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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鬼——by小梦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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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卫张皇愧惧,见时庭抽出一张符纸。此时,背后传来一声猫叫,时庭不予理睬,将符拍在眼前人头上。
  侍卫的鬼魂滚到一旁,惊道:“殿下压着我做什么。哎呀,我头发怎么没了!”
  时庭察觉不对,回头见那猫仓皇而逃。
  青年立在门口,看人比肩接踵往城门口赶。出城的队伍逐渐延长,还有马车穿插其中,眼看就要排到城中央了。标木从屋中走出,青年问:“边境明明是你们人偶比较多。为什么这两条队伍,反而是我们人的长些呢?”
  标木说:“你们人比较怕死。”
  有熟人经过,问:“你们怎么还不走?”
  青年道:“我们在等殿下打水回来……”
  “你有本事。”路人抱拳摇了摇,又道,“哪来的水啊,别等了。城里十天半个月也喝不上干净的水了。留一口酒,路上喝吧。再不出城,说不准待会儿就不放人了。”
  标木这才留意到青年手中的酒,看来真渴了。他问道:“人偶们也都走了吗?”
  “你看那里不都是。人偶们更得逃啊,水都不行了,待在这城中防不胜防。要不走,就跟官兵去崖洞躲着也行。不过你们俩一个人偶一个人,若是不想分开,只有出城了。”路人说罢,告辞离去。
  青年仰头,发现屋顶有猫,浑身乌溜,就四条腿沾了点白。猫盯了他一会儿就跑了。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符纸,在他家门口飞了一地。
  青年道:“殿下?”
  标木接下一张符道:“离魂咒?这不是禁物嘛。敢情怀王把收缴的符箓都私藏了。”他揣在衣里,想万一哪天出事了,倒是解脱的好东西。
  青年望着屋顶上时庭远去的背影,喃喃:“水……”标木拉他进屋道:“还什么水。人家追猫去了。我们收拾收拾也出城吧。”
  木甲猫从城外一路到城中,终于不跑了。时庭煞住脚,见它在墙头吟唱法术,便要去捉,谁知胸口被抓了一通。
  “你打我?”
  法术唱罢,五头猫接二连三从墙根溜上来,叫声此起彼伏。时庭认得那雪衣将军,余光一扫,果然追到了行会。
  木甲猫向下一窜,时庭也跟着跳下。几只猫一哄而上,时庭将它们从身上拨下,又跳上来,不依不饶。时庭不与它们周旋,只盯准那一头,扫剑将其逼入墙角。
  “为什么躲我?”猫叫。
  “我又不怪你。”又叫。
  “还是你怨我没认你?”不叫了。时庭干笑。
  “出来。”
  “怎么就叫不来了。”时庭弯腰抱起猫,手心一软,居然被撒娇了。
  他觉出哪里不对。低头见脚下几只都要跟他好,全是中了法术。他环顾四周,对面墙头居然还有一只,袖珍老虎似的。
  “好家伙,这回盯上绣虎了?看小爷今天不把你逮住。”一小偃师冲出。
  那猫旋即逃跑,和刚才一样矫捷。时庭将手中那只往地上一扔,也追了上去。
  “你是晴远那小徒弟……”时庭记得那日见过他。
  “镜生。”
  “怎么回回见你都在捉猫,其他偃师不都去救助木甲了?”
  “师命难违。捉它可比救木甲重要多了。”这镜生也是自命不凡。
  二人追到城门口,猫又停下。镜生困惑道:“这家伙今日怎么有点犯蠢啊。”只见那猫左看右顾,难以抉择,还喵喵不停叫唤,不知自己跟自己吵个什么劲。
  时庭道:“就是现在。我抓他,你施法。”镜生点头。时庭腾空掠过,一把拎起猫脖子。镜生欢喜道:“你行啊!”手中不忘书符。
  符咒绕成环,往猫身上套去。倏然,一抹黑影钻入人群。镜生大呼不妙。话音未落,又飞出一道影子,从符环中将将穿过,也下去了。
  镜生俯身一看,尽是排队出城的人,跺脚道:“狡猾的细作,引我们来人偶多的地方。这下怎么找。”
  “什么细作?”
  “偃方细作啊。老师说那猫儿被偃方细作附身,你不是为此捉它?”
  不等镜生说完,时庭纵身跳下。镜生接过时庭丢来的猫,站在屋顶,纳闷道:“刚才怎么是两头鬼?”
  人群中,一人偶游走自若,一人偶紧紧追随。镜生看得一清二楚,时庭却不然。他一下去不久,便把人跟丢了,只有观察周围,找寻可疑之人。
  一人道:“这也忒不公平了。那头检查人偶,随意一看就过。我们人这头却要单独进屋盘查。刚才那人进去有半个时辰了吧。”
  另一人道:“半个时辰怎么了?我这都排第三次了。一旦不过,自行处理,重新排队。现在水都不干净了,要我怎么洗得干净。”
  这条队伍尽是怨声载道的人们。时庭对人并不感兴趣,又去到另一条队伍。
  “你不是人偶!人排那个队去。”一侍卫道。
  “我怎么不是人偶了!没签名就不是人偶吗!”
  侍卫道:“那你敢不敢把手卸下来给我看看,证明你不是人。就知道你想冒充高木!”
  时庭虽不肯定那人究竟是人还是人偶,但看起来并不像自己要找的人。突然,他胳膊被一人拽住。
  “殿下!这些侍卫分明就是只放人偶不放人。木甲得花症致死,我们人不喝水也会死啊!你该不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城里,就不会把花症传出去了吧!”
  正说着,侍卫冲出将那人拉下,原来此人带了花疫,没通过检查。时庭庆幸刚才自己被拉的是衣裳,不是手。
  有人偶道:“困你们怎么了?若怀王让你们把花症带出去,到时候全国的水都污染了怎么办?”
  “你们对散播花疫毫不在意,只有危及自己才紧张。让你们清洁干净都不愿,完全不顾外头人偶死活!”
  “边境之城是怀王为人偶建造的庇护之地,你们人在这里本来就是二等公民。”
  人偶接连寻衅,恶意相向。人亦愤恨不平,推搡回嘴。
  那带花疫之人喊:“我们出不去,你们也别想出去!”他挣脱侍卫,朝人偶们扑来,有好几个人偶被感染瘫倒在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一声尖叫,众人散开,发现一人倒在血泊之中。
  时庭见身旁的低木手中有刀,立即将其抓住。谁知那低木朝他冷笑,魂魄出窍,不知又去谁身上了。
  “是他!殿下抓住他了!”
  “不是我,殿下!”低木央求。
  时庭知道刚才是细作附身,要借刀挑衅人与人偶,遂揽那低木逃离。
  带花疫的人们大喊杀人偿命,从四面向他们冲来。人们拽住时庭,不让他逃走。
  霎时,轰雷掣电。众人仰天,黑云翻滚。时庭趁隙要走,这次身边的低木却抱住了他,将他推到屋檐下。
  “向晏?”
  那低木没有吭声,心急火燎,又冲回人群。人们一拥而上,他全身渐渐被花淹没。
  紧接着,时庭听到许多人偶都开始说同一句话:“快去躲雨!小心花疫!”一个接一个地说。
  雨珠坠地,猝不及防。不少人偶被淋到,在地上打滚。一些人涌上城楼,一些人钻进拱洞。可仍然容不下所有人。无处躲避的人偶蜷缩在雨中等死。城门下还不断有带花疫的人和被感染的人偶被众人推入雨中。
  整座边境之城都开了花,美得恐怖。时庭震惊失语,他思考着有多少人偶躲进崖洞了,有多少在家,还能再撑多久,那些已经出城的,不知有没有地方可躲。
  骤雨厉风中,晴远执伞而来。所经之处,遍地人偶燃烧,升起袅袅魂魄。
  时庭道:“雨若不停,这城也留不住了。”他记得当年为了快速筑新城,用的全是木料,哪里敌得过这花疫雨。
  他见晴远抬脚,雨水似乎渗入靴里,又道:“不能让任何人出城。人全感染了,也再没干净的水清洗。”
  晴远道:“我问过君上。柔夷今日与偃方兵力悬殊,士兵自当年惨胜后依旧厌战,他不愿与偃方交恶。”时庭无言。
  晴远又道:“殿下乘鹏鸟去亡灵乡取幽域之水吧。”
  时庭道:“亡灵乡隐匿山间,四海寰宇图都未记载。”
  “有我指路。”说着,通灵蝶从时庭袖中被招出,飞到伞下与晴远那一只交换了符文。
  “这一只,十年没用了。”晴远道。
  “你身为柔夷人,又曾是大祭司……”
  “既为偃师,便一心为木甲。”
  时庭用指令符唤来鹏鸟。鹏鸟隐身时表面用的是晶石,不受花疫影响。
  晴远递伞,目送时庭冲上城楼。后来,人们见时庭从城楼窗口跳出,一脚迈入空中,消失了。


第025章 柔夷 高级人偶一名,美男子,可战斗进食饮酒行房流泪
  时庭登上鹏鸟,咋舌掩口。上百台木甲在船上欢宴,一桌桌饮馔笙歌。
  小貂风狸在座上举杯道:“好久没乘鹏鸟了。告诉你们一个小机关,我们每人座下都有条腰带。像这样先套上,再收紧,就不会到处摔了。这是公子教我的,可顶用了。”没坐过鹏鸟的木甲都上前围住风狸讨教。
  帝江体态混圆系不上腰带,奚落道:“那是因为你乘那次是由公子驾驶。想怀王载我们的时候,公子都能在后头为我做木甲,需要什么腰带。”
  小蛇相柳道:“有个机关你们肯定都不知道。我乘过鲲鱼,见公子用过一避水法器。含在口中,下水多久都没问题。”相柳有九头,喝得比其他人都多。他想去驾驶舱拿避水法器给大家瞧,正巧撞上时庭。
  时庭问:“你们为何在此?”
  向喻搀起相柳道:“不是你让我们来的吗?”木甲个个点头。时庭问谁说的。向喻看相柳,相柳说是风狸来和他说的,风狸说他和毕方一起听帝江讲的,帝江又说从玱琅那处听来的。
  时庭扶额,瞧这百来号木甲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兀自进驾驶舱。元离跟进来,看了看专心驾驶的时庭,望了望外头嬉闹的鬼魂,乐呵呵道:“王爷开船,随从宴乐啊。”时庭依旧愁眉紧锁,为花疫之事焦心。
  “这几束光是什么?”元离伏在镂花窗前,指着城中六束向上映射的符光,天阴雨急也看不清是何物发光。时庭立刻警觉,通知晴远。不多久,偃师们赶到。
  晴远道:“有六只木甲猫在兴云布雨,已被中止,雨势渐缓。”时庭道:“刚才我跟了这细作一路。他许是先去溪边下了毒,而后回城中召集同伴。这雨既然是对方请来的,大祭司是否也能为我们祈晴?”晴远道:“可以,但只怕这些云散去他处,传播花疫。我暂且将乌云收拢在无人之处,你也可安心前往柔夷。”
  “我们要去柔夷?”元离在一旁坐下,见鹏鸟渐渐离城。
  时庭点头道:“去找幽域之水控制花疫。”
  “可我听说在柔夷,附魂木甲一旦被抓到,会处以九死之刑。狱卒会把木甲分批收押,每九台一组。他们先将所有魂魄附到同一台木甲上行刑,到了不能再受刑再附到下一台,直至整组木甲毁尽。”
  “到时候你们都藏在鹏鸟里,我一人下去。”
  元离欲言又止。时庭改口问:“师父头还疼吗?”元离说不疼了。时庭道:“喔?这墙泥居然还真有效。”
  “什么泥?”元离忙摸头,没察觉异样。
  “你让我给你脑子里灌墙泥,说可愈花症。”时庭乜了元离一眼。
  “小子你别讹我啊,我哪里说过这话!”
  时庭轻笑道:“罢了。你醉了,自己说过什么都记不得了。”
  悬崖另一侧云烟氤氲,琼花玉树。柔夷不兴木甲,少有伐木,草木葳蕤。历代君王喜植神木,本意取悦贪玩的小仙下凡,结果仙人不赏脸,反成了灵兽栖居之地。林间紫狐穿行,湖岸白鳄出没,尽是在赤栏不曾见过的生灵。
  密林一过,农田广袤。元离叹道:“魏阳赤栏多山地,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这大平原。”
  时庭道:“柔夷有三绝:鹤馆八千、云官万人、仙田无垠。这下方便是人们口中的仙田。”
  听闻几十年前,此处还仅是平原一片。柔夷人寻冲举之术,崇尚辟谷,不屑务农。那时的大祭司,也就是晴远的祖父,忧心民生,前往仙界带回能种出仙果仙稻的种子。百姓兴致勃勃种下,翌年收成甚好。农人都认定是种子好,殊不知是土地肥沃,日照充足。柔夷地广人稀,粮食菜蔬大量输出他国,倚靠天赐良田,百姓富足。几年前,晴远又从赤栏引进木甲牛,解放不少人力,之后君王效仿,向偃方购入大量机械,如今农田上再不见人劳作。
  元离问:“那这鹤馆八千、云官万人又指的是什么?”
  时庭道:“柔夷人虽也养猫狗,但最流行养鹤。人们时常要带宠鹤见鹤医,家中但凡有喜事也会添一两只。于是城中鹤馆三五步一家,这八千想来是虚指。”
  二人远远见柔夷神京,七十二座金阁,萦绕在祥云瑞气之中。时庭又道:“这祥云瑞气其实并非天成,是柔夷天子刻意命人以仙术聚云造景。造景之人被封为‘云官’,便有这云官万人。”
  元离问:“造几片云需要这么多人?”时庭道:“云官不过是统称。他们之中各有职责,有的拂云、有的垂虹,有的飞霞。云官日夜交替,五天换一班,说要万人也不夸张。”
  鹏鸟从那片金阁上方飞过。元离探头,果真见几名银冠白衣的云官施法。正想多看两眼,忽见一团云雾扑面。鹏鸟钻过云层,开出一巨洞。时庭见云多,视野不佳,转而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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