉头轻挑,满目不在意,却又没管住嘴,又说道,“你与清幽的感情,不会是因为二十载就淡了罢,若真是如此,可太让人唏嘘了。”
叶知秋神情一愣,道:“我与他有感情?”
“自然,师姐我还记得当年为了让他入道宗,你可是说了不少好话呢,在外门之时同吃同住,多年交好,在刚入苍无秘境那会,你还主动说自己为了确认他的心意,就连探知记忆的事都做了呢,”宋清颜谈起这些,倒是语笑嫣然,有些不似叶知秋从前认识的人,“我还听说那本被禁掉的书,他偷偷饶你一马,应该是现存的孤本了罢……”
接下来的一路,任是叶知秋已然表达出无意再听,也尝试转移过话题,可不出三句,这位师姐都能把话又说回来,有时是她自以为隐秘的就传音交流,有时应该是大家皆知的就也不多避讳,敞开了说,偶然还有几名弟子会在一旁附和几句,皆道一声情义深重。
这些扯上所谓感情之事的,他自然是一句都没有往心上去,没有出口反驳,只因这些人字里行间有提到一些关于大地裂隙下的所见所闻,可透露的信息却是隐隐还有些对他的歉疚之感。
其实这些人的态度,自他初一见面的时候就觉出不对来,按容羽的说法,裂隙之下魔蛟袭击的目的是为了迫他使用仙莲,他虽不清楚这些人当初看见了多少,但只见远在山门的掌门下令罚他入寒天湖,就可知这魔主是他的嫌疑绝不可能已然惊动了千里之外的人,却不曾引起这些同门的怀疑。
这世上自证清白都可谓是难比登天,哪有这样天大的好事,都不必你解释,人家就都自认是错怪了你,他虽是记忆有损,但是对于自己的脾气还是有些计较的,非是不愿与人为善,而是不好与人交往,就算是这群人中唯一让他看着眼熟的宋清颜,在他的记忆里交谈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更莫说是交心了。
跟随众人来到了沧澜道宗的营地,叶幽就主动腾挪出了自己的住处来给他,叶知秋也没有客套推拒,可也并不是为了自己,他带着一个受伤的孩子,还是安置在一人间的宽敞营帐方便些。
眼瞧着叶幽在营帐内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偶然还会不慎坠落些物件,闹出些动静,每每叶知秋看向动静来源,总能被明里暗里告知这物件与他有关,一次两次,他也就故作不知,懒得拆穿,但次数多了,也终于是惹得他有些不耐烦。
“你很希望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叶知秋主动走到本就没放置几样物件的小几旁,将上面杂乱摆设的东西归置整齐,一把拿起塞到了叶幽的怀里,说道,“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可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让那些人都对你的话深信不疑,你可曾怀疑过我与魔主有关吗?”
“我已经都和他们说清了,旁人都不怀疑你,何况是我。”叶幽笑意浅淡。
“我从你的记忆里面探知过什么?”叶知秋目光直视,认真道,“可不要说什么为了知晓一个人的心意,我想若你真是他们口中所说与我一同长大,就该知道这样的谎话,我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不会再听下去了。”
他若当真要知晓一个人的情意,根本就不会费这种手段,且不说传扬出去光不光彩,感情之事又何须拐弯抹角,他从来就对自己想要的清清楚楚,即使是在寒天湖那样的境地,喜欢的人,他不在意主动接近。
叶幽不过愣住了一瞬,叶知秋已然是一把从对方颈上扯下自己那只仿若死物的雪貂,指向门口下了逐客令,冷声道:“没想好怎么骗我,可以回去接着想,我明日一早就会启程去找地裂所在,暂住一宿,你也不必大费周章的不用纳戒,搬东西搬得这么辛苦。”
“你心中若是已然视我如恶人,我说的话,你又能信几句,你都不曾仔细看过我一眼。”叶幽的语气很是悲凉,让人听着甚至有那么点虚弱的感觉。
“你一个成年人,说起话来怎么和雪魄一样。”叶知秋想起自己那只不争气的貂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他一个傲骨铮铮的人,怎么就偏生养了只软骨头的势利鬼,在寒天湖底一化形就冲着容羽喊父亲就罢了,也不能在谁的地盘就抱谁的大腿,他就和宋清颜说了几句话,这小家伙居然就老老实实被魔主抱在了怀里,眨眼的功夫还讨好地以原型当上人家的围脖了。
“是我不好,总在你面前像个孩子。”叶知秋道。
叶知秋走回到榻边,正好瞧见那受伤的小孩摇着头苏醒了过来,见他靠近,就忽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一声嗡嗡的“阿爹”,让他蓦然头脑就要炸开了,只一手扶额,嘟囔道:“我长得像是很有父爱吗?”
一个两个三个,都要在自己面前当小孩,认爹的认爹,认错的认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儿从天上来,再过几年他是不是都要儿孙满堂了。
“知秋,你哪里不舒服吗?”叶幽走近些,抬手就要去握他扶在额上的手,却是被一下挥开,竟是身形不稳直接就倒在了地上。
良久,当叶知秋一手给那孩子治愈着断肢,一手同时在给那自认为是孩子的人接上断肢的时候,他的内心几乎是毫无波动的,他不得不听着左边抽抽搭搭地喊爹,右边哼哼唧唧地唤他知秋,当真是好吵,好在如今雪魄是被放回了灵宠袋了,不然这夜晚该是更热闹了。
他看向睡在地上,只被他将断指的手搁在榻上的叶幽,眉目微蹙,有那么一瞬,他觉着自己还是别管了,可要说他丝毫没有被旁人所说的两人的情谊影响,也是不可能的。
这人生的好看,浓眉大眼的,此时大概是因梦魇与那榻上躺着的孩子在可怜兮兮方面,还真有些相似,可若说他对这样貌会有超出看待一个孩子的感情,是断然没有可能的。
魔主,也会做噩梦吗?
若说他曾有机会在此人入眠的时候探知情报,或许今夜也可以,叶知秋见那孩子伤势好转,于是收回了手,盘膝坐到躺在地上的人身边,两指悬于叶幽额上,却是有些犹豫了,他潜意识里觉着这样做并不好,可若这人是魔主,他所做之事是为苍生,就不能纠结于个人所想。
他纤细的指尖再次落在叶幽额上,也不知是微凉的触感惹的还是此人正在梦境中的挣扎,在他指腹贴合的地方,明显能感觉到一个“川”字。
书中记载,若探知一人的记忆,不能在这人心绪平稳之时,于人于己都有百害而无一利,若是这人本就深陷在梦魇之中,来自外人神魂的惊扰或许会让被探知者深陷梦中,无法自拔,也有记载,严重的甚至会影响施术者同陷昏迷。
“若你能对我说实话,我也不想这样,我有不得不冒险的理由,你若真的是魔主,罢了,你如何能坦然相告。”叶知秋瞧着这睡得并不安稳的人,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闭目将一缕神识没入,没承想这过程却并不顺利,一层屏障瞬息将他弹出,力量之强大竟是震得他喉间蓦然一阵血腥。
只听耳边一声响指,他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本就异于常人的紫色瞳眸较先前更为幽暗深邃,仿若目空一切位于至尊的王者,目光所及皆为尘埃,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留下倒影,可偏偏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在注意到他视线迎来的瞬间,仿佛深潭照进了光。
叶知秋的双眼还未从闭眼之时的血光中恢复神采,他能感觉到魔气,可这魔气的来源却并非眼前之人。
“别回头,”叶幽勾起一边嘴角的笑容成熟又邪魅,语气并无多少情感,说道,“虽这打扰你与我亲近的魔童该死,但好歹也是你抱了一路的。”
“魔童?”叶知秋仰头想要与这人拉开些距离,后脑却是撞到了一个硬物。
叶幽一脸无所谓地歪过头,绘声绘色地说道:“你若是现在回头,就会正好贴上一张青面白瞳死不瞑目的的脸,它口水都要滴到你背上了,不如你还是离我近些,至少脸还是张好脸。”
叶知秋这才留意到对方一条手臂搁在自己的肩上,但并没有什么重量,简单想想也知这人正掐着自己身后所谓的“魔童”。
“怎么不说话了,是被我说的小怪物吓到了?”叶幽手腕一转,就听见清脆的一声断裂声响。
“在想好脸也不是你的脸,魔童都被你说成是青面獠牙,魔主又会是怎样的狰狞面目。”叶知秋眸色有些冷,语气却似与人玩笑道。
“不信我的话,你自己看看?”叶幽很是痛快地收回手,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又对着床榻的方向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似躬身有礼,实则不卑不亢,一身气度虽还是那张俊朗的脸,衣衫也是简单无华,但就是给人一种与从前那个叶幽截然相反的威严。
叶知秋蹙着眉,对方一夜之间的巨大反差,让他很难适应,谁能想象这么个傲气邪性的男人会是刚才还说在他面前是孩子的那个,他拍了拍衣摆站起身,出于警惕并未背过身去,只略微侧身低头一瞧,却只见一片黑雾,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
“你骗我!”叶知秋话音刚落就被人穿过护身结界一把推倒在榻上,浓郁的魔息让他乍一吸入口鼻就立刻呛咳不止,却是见那始作俑者眉头一挑,随手一挥,就将魔息散尽了,叶知秋面色因为愤怒有些发红,一掌击出就被人制住了手腕,又是一掌,却是被人将两手制在了一处。
“放开!”他怒喝道。
“你再喊大点声,整个营地的人都能听见了,你猜他们会说什么,哦,小别胜新婚嘛,”叶幽低头在他双手上一嗅,笑容更邪,语气浪荡道,“这双手,握过他吗?”
叶知秋当真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面上是一闪而过的疑惑,可就这么点表情,也被叶幽尽收眼底,只又低头在他雪白的衣衫上轻嗅,叹道:“这气息,本座不喜欢,满满都是丹云子的味道,只是我闻闻你就脸红了,是不是想起与你背德的师尊了?”
“你是何人?”叶知秋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