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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灵者说 番外篇——by虚骨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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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子摇摇头,道:“活人,心智健全,身体健康的大活人,突然被人换了魂,你们说是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转灵。
  “往后这事一桩接一桩,无论怎么查都没有端倪,西城区的医院收治了不知道多少‘精神病患’,有多少是真疯,多少是转灵排异,有谁说得清?上头规定了,有些事不能说太多,没查清楚前,我们也不能妄言。”
  胡子的凝视着两人,道,“但时隔几个月,他还是露出了马脚。为怨灵实施转灵术,会使怨气侵袭自身,如果自身能力不足,身上的怨气就会越来越重,正是这点怨气,最终被我们察觉到,这间屋子的主人,顾千山,就是罪魁祸首。”


第99章 尘封(8)
  “这不可能。”
  梁樨抬起头,看向身边坐着的季鸣杨,只见他眉头深锁,摇了摇头,将刚才的话又咀嚼了一遍。季鸣杨将手里的资料又仔细看了一遍,用力咬了下唇,发出了自己听着都费劲的否认:“不可能……顾哥不会这么做的。”
  “小季……”梁樨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也觉得这不可能,可眼前的事实却并非如此。两位前辈与他们分别时,将一沓厚厚的资料留下了。他们回到梁樨家中,将这东西细细研究了一遍,可随着研究的深入,他们心中对友人的信任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动摇。
  他们闹矛盾的这段时间里,顾千山所在的西城区发生了许多起无从查证的奇异事件,范围不定,零零散散,但随着事件的增多,这些事发地连成了一大片,而顾千山的家,就在这个范围的中心。
  季鸣杨攥着一张城区地图,那图上标着连绵地红点,全是半年多来,发生事故的地方。
  梁樨觉得自己的脑袋彻底浆糊了。
  这不应该啊。他想,顾千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图什么?
  “我们得找到顾哥问清楚。”季鸣杨实在坐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可刚站起身,他又愣住了,要找顾千山问清楚,说来容易,去哪找?
  半年前他们闹了不愉快,到现在,他俩都没能再见他一面,甚至今天带着礼物登门和解都没能找到他……季鸣杨一想到许如霜化作血沙的模样,心里就被愧疚堵了个严实。离开顾千山的家时,他在破碎的门板后面发现了符文,那显然是顾千山离开时为了镇住屋内的怨灵而绘制的。
  他一脚将门踢开,也踢破了符文的禁锢,让“许如霜”得到了翻窗的机会……
  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有那一战,或许顾千山再回到家时,还能有机会将许如霜救回来。
  那个久病体弱,却一直温柔和蔼,对他始终笑着的女人……他一直死皮赖脸的叫着人家嫂子,蹭着人家的饭,说着乱七八糟的话逗得她咯咯笑,她曾真诚地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着。季鸣杨想不下去了,他把脸埋进了掌心里,身体陷入沙发,滞闷的声音从指缝中泄出:“都怪我……”
  “小季……别这样,要怪也是怪我,我……我当初不让你把顾哥拉出来,咱们仨不谈这个,不打着关心他的旗号说些有的没的……咱们也不至于这样,我还是你大哥,我干的这叫什么事……”梁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季鸣杨,他更希望能好好的劝劝自己,最好是回到半年前,站在那个自己面前,狠狠抽两下。
  可他能怎么办呢,谁都没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顾千山,他要是因为这事再有了什么意外,遇到什么危险,梁樨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两人面面相觑,商量到了天黑,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家里孩子还小,林婉一个人带着,季鸣杨也不放心,这一天算是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
  自那以后,两人都格外关注各个城区的异常情况,但凡能与转灵挂上点勾的,他俩都二话不说,以最快的速度赶赴现场,即便如此,顾千山依旧杳无音讯,要找他,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一晃又是好几个月过去,季鸣杨的孩子也慢慢长大了,不再闭着眼瞎哭闹了。梁樨来看过几次孩子,孩子也不怕生,每次见着他,都瞪圆了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他走到哪,那目光就跟到哪,可真当梁樨走过去,想要逗逗这孩子,他又立刻把脸埋到林婉怀里,装作自己根本没“偷看”过这位梁叔叔。
  “最近有顾哥的消息么?”季鸣杨冲好了奶粉,将奶瓶递给了林婉。
  “没有。”梁樨摇摇头,“你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
  林婉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看着他把奶瓶啃得吱吱作响:“户口都给上好了,叫季晨。”
  “这名字不错,一看就不是小季想出来的。”
  这小鬼不过几下就把奶瓶嘬空了,又瞪圆了眼睛看着周围的大人们,那目光里藏不住的全是好奇。梁樨突然提议:“你们拍过全家福了没有?现在拍一张,等能走路了再拍一张,能说话了、上小学了、长高了、会骑自行车了……都可以拍,我家就这么拍着呢,多有意义。”
  梁樨的提议确实不错,季鸣杨赶紧从屋里翻出了相机,放好胶卷,让林婉抱好孩子,挑了个合适的角落站好,冲着梁樨招了招手。这位老大哥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他手中接过相机,对着黄昏中的一家三口按下了快门。
  季鸣杨笑道:“梁哥,多来两张啊,洗出来也能挑张好看的,明天我去买个新相册,以后晨晨会说话了,会走路了,也让你过来替我们一家人拍照!”
  “你就使唤我吧……”梁樨笑了笑,再次举起了相机,透过小小的镜头,他将视野对准了摆好姿势的季鸣杨,可下一秒,他的笑却凝固在脸上。
  昏黄的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撒进了屋里,一家人站在屋子的角落里,身旁立着一盆绿油油的植物,灌满了净水的玻璃鱼缸里,橙红的鱼儿游来游去,时不时吐着泡泡。季鸣杨站得直,林婉笑得很温柔,怀里的孩子睁大着眼睛,正好看向了镜头。
  可他们身后,有一团漆黑的影子。
  那东西脸色苍白,饱含怒气的眼睛,因为咧开的嘴角而带上了几分从嘲弄的笑意,而那东西灰白的,沾着黑气的手,正缓慢地越过两位大人的身体,朝着怀中孩子的脸上摸去。
  梁樨断喝一声,从兜里摸出黄符,朝着那东西就拍了过去。一阵凌厉地风声过后,季鸣杨和林婉也飞快地前冲一步,极有默契地回过头,正将那东西的轮廓映在了眼里。林婉赶紧捂住孩子的眼睛,往后推了好几步,用自己的怀抱将季晨彻底挡住。
  那鬼东西极为灵巧,见摸不着孩子,便一点纠缠的意思都没有,扭头就往窗外闪去,一溜烟的没了影子。
  它要跑,季鸣杨却不肯答应,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脏东西,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孩子身上来。年轻的父亲二话不说,拿起工具就往外跑,梁樨自然是不会让他一个人前去,两位搭档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单独行动的道理,跟林婉交代了一声后,他也跟着季鸣杨冲了出去。
  罗盘的指标时快时慢,当两人跟不上的时候,它就放慢了速度,等两人要追上时,他便飞快地往前窜……就像是要引着他们到什么地方去。季鸣杨觉得有鬼,但转念一想,一个怨灵,就算把他俩引到乱葬岗去,以他们的实力也绝不可能吃亏。
  两人一路追赶,拐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巷子,那怨灵终于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面前停了下来,它回过头,静静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便凭空消失在黄昏的最后一丝光芒中。
  天黑了。
  这间仓库原属于当地一家企业的加工厂,奈何近几年经营不善,加工厂早已倒闭,这块地皮不知怎么的总是卖不出好价钱,久而久之也就荒废闲置了。两人站在门前,心中突然闪过了同一个问题,却也得出了同一个答案。
  是顾千山吗?
  是他派这东西找过来的吗?他是不是有苦衷要告诉他们,是不是有话要说?
  已经快一年没见到这位朋友了,季鸣杨突然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推开面前虚掩的铁门,是不是就能见到他了?两人在门前静默地站立着,过了许久,梁樨叹了口气,他向前一步,将手伸向了虚掩的,锈迹斑斑的红褐色铁门:“上次是你,这次得是我,咱们都一样了。”
  “吱呀”一声,破败的铁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随着门被一寸寸推开,门上的锈屑也跟着簌簌地下落,将跟前的水泥地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绛色粉尘。
  门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没有灯,也没有任何声响。
  梁樨看了看身边的季鸣杨,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迈开步子,往里踏去。
  就当他们踩进屋子的一瞬间,灯亮了。
  那光亮并不明显,却足以照亮正中间的一小块区域。那里没有什么特别东西,只是站着一个人。他穿着不合季节的厚重风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直立的领子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毫不掩饰,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两人,随意扫了一眼后,又聚焦在季鸣杨的身上。
  季鸣杨咬了咬下唇,看向了他的眼睛,道:“对不起,顾哥……”
  “对不起?”沙哑的声音从风衣后传来,近一年不见,顾千山的声音大变样了。从前他的声音算不得沙哑和粗犷,甚至有几分清亮,温声说话时,是很好听的。而现在,他的声音变得格外粗糙,像是用一块搓衣板,用力摩擦锈迹斑斑的铁块,一旦说话,就仿佛要往下掉几块血肉。
  “顾哥……”
  “你对不起我什么,小季?”风衣里的人轻笑一声,慢慢地抬起了手,季鸣杨发现,在这六月的天里,他居然还带着皮质的厚手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顾千山慢慢解开了扣子,随着纽扣一颗又一颗的松开,两人终于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裹在厚重布料下的人,从脖子以下,每隔两三寸,就生着一块漆黑的痂,那痂不是普通的疤痕,仔细一看,还能看到干裂的皮肤之下,有蠕虫一般白色的东西在涌动,仿佛一包脓血中养着什么虫子似的,只是一个倒也罢了,可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大的近乎拳头,小的也有指节那样,串在一起,堆在一起,粘在一起,每当顾千山说话时,那些东西便会一起震颤,泛出阵阵腥臭。
  顾千山突然大笑几声:“这就是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吗?”


第100章 尘封(10)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蜂巢的孔洞,黑红色的痂一块又一块地粘在顾千山的皮肤上,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一块平整的皮肤,全都坑坑洼洼,像是被人用刀一块块地将皮肉剜下来,等肉腐坏后又粘了回去。
  两人本能地向后退开一步,不仅是因为这震撼的场面,更是因为在那风衣掀开的瞬间,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败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眼里呛出泪来。顾千山并不为他们的排斥而感到难过,反而笑得越发癫狂。
  他向前挪了一步。
  用挪这个词并不夸张,顾千山的行动确实非常迟缓,他的双腿重若千钧,艰难地挪了两步后,他脸上的笑都因为疼痛而带上了扭曲,可他还是要笑,要保持嘴角上扬的模样,扯得整个五官都彻底变了形。
  顾千山喘了口气,说:“这就是你那句对不起的结果,是不是?看到了吗?高兴吗?”
  季鸣杨说不出话。
  他无法想象自己昔日的朋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一身的痈疮究竟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到这部田地……难道在城区里大肆使用转灵术的人真的是他,这些就是使用禁术之后遭到的反噬吗?
  梁樨抬起手,将季鸣杨挡在了身后,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将自己的意识从震惊中挖出来:“顾哥……当初是我不好,你不要怪小季,我不该因为这些就怀疑你,猜忌你,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弄得那么僵……前几个月我们提着东西去看你来着,可是你……”
  梁樨突然哽住了,他垂下头去,不敢再看顾千山的眼睛。他不在家的那个午后,是他们带着礼品一路寻到了家门口,是季鸣杨看见了屋内状况异常的许如霜,两人破门而入,却打坏了他精心布置的阵法,最终让许如霜化成了一滩血水,连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遗存都没留下。
  “可是我不在家,你们就进去了,对不对?”果不其然,顾千山的情绪根本没有稳定下来,反而越发激动。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嘴角的结痂甚至在他大笑的牵扯下破裂开来,涌出一股浓黑的血水,可那血并没有淌下来,而是化作了一团黑气,凭空蒸腾掉了,没等那黑气散尽,那一块痂又重新结好,瘪下去的地方重新鼓了起来,又是一包腥臭的脓血。
  那伤口里的竟然不是血!
  顾千山料到了两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他颤悠悠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东西,扯着嘴角,咧出一个极为痛苦的笑容:“你们不是要看转灵术的代价吗?这就是代价。”
  梁樨一怔,道:“你真的……用了……”
  “对,我用了……”顾千山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能将心中的秘密一口气全都吐出来,仿佛用重拳将压在心头的巨石击碎一样畅快,他不愿隐瞒,也不必隐瞒了,他这副处境,还剩几天活头?
  谎言这东西,从来都只有活人才需要。
  他对季鸣杨说:“一年前,你追打的怨灵,是我的第一个试验品。转灵术真是神奇,生者可以交换,死者可以复苏,只要两个灵体具有同等的分量,就可以对他们实施交换,怎么样?很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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