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灵者说 番外篇——by虚骨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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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锁门这事,季晨的脸颊瞬间抹过一丝羞赧的神色,但那神色消逝得比出现得更快,他轻轻他拍了一把眼前人笑嘻嘻的脸颊,道:“没锁!姐姐说她要跟江清远找点东西,一会拿来给我们看,让我们……”只说到这,戛然而止,季晨扭开头不再继续了。
何云起了然于胸,捉住季晨的手吻了吻手背:“行了行了,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有便宜不占天打雷劈的老滑头?”
季晨立刻点头:“嗯。”
何云起揽在他腰上的手立刻下移了几寸,冲着屁股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你还有良心吗?”
季晨毫不示弱地顶嘴:“活蹦乱跳!”
然而最终季晨还是老实坐在了何云起的腿上,给他介绍着自己这小小的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边边角角里藏着的小心思、小装饰,季晨说得认真,何云起也听得认真。他俩用这样的方式,将来不及遇见彼此的那些年,以及遇见后错过的那些时光,一点一点的补充完整。
杯子里的茶凉了一半,季晨抢过了何云起的杯子,将最后的那小半杯茶一饮而尽,门外也恰好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这敲门声格外漫长,三声一轮,一连敲了好几轮之后,房门才终于慢慢地打开。
梁采薇非常细心,但是真的不用照顾到这份上……这门敲的,到底是认为他俩会在屋里干什么事情才敲了这么久?!
门被缓缓地推开,梁采薇将脑袋探了进来,深棕色的卷发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形状,她笑眯眯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才将门彻底打开,跟在后面的江清远还贴心地搬来了椅子,除了这看起来十分真诚和关切的笑容,两人更注意到了梁采薇手里拿着的纸袋子。
那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牛皮纸已经起了毛边,画在上面的记号笔痕迹都已经褪淡了,但纸袋是完好的,没有一丝破损,能看出来,这袋子连同里面的东西,都一直被好好的珍藏和保管着。
季晨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袋子,他看着梁采薇缓缓拉开了电脑椅,又看着江清远搬着椅子坐在了一边,四个人正好面对面,围成了一个完整的四边形。
梁采薇对上了季晨的眼睛,她笑了笑,将手里的纸袋缓缓地递来,放在了季晨的手上:“这些都是你的。”
“我的?”明明是问句,却听不出疑问的情绪,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季晨慢慢打开了怀里的纸袋,往旁边一挪,在他和何云起之间留出了一块空隙,纸袋里没多少东西,手探进去时,摸到的是一沓各种各样的纸制品,像是什么本子……等到全都拿出来,摊开在床上时,季晨才终于看清了那些老旧的东西。
是他的出生证明、一些单据,以及许许多多陈旧的老照片。
季晨的手发抖了,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每一张已经泛黄的,甚至皱出裂痕的照片,轻轻重复了一遍:“我的……”
“都是你的,晨晨。”梁采薇抿了抿嘴,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叹了出来,温声道:“这些都是爸爸交给我的,他听说了你的事,他也觉得……”说到这的时候,梁采薇的眼睛突然看向了一旁端着杯子的何云起,脸上再次漫上了笑,“他也觉得,晨晨已经长大了。已经有权利去调查自己的过去了,所以他临出差前把这个交给了我,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我都收好了,都在这里。”
季晨垂着头,将那些照片一张又一张地铺开,何云起跟着他的指尖一起看着,照片里的季晨瘦瘦小小的,像棵刚冒出土的豆芽菜,其实大多孩子都喜欢拍照,可照片里的他却没什么笑容,大多时候也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攥着气球,一个人抱着枕头,一个人捧著书……给他拍照的,应该就是他之前提到的接力收留他的各个家庭。
照片上的孩子总是闷闷不乐,看着也不精神。季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些照片,他已经不太记得那些零碎的事了,可这些照片居然都被梁樨保存了下来,即使照得不算好看,但也都作为了他逐渐长大的见证。
越往前翻,照片越破旧,直到最后一张。
那张照片不仅仅是泛黄,而是已经模糊了,相片纸的边缘有几处小小的破损,都被透明胶细细地黏补起来,收藏者还不放心,甚至将这照片的最外层加了塑封,这塑封显然是最近才加的,看起来还很新。
照片上的季晨,是一个裹在包被里的小小的婴儿,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而将尚在襁褓中的他抱在怀里的,是一个头发中长,眉目温柔的女子,那女子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颀长,挺拔英俊的男人。
他的眉眼,他的气质,都与已经二十岁的季晨十分相似。
“我的……”季晨的嘴唇颤抖了,他抬手揉了揉眼角,瞪大了眼睛,想要透过这薄薄的一张纸片,追回他缺失了二十年的记忆,“这是……”
他的父亲。
第70章 家人
那是他的父亲,旁边的是他的母亲。
在成长的过程中,爸爸和妈妈,这两个不需要牙齿与舌头的辅助,只需要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就能发声读出来的词,是幼儿园的老师教会的。没有过,没见过,甚至没能在记忆力留下过哪怕一丁点的影子。
季晨甚至为此翻越过各种书籍,如果催眠术真的有用,是不是可以将从出生到如今那些缺失的记忆全都挖掘出来?记忆这条河最源头的地方,那融化的雪水里,有没有一捧,甚至是一滴水,是来自于父母赐予的温暖的记忆?
人毕竟是人。
哪怕再坚韧,再强大,也不得不承认在一些无法探求答案的事情上,人终究是弱小而无力的。
季晨往更靠墙的里侧缩了缩,他攥着那张已经过塑的照片,不敢攥得太用力,更不愿放开手,纤薄的照片边缘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颤抖,他背过身去,搂住了何云起及时递来的枕头,转过身,背对着所有的人,用手臂将腿环抱在胸前,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却没发出一丁点急促呼吸之外的声音。
在场的人都默契十足地静默着,不刻意看他,也没多说任何一句话,屋内的空气寂静,却并不尴尬。或许在这时,沉默的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慰。
过了许久,季晨从自己营造的小角落里挪了出来,却没有把紧紧抓在手里的照片放回原位。他的背紧贴着墙,缓缓地朝着何云起的方向挪了两步,或许是顾忌着姐姐和前辈在场,也没有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只是轻轻挨着他坐稳了而已。
见他虽然眼底发红,但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江清远也终于在眼神请示了梁采薇之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小叠资料,见季晨的手没空,便给一旁的何云起递了过去:“那天之后,我托朋友偷偷查到的记录,没有颜培的灵体变成怨灵,或者被超度的反馈记录。上两张纸是那两天的全部记录,还算太平,所以没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到了。”
“会不会是被人超度了,却没有上报?”何云起忍不住插嘴询问。
何云起在季晨这儿的地位,已经成功让他成为了几位渡灵者心中的自己人。一听到这问题,江清远犹豫了片刻,似乎不知道这样的事好不好直接说明,而梁采薇却立刻补充道:“是这样的,我们的旄节是超度和除祟的工具,每年都会有两次统一分批检修的机会,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很玄乎,可每次除灵超度,它都会自己有所记录,而且会上报联网,可供查询。毕竟……二十一世纪了嘛,科技都发展了,咱们也会与时俱进的。”
还真高科技啊……何云起点了点头,分析道:“那颜培不可能就这么没了吧?你们对灵体那么敏感,他又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如果他还在,招魂一定可以招到的,可江前辈却没能找到任何线索……时间这么短,连头七都还没过,不至于心急如焚自己先上路了吧?”
那就只能是……
“被一根没有主人的,或者已经注销的旄节,消灭了。”季晨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顿,他终于将照片重新装进了牛皮纸袋里,细细地封存好,压在了一边的枕头底下。话到这里,坐在对面的两人都点了点头,显然是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没有主人,已经注销,查不到任何线索,却可以继续使用。
——秦弦。
“那这个……”何云起再次举手提问,“不会是什么已经退休了的,或者辞职的渡灵者吗?”
“不会。”季晨十分肯定地否决了这个可能,“每个渡灵者在拿到旄节的时候,都会和体内的灵力进行认证,一对一认定,就算撂挑子了,或者年纪大了不愿继续出来活动,一旦使用,还是会留下痕迹的。以前也不是没有故去的前辈们,但是在那之后,那些旄节大多跟着一起注销了,成了一根死木头,如果再有人使用他们的旄节,是根本用不了的。”
所以只有身体还活着,可骨子里却换了一个魂魄的宁安,也就是秦弦,可以使用旄节,却又不留下任何的痕迹。那这么说……颜培恐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又是秦弦。
季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姐姐应该已经知道我之前接手的几个麻烦的单子。”
“知道。”梁采薇面对季晨时,总是温和的,她笑了笑:“以后这么危险的地方,就别带何先生一起去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咱们上哪再找一个去……”
何云起忙解释:“是我要跟着去的,晨晨让我别跟着,我非得跟着,他甩不掉我。”
梁采薇脸上温和的笑容突然放大了,笑里藏着几分了然于胸的意味,连连点头:“那咱们是得考虑考虑,找个时间……”
“……你别打岔!”季晨坐直了,飞快地冲着何云起的肩头砸了一下。
这一下倒是不轻不重,但差点把何云起绷着的笑给砸破功:“好好好,我不打岔……你说,你慢慢说……”
“那几个单子,当到现在看来,其实已经有些端倪了。”季晨重新板起了脸,把手里的几张表来回翻了翻,说:“叶初阳需要复仇,而当时恰好出现了一个能帮她达到目的的怨灵,双方交换。怨灵重生,怨气转移到她的身上,她复仇成功,看起来理所应当,但这个完成转灵的人是谁,他在其中又得到了什么好处?”
何云起听得很认真,他端起已经半凉的茶水,浅抿了一口,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思考,无利不起早,图什么?双方都得利,中间的这位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没有。何云起一抬眼,猜测道:“钱?”
季晨看向了他:“为了钱?”
他正了正色,说:“为了钱,不正常么?这世上的大多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到,大多的人也都在为钱奔波,叶初阳家庭条件很好,能给他的肯定不少,而且这样的事极其隐秘,法律也无法咎其责任。而且你们这么久了都没查出什么痕迹来……”
“难不成又是秦弦?”江清远顿悟过来,他立刻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翻找了一阵之后,硬朗的眉峰猝然皱起,“那事刚出的时候我就去查过了,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秦弦,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颜培的事他嫌疑很大,如果叶初阳的事也跟他相关,那么这个人还真是……很危险。”何云起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看了看粘在杯底的茶叶浮渣,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不对,他……那天夜里,他把旄节对准了晨晨,他要做什么?”
“停停停,这不对……不是这么回事吧,那天夜里……”江清远似乎也回忆起了那天夜里的情形,“旄节要么超度,要么除灵,你和季晨都是活人,他是打算超度谁?这根本用不了……”
一声深深地呼吸,沉默许久的梁采薇长长地吐了口气,她的表情再不似刚才的温和了,温柔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沉重:“晨晨还记不记得那天他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之前你在医院里,我们也想着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就没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不过现在,情况可能有些复杂了。”
他说了什么?季晨垂下了眼睛,开始努力回忆起那天的情形,昏暗的小巷、**控的怨灵、秦弦说的那些话……他微微张了张嘴,断断续续地叙述着:“他说,我跟他一样,跟叶初阳一样,如果不把岳景辰除掉,我就没办法……在这个身体里安然无恙的存活下去,他说自己是在帮我。”
“简直胡说八道……”虽然这样的话已经从何云起口中听到过一次,但在听到弟弟这么重新叙述的时候,梁采薇还是对这段满是漏洞的谎言表达了厌恶,“这种话……”
梁采薇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季晨也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是什么。这样的谎言荒唐至极,但是自己信了,就那么一瞬间,被秦弦给钻了空子。他不只是在怀疑自己,更是在怀疑梁采薇、梁樨还有何云起对他的了解和信任。没由来的,一股愧疚再次涌上了心头。
“这不怪你,晨晨。”何云起一如往常地顺了顺季晨的背,“很显然,秦弦是了解你的,他甚至能知道你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准确无误的戳中了你的痛点,他的旄节对准的是你,话语针对的也是你……他的目标,或许就是你。”
最让何云起担心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
“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季晨抬起头,眼睛扫过了每一个在场的人,仿佛在给他们做出一个保证,“我一定会的,按时回家,不会乱跑,不会翻墙。”
梁采薇被他最后一句话逗乐了,揶揄道:“晨晨还真的每次都在翻墙?说谎骗了我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