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尊渡劫失败以后 番外篇——by自在枯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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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嶙将心中所想暗暗掩下去,渐渐松了手,但他放开手,天征却拽住了他的手不放,细长的手指像是一个铁箍,使解嶙动弹不得。
解嶙愠怒,道:“天征,放手。”
两人的体温都是冷的,但皮肤相贴处却奇异地有了温度。
天征唇角动了动,随即恭恭敬敬地松手,还向后退了半步,头微微垂下,颊侧的黑发垂落下来,正巧遮住他的表情,一副任凭解嶙吩咐的模样。
解嶙暗中磨牙,心知天征越是做出这副模样,心中的主意便越是大,上一世他就是吃了被天征这副模样给蒙蔽的亏,认为天征永远都会忠于他,听从他的话。可后来,他用身死作为代价,明白了天征这只噬主的剑的本性。
想起上辈子的事,解嶙就觉得心里有点闷,想质问天征为何要背叛自己,心中却明白天征不过是凭他内心意愿而由幻海幻化出的人形而已,他就算是问了,也问不出真相的。
他心中想太多,以至于一时不查,竟忽略了远方破空刺来的锁妖锥,他下意识抬剑,却忘了自己此刻手中空空如也。
短短几息之间,身旁的天征却是动了,他白袍翻飞,闪身便立于解嶙身前,轻轻抬手,手掌向外,转瞬间,一个巨大的金色圆形光盾突兀地出现在二人身前,锁妖锥带着无上的巨力穿破重重阻力撞击到光盾之上,此等阻拦竟然丝毫不见它的缓势,尖端旋转着像是要生生将这光盾钻出个孔来,刹那间,金星迸溅,飓风狂卷,解嶙与天征二人处于风暴中心,那锁妖锥带着巨大的力量,引动苍天变换,原本就满是阴霾的天竟黑漆漆地压下来了团团阴云,像是一张张可怖的巨脸,高悬在空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两方势均力敌,谁都不能比谁多占些便宜,巨大的灵力波动使得风云变色,阴云间仿佛有电光闪动。
解嶙望着僵持不下的双方,轻声叹息。
由于真身并不在幻境之内,此刻解嶙并不受本体的局限,目前是精神力在起作用,因此,现在的解嶙——是九千年后叱咤风云不惧天地的妖尊。
解嶙发现自己现在站在登仙台上,远处天边各方将士都到了,全都御着自己的法宝,或嫌恶或惧怕地看着他,仿佛他是多肮脏不堪的东西。
解嶙作呕,在这浊世里,谁不是溅了一身泥,他们又能比他干净多少。
解嶙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雪白背影,双瞳中的温度降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天征的脊背,口中喊着:“天征。”
解嶙没多说什么,天征却浑身一滞,双方的默契程度已经到了彼此都不用多说什么就已经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的地步。
由于天征的分心,锁妖锥猛地向前刺了一段距离,天征险些失态,他眉心紧蹙,艰难支撑着光盾,勉强转回头来,嘴唇微动:“小心。”
下一刹那,金芒大绽,天征人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三尺有余的古朴长剑。漆黑的剑身将所有的光芒都吸纳进去了,解嶙握着它,剑尖与锁妖锥的尖端正巧对上。
如海的灵力疯狂向四周散去,扩散速度以中心最快,到边缘却如钝化了的水,变得凝滞不前,层层灵力凝结而成的波纹涤荡开来,带着无上的力量,波及到了周围众人。
刹那间,只听得一声钝响,锁妖锥的前进的方向竟然被解嶙的灵力冲得偏了寸许,这一偏,就再难以发挥它的威力了。
解嶙轻声地笑了,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剑,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闲庭信步一般挪了脚步,任锁妖锥裹挟着巨大的劲力与他擦肩而过。
势如千钧的锁妖锥被解嶙一剑化解,众精英们全都红了眼上了头,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偏要解嶙命丧黄泉。
组织这场围剿的少卿君虽不在,但所有人都想提着解嶙的妖丹去向少卿君去邀功,一时间,所有人都用尽浑身解数,以自认为强力的攻击朝解嶙袭来。
修罗场,战况惨烈战场,是一人于困境之中做绝死的奋斗。
解嶙倒背天征,丝毫不见惧意,反倒是嘴角扬起了一抹血腥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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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嶙很厌恶这种感觉,他明明是应该憎恨天征,应该不再对天征抱有任何希望的,但他却发现他与天征之间的羁绊已经牢牢嵌刻在骨子里,抹不去了。
他不得不放弃过往的恩怨,全身心地去信赖天征,才能将这柄剑彻底掌握。
到最后,解嶙可悲地发现,自己也只能去相信它。
这九千年沉浮,一直陪着他的,竟也只有这一把剑而已。
解嶙头脑渐渐放空。
这也是一场不公平的对抗,就像他对那些凡修们单方面的屠杀一样,这些精英们也联合起了战线,对解嶙进行一场围剿战争。
就算他是妖尊,全津川独一无二到的了渡死劫境地的强者,对上这么多人,也无力再继。
解嶙破了一人的对招,用剑刃刺中他的心口,又如木偶一般机械地将剑拔出,鲜血溅了他满脸,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身形摇晃,堪堪退一步,稳住了身体。
解嶙是天才,上一世自创二十四式剑法,下三重名观河,中三重名隔火,上三重名流连,每一重又各分八式,威力层层递进,但他对上这些人,也毫无胜算。
解嶙喉中已经漫上了血的铁锈味,他全身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大脑里空白一片,什么上辈子这辈子的,他都想不到了,他挥剑躲避逼命的招数也全都是靠身体的本能,灵力被他运用到极致,这些灵力如锋利的刀刃,切割着永无尽头的战场。
他仿佛只会挥剑了。
天征的灵力似乎永远也用不完,他任解嶙差遣着,即使内心已焦如炭火,也只能咽下火星,尽自己全力配合解嶙。
既然解嶙以为他是由幻海依凭内心所化出来的,天征藏匿在自己本体中的灵唇角微微上翘。
那不如就先瞒着他些,到时给他一个惊喜,看他的反应,也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解嶙:我可是个满级号!
天征:我也是个满级附魔的橙武。
第10章 幻海诸天(二)
挥剑,挥剑,再挥剑。
解嶙现在所做的这些,完全是他上一世身经百战之后,磨炼出来的应敌招式,二十四式剑法就是他最后的一层保护。
血雾弥漫,解嶙麻木地挥剑,天征威力无穷,使他应对那些津川的精英们犹如砍瓜切菜,但那些人却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没有尽头,不断重复的动作让解嶙心中起了厌倦感,这些太过消磨他的意志,也不会有激战之后的酣畅淋漓。
在身体极度的疲惫中,解嶙忽然飘出一个疑问。
他就算把这些人全都杀光,那世上其他人就会因此而改变看法吗,会突然认为低贱卑劣的妖魔崇高无比?
他咳出一口血,用剑挑飞一人的本命武器,分出精神去看对方的眼神。
只是对视上的一刹那,解嶙就怔住了。
那是一双无比仇视着他的双眼,里面像是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他一看见解嶙忽然不再动作,像是多大的惊喜一样,血液全都冲上了头脑,也不管掉落在地的本命武器了,直接将灵力附在手上,五指成爪,直冲解嶙的心口掏去。
掏心爪,这是最省时省力的解决掉敌人的方法了。
这样,像极了狐妖贪婪地与解嶙抢夺天征时的模样。
解嶙不屑地笑了,他们自诩为高贵物种,实际上又与妖魔有何区别?
天征自行而动,脱离解嶙的手,横在他心口,卡住了那一只来势汹汹的爪子。
“铛”的一声,火星四溅,铁爪与长剑碰撞划擦,发出让人牙酸不已的声响,足见双方力量之强。
两方一触及分,天征金芒大绽,尽职地守在解嶙身前。
解嶙转头去看周围所有人的眼神,所有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辙,仇恨、蔑视甚至是恶心反感的,仿佛他作为一只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是错的。
解嶙本以为用绝对的强力就能震慑住不和谐的声音,但现在他忽然醒悟,自己就算杀光了津川的所有人,但只要角落里还有生命在滋生,只要妖与魔一日没有与津川所有人都平等的地位,偏见就会存在,不管善恶,不问是非,有些人仿佛天生就为歧视他人而生,对非他族类的所有物种都产生敌意与轻视。甚至那些人还会更加坚定地认为妖魔都是嗜杀成性,贪婪丑陋的。
没用的。
单纯的以杀止杀,绝无可能,他上辈子完全错了,错得太离谱。
他自认为凭一己之力就能护住众妖群魔,可津川那些固有的成见太过可怕,他就算是津川最强又如何?
还不照样是一只妖!
自始至终,认为变强就能改变别人看法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既然如此,那他双手染血,背负着尸山血海,是为了什么?
其他人见解嶙忽然停住不动,全都像找到了突破口那样,于强弩之末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各式各样的招数全都朝着解嶙袭来。
天征发出剧烈的嗡鸣,他即使再强,也难以一时对抗如此众多的人。
天征转而迅速幻化出人形,黑发凌乱地披在身后,一张薄唇紧抿着,带出锋利的弧度。他蹲下身,与解嶙面对面,背对着的却是各式锋利尖刃。
他以血肉之躯,将对解嶙的威胁都挡在背后。
解嶙缓缓抬头,眼中神色迷茫不定。
“你是天征?”
天征伸手按住解嶙的双肩,稳住声音,应道:“我是。”
解嶙一把将天征的手推开了:“叛徒。”
天征的手一顿,却又再次按上解嶙的肩膀。解嶙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天征也跟着他动作,然而,那些伺机而动的人看到解嶙动了,便指挥起漫天的尖锋利刃,割裂诡异静谧着的空气,齐齐朝天征与解嶙刺来。
解嶙不再对那些人刀剑相向了,他开口,冷笑一声,骂道:“蠢货!”
刀剑齐齐一滞。
上一世他所灭掉的那个凡修宗门乃是一个邪修宗门,修的尽是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什么采阴补阳大法、以身饲魔之法、吞炼妖丹之法,倒是能快速地提升修为,只是后患无穷。解嶙曾见过那个宗门里的人,无一不是形销骨立,行尸走肉的模样。
这样的宗门留着也是祸害,若放它壮大,迟早有一天能将帝王台蚕食得只剩一张光鲜亮丽的皮。
解嶙便将它灭了,为帝王台,更是为无数无辜的妖魔。
他亲手了结业障,斩了无数性命,以至将自己推入深渊。但凡修界和七星殿不会管这些,他们只管看解嶙灭了一个规模甚大的宗门,戕害了里面数千条人命,他们只管污血染了解嶙满身,却不管这血是红是黑。
解嶙抬首,望着半空一张张厌恶他到了极点的脸,喃喃道:“我有错吗?”
他的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瞬之间,由半空之上爆发出了层层叠叠的声音,
“你当然有错!”
“大错特错。”
所有人都在说他荒唐,说他残忍,说他不分是非曲直,解嶙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苍蝇乱飞似的声音给逼疯,一时之间红了眼,脑海中凭空出现上一世这场围剿之战后的结局。
——妖尊一人屹立于尸海中央,天征尖端深深插入地面之下,血染了墨色的衣,黏附在他的皮肤上,那些聒噪的苍蝇们全都死了,有的无比凄惨,断手断脚,死无全尸。
此刻,解嶙心中又凭空升起凛冽的杀意,他觉得,让那些无知又嚣张的人去死是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了。
然而,就在解嶙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天征。
天征一直站在他对面,用一种温和而耐心的眼神看着他。鬼使神差地,解嶙问了一句:“我有错吗?”
天征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没有错。”
在千千万万道数落解嶙犯下多大罪过,成就了多大错误的声音之中,单单响起这一道“你没有错”。
犹如于滔滔湍急江水之中逆行的游鱼,艰难却又显眼。
就那么突兀地窜入了解嶙的耳朵。
解嶙的心一瞬之间重重放下,突然他像是被呛了一下,弓身牢牢攥住天征的手腕,像抓着救命稻草那样,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到眼角发红,咳到嘴角冒出了血。
那些人看到解嶙露出破绽,纷纷再次催使武器,重新瞄准解嶙,朝他飞刺而去。
天征稳稳地站在解嶙身前,用一种极专注的眼神看着他,背对着的是千万柄长刀尖矛,他面不改色,仿佛身后什么都没有。
解嶙擦干净嘴角的血,抬头,露出个笑。
与此同时,散发寒光的尖锋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被一层凝胶似的东西挡住去路,在天征背后的寸许之处停住了,再难向前。
解嶙对着天征,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更像是在对所有蔑视他的人说。
“我没有错。”
狂风骤起,解嶙稳立于中央,看着渐渐如墙纸剥落一般的战场,道:“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有些人,天道来不及降下惩罚,那就由我来,免得留他们去祸害别人。我剑下的冤魂,有几条,我扛着几条,大不了我有朝一日死无葬身之地了,被烈火烹,被热油炸,我也心甘情愿。”
“我自己做的事,我不后悔。”
刹那间,幻境如飓风扫过一般消失踪影,天征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解嶙,也消失了身影,最后徒留解嶙握着一柄残破的铁剑站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