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鬼——by小梦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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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同!”
“我们不都杀木甲吗?”
“大祭司杀木甲是为了警醒世人,崇敬神明,是为了国家安宁,杜绝战争。和那杀人魔怎么会一样。”婢女振振有词。
鬼道:你就是千甲斩……
琼文道:成为大祭司之前,我一直活在黑暗之中,世人唾骂。唯一解脱的办法就是继续杀,越多越快越好。
刚贬黜第一年,我还夜夜看天空,想早些回家。我嘲笑自己违拗,从前在天上成天看地下,找点差事下凡,如今到了地上又日日望天。
我也想过躲起来,永不回去算了,可我还是放不下回家的愿望。所以后来我再也不看天了。这天被我看了便是亵渎。与其想着回家,不如盘算怎么尽快完成任务,完成了,就不用再杀了。
若你是我,也会成为大祭司的。
鬼道:若我是你,说不定都撑不到成为大祭司那一天……
琼文道:你是想对我说我的过去太肮脏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鬼本想解释,可他知道这是琼文的痛处,只会越解释越乱,于是改口道:以你的法术,之前是不是都在让我?
琼文反问:不然呢?你觉得自己仙法和神仙相当?
鬼嘻嘻一笑,又听琼文道:我让你,是因为你们取不取到水与我无关。
鬼又问:那你刚才还是放鹏鸟走了。明明一心除木甲,又不受我们牵制……
琼文道:你们配合无间,不将你们分开,我怎么好得手。而且,我还想知道你是谁。
鬼心中忐忑,他见琼文挥手让婢女下去,一起身,衣裳滑落。
琼文道:“你一直不愿说话,是不想让他发现你吧。现在他不在了,你让我看看——”
他一施法,就见一血淋淋的鬼埋头在床上哆嗦。那鬼见琼文没有动他,又跌跌撞撞爬下床去。可没走几步,鬼忽然想起自己得看住琼文,愣头愣脑又折返了回来。
琼文将这犹豫鬼逼至墙角道:“把头抬起来。”鬼摇头道:“你先穿衣服!”
“大祭司!”门外传来一稚嫩的声音。
琼文做贼心虚地把鬼收回身体,回头就见一十四五岁的红衣少年迎面扑来。
“君上驾到。”几名内官随后赶来。琼文怨道:“又说晚了”,赶忙穿戴整齐。
“大祭司今天好香。”
琼文推开那栽进怀中的脑袋,下床走开。小天子像仙狸一样,被仙官摸过头,舒服得不要不要。
琼文道:“臣有事要禀报。”话一出口,自己身上就猛地打了一激灵。
小天子举手道:“朕也有事要问。”琼文道:“君上先。”
“大祭司是和仙友出去玩了吗?”小天子拧眉道,“外头都说看见你和一仙官在天上搂搂抱抱……”
“他不是我仙友。他是个人偶。”琼文感到手心有股力想举到嘴上咬,可这次他再没有纵容体内这只鬼。
小天子不悦道:“是人偶你也不杀。莫非你与他……”琼文道:“因为他还带了上百台木甲,我想将其一网打尽。”
鬼一惊:你你你!你这样就说了。
听到缘由,小天子转忧为喜,兴奋道:“要朕帮忙吗?”琼文低声道:“臣已经派人去了。”
鬼又一惊:什么时候!我明明一直盯着。天呐,我刚才到底做了什么,泡澡吗?求仙君了,不能放过他们吗?
琼文问:我为何要放过?
鬼说:赤栏有很多低木,我们可以想办法送来给你处理。
琼文一听,很是不快,道:我为何被罚在柔夷斩杀木甲?为的是替柔夷抵制木甲。这种作弊行为是罪加一等!
小天子又问:“大祭司刚才是有什么事要说?”
鬼害怕道:你要是敢说幽域之水的事,我现在就出来,让你们天子知道你也是人偶。
琼文回道:“我是想说明日有籍田大典,君上不要忘了。”
想威胁我?琼文说罢默念法术,狠狠惩罚了鬼一下。
小天子道:“当然没有。朕还担心大祭司忘了,不回来了呢。咦,大祭司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琼文扶墙摇手道:“只有些疲乏,不打紧。”心中又道:等天子走了,再给你好看。
小天子道:“那朕先回去,大祭司好好休息,明天见。”
“君上别走!”突然,鬼喊出声来,用的是琼文的口。小天子一听,欣喜若狂,直说“不走不走”。
琼文急道:你干嘛?别丢人。说罢又施法惩罚了鬼。
谁知这一下,鬼啊地一声,竟疼倒在小天子怀里。
“大祭司怎么了?我去叫御医。”
“不要!”
眼前人一下虚弱央求一下冷傲推拒,小天子手足无措。
琼文训鬼道:你少给我装。你这样成何体统。鬼无辜道:我没装啊……是你打人真得很疼。你再打我,你们天子会担心得不肯回去的。
琼文算是被要挟到了,只得答应那鬼不再动手。他胡乱说了些话,打发了小天子回去。
可小天子仍是放不下,非留下两侍卫,交待一旦有事就通知他。于是这一整晚,琼文再没机会看看那鬼是谁。
半夜,琼文躺在床上,想起一事,起身唤来一小祭司。他说这几日不在,都没注意天象,嘱咐小祭司代他去占星台看看。小祭司没得觉睡,不情不愿走了。
鬼说:天象都不亲自去看,这祭司未免也做得太马虎了。琼文说:我们这不是都洗过澡上了床嘛。说着拉了拉被褥,安心睡去。
翌日清早,小祭司已候在门口。琼文醒来,也不更衣就唤小祭司进来,扶头侧卧,听他回报:“昨夜天有异象,赤栏方向彩云变色。由青绿转紫红,形似大鸟。而后贼星四起,红云随贼星缓缓送落天边。”
鬼说:“这天象真奇怪,赤栏都没见过。”
琼文说:“那是云官所造彩云。凡是遇上游离的魂魄或附魂的木甲,便由青绿转紫红。”
鬼听过之后哑口无言。他起身想去查看,却听琼文笑道:“走,是去籍田祭典的时候了。”
第029章 柔夷天子 这次完了,可别再怨我了
两婢女提起祭司白袍为琼文披上。一婢女翻出袖口红边,一婢女拾掇腰间剑穗。琼文满面春风,主持祭典。
每年春耕前,柔夷都举办籍田大典,由君王亲耕劝农。柔夷因操机甲务农,仪式并非真犁地,因而十分简单。
小天子率先下地,打开机关。犁田甲大步向前,谁知他袖口卡在机关中,被机甲一路拖拽,踉跄前行。
“大祭司救我!”
琼文从台上跃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剑收剑,截断衣袖,又携天子转了两圈,起舞似的撒了一波种子。种子落地即刻发芽,众人欢呼,也看不出天子失误。
随后大祭司亲耕。琼文用了极为普通的法术驱使机甲,不抢半点风头。大祭司之后,王侯将相文武百官相继入场。
祭典结束,琼文走回马车。婢女道:“大祭司好像今天心情特别好。”琼文道:“昨夜又抓到木甲了。”婢女道:“恭喜大祭司。我回去让下面人备点酒菜,晚上庆祝。”
“哎……”琼文抬手。婢女问:“有什么吩咐?”琼文本想说不必准备了,可又怕婢女起疑多嘴,摆手道:“没事,去准备吧。”
琼文上车,拦下打算一同上车的婢女,道:“我先不回去。”婢女问:“不换一下衣服吗?”琼文摇头,对车夫说:“出城。”
车驶至郊外,琼文挑帘。窗外是护城河,前方不远处有道彩云之墙,墙根有红云异象,似是通往另一空间。
几道锁链缠绕于云上,时不时震荡,也不见锁住何物。地上有一滩水迹。鬼擒住窗栏,很担心。
琼文说:我会让你和他一起回去的。
琼文又说:我也不会和天子说偷水一事。
琼文还说:杀木甲前,我会让鬼魂们离魂。
琼文叹道:还不满意?
鬼说:我会阻止你的。
琼文道:那你就阻止吧。反正今天是我回家的日子。
他下车施法,鹏鸟现身。只见鹏鸟扑扇翅膀,上下挣扎。它身上千疮百孔,木甲们如石化般抵住洞口,不让水漏出。时庭静坐在前头,眉头紧锁。侍卫们想昨夜竟与这庞然大物斗争,仍是后怕。
鬼拼死离魂,可无济于事。琼文跳上鹏鸟,挥剑捅死三台木甲。死去的木甲慢慢沉下,水开始向外涌出,又有木甲赶来堵洞,又被杀死。
时庭操纵鹏鸟,欲将琼文甩下。琼文抱剑曲背,稳住身体道:“铁链坚硬,你可要小心,别自己弄坏了鹏鸟。”果不其然,挣扎之下,鹏鸟有几处撕裂,地下积水更多了。
时庭问:“主人你在吗?”
“在……”鬼勉强应了一句,他浑身力气都用在阻拦琼文上了。
时庭担心道:“别和他硬来,想点办法。”
“原来你是他的偃师啊。”琼文对鬼道,“告诉过你不要小巧神仙。其实办法是有的。只要你们投降上缴木甲,我不但可以帮你们把鹏鸟修好,还答应放你们出柔夷。”
时庭道:“我说过不会牺牲他们的。”坚守的木甲们十分感动,喃喃:“殿下……”
“殿下?”琼文笑道,“不会弃车保帅顾全大局就不是君王的命。你不投降,我也会把这些辛苦挡水的木甲一个个杀了。到时候你们连水都带不回去。”
鬼道:“才不是的……得民心者得天下……殿下……鲲鱼……”
顿时鹏鸟变身鲲鱼,逃脱锁链,蹦入身边的护城河。但锁链百转千绕,鲲鱼游了一阵,还是被牵制。
侍卫们见鲲鱼游不走,全聚在河边,投掷□□堵它去路。鲲鱼身中数枪,幸而最终挣脱锁链,反向朝城中游去。
琼文见状,附身鲲鱼阻拦,无奈鲲鱼满载的幽域之水令他痛苦难忍,只得离魂出来。
鲲鱼一路猛冲。谁知河水被琼文抽干,全在天上流。鲲鱼坠落在干枯河床中,千百条河鱼砸于其上,垂死挣扎。木甲们经受巨大震荡,没填住洞。好些河鱼从洞口落进鲲鱼,一触到幽域之水,旋即化作白骨。
岸上琼文道:“让你们反抗。这水只剩半缸,再不修补——”话未说完,鲲鱼又变作鹏鸟一飞冲天。
琼文追了上去,问鬼道:“他这是想去哪里!”他望着脚下神京,有些担忧。
鹏鸟飞到来时的湖上,变回鲲鱼潜入水中。湖上有游船甚盛,琼文不敢抽水。他瞄准那道巨影,一挥袖,在湖心切断一条水路。鲲鱼坠落湖底,两边游船水涨船高。湖边围了无数百姓,伏倒大呼仙官显神迹。
鹏鸟从湖心飞出,在城中低飞。它不断洒水,所经之处细雨绵绵。有人偶走出,敞手接雨,宛若重生。
琼文放出几缕风刀,鹏鸟避闪不及,坠落在市井间。城中百姓聚了上来,惊呼大鸟中有木甲。
琼文落地,拔剑上前。他累了,不想再顾及旁人放弃这次机会了。于是,百姓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敬仰的大祭司大开杀戒。
琼文每斩杀一头木甲,就有新的上来堵洞,英勇而可怜。终于,百姓中有人偶站了出来,质问:“为什么在柔夷木甲就要任人宰割!”
背后传来阵阵回应,琼文还未来得及回身,就在鹏鸟上滑倒了。有人扯了他漂亮的白袍。
他跌在地上,剑离了手。人偶们一窝蜂涌上来,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眼前乌压压一片,但听人群外一声长鸣,鹏鸟展翅而去。
夕阳西下,隐形的鹏鸟在彩云前停下。舱内仅剩一半水,水面满是浮动的木甲尸体。鬼魂们躲在水底,浸泡幽域之水恢复。
向喻对时庭摇头,彩云还在,守卫也没走。时庭也向外观察,见下方停了一马车,车中走出一人。他对向喻道:“送我下去看看。”
时庭站在守卫身后,读了读他手中书信,道:“天子手谕?”一旁的祝老爷惊道:“哎,你……”
“谁?”守卫向后瞅了一眼,看不到时庭。祝老爷忙说:“没没。”
守卫点头放行。祝老爷招手让时庭躲到马车后,生怕他人瞧见。他问:“怀王殿下,您的身体呢?”时庭道:“在附近。祝老爷为何在此?”祝老爷遮遮掩掩道:“送货……哎——”
时庭二话不说钻进了马车,转眼出来道:“原来是一车人偶。为何天子会让人放行你的人偶?”祝老爷磨磨叽叽不愿说。
背后传来守卫喊:“你到底走不走?”祝老爷探头道:“走走马上!”
“我们之前谈的生意,你可还有兴趣?”时庭问。
“当然当然。但您让我先过去。”
“那你帮我个忙。”
过了一会儿,空中丢下一令符。祝老爷悄悄捡了揣在怀中上了车。他发现车上比刚才更加吵闹。仔细一听,每个人偶里都装了十多只鬼。
“多谢祝老爷。”时庭附身一人偶,边说边望向窗外。两云官拨开彩云,如掀帘般,让马车通过。
“哎不谢不谢,反正这事有人给我撑腰。”
“有人?”
祝老爷想此人日后是大客户,自是透露些消息拉拢关系,笑道:“您以为我们这些木甲商怎么能做得风生水起。背后还不是有人。不然我们一旦被抓,不立马给大祭司处死了。”
“你说的人可是……”时庭瞟了眼祝老爷手中的手谕。
祝老爷点头道:“当年晴远大祭司离开,天子着急要找法术高强的大祭司安抚民心,求神拜佛,没想到请来个仙官。可你说一个仙官怎肯轻易答应做个人间的官,肯定有条件。自从大祭司继任,柔夷便禁止木甲,发现的木甲都还非要他亲自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