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鬼——by小梦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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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长足民。”一隗方士兵答。
“它们的脚怎么那么长?”
那士兵道:“两百年前,此处遭遇大旱,大地干涸开裂。长足民不愿离开家乡,于是生出长长的脚,用以跨越地上沟壑。”
“你怎么知道?”
“将军说的啊。将军是魏阳人。前前朝的鬼,活了几百年,什么没见过。”士兵转过头问,“哎,话说你是谁啊,之前没见过。”
“啊,还未谢过昨日诸位大哥出手相助。”
士兵一愣,朝跟前作揖人肩头来了一拳,乐道:“阿岩?你小子,脸皮一换,都认不出了。”转而回头道:“逐风,你小子可以啊,人都给砸碎了还能救回来。”风渚在向晏背后,浅浅一笑。
士兵托下巴琢磨片刻,拉来边上一老一少两士兵道:“哎哎,你们看他这脸,有没点像那个谁……”
“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是有几分神似啊。”老兵拍手,指了指,青年士兵也随他笑。
“你们说的是?”
“赤栏的向晏。”
向晏垂头抚脸,暗道大意。昨晚没有嘱咐风渚,别照自己模样做脸。结果今早起来,又没有镜子照一照。
后面有些个年纪轻的小兵探出头来,问说的是谁。老兵道:“就是当年在军中和怀王鞍前马后同榻共席那位。”几人恍然。
向晏惊愕:当初怎么如此高调?还有,我不是以偃术闻名吗!
此话一出,真就有人反驳:“哪里的话。当年向晏统帅八万魂甲,横扫百万大军,连怀王都只是他军中一小卒。”不少人点头赞同。向晏粗略一扫,那些人都是一副装扮,应是当年与赤栏一战的隗方兵。得到敌人赞许,实在快慰。
老兵摇手道:“你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他自从闯下弥天大祸,就一直藏在怀王帷幕之中,吹吹枕边风。我们当时和赤栏联盟,驻扎在一处,亲眼所见,那还有假了。”说完又有一群人点头。他们虽也是隗方军,可战衣盔甲要比前拨人更加坚实厚重,专为应对魂甲军而制,参与的是魂甲军反叛之后的战役。
“无稽之言。”风渚甩袖,掣向晏快步走开,不与理会。
向晏问:“你怎么知道是妄言?”
“你可曾听说偃师四戒?”向晏摇头。
“对木甲,一不准奴役,二不准施暴,三不准犯淫,四不准动情。”
向晏暗自窃笑。究竟是哪个自负无聊的人弄出来的条条框框。可转念一想,这几年在京城所历所闻,若偃师都能有此约束,或许能免去不少暴行。
“前三条我能领会,这第四条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向晏道。
“医者不愿为至亲治病,偃师亦是如此。若动了情,便不忍下手,心慌手慢。”
向晏颔首,风渚继而道:“这只是其一。偃师制作人偶,本就赤诚相对,亲密无间。偃师往往迷恋手下的人偶,过度保护,人偶亦因此容易对其依赖,产生倾慕的错觉。假若偃师一生只做一名人偶,二人误会也就罢了。倘或手下人偶众多,又不加以克制,那不得惹一身情债。”
“原来是这样,哈哈——”
“偃师四戒乃向晏所定。怀王既是他的人偶,二人就一定没问题。”风渚笃定道。
向晏啊了一声,看来之前白濯所说,也是稗史琐言。更令他意外的是,原来风渚也是自己的小迷弟。可是他说到就果真做到了吗?万一他有双重标准呢。
风渚见向晏表情莫名,多瞅了一眼。向晏回望风渚,心生一问:此人究竟是谁,居然知道殿下是我的人偶。
军队步步逼近长足民,恐惧越发滋长。这些个妖兽有四五层楼高,在远处根本看不出。而比起妖兽,更令士兵们望而却步的,是眼前那道深不见底的天堑。
天堑之间有成千上百的石林,或如廊柱或如刀片,划出沟壑纵横。长足民每一步刚好跨过沟壑,踩在与他们身体差不多大小的石柱上。他们每走一步就会哭嚎,泪水落入沟壑,哀声响彻不绝。
“嘭嘭嘭——”有人朝长足民细长的双腿攻击,连发百弹,击中寥寥。又有人尝试硕大的头部,弹火射入,却毫无反应。
“九雷神机!”将军扬手,前排人退下,换上一行士兵伏地,架起笨重的机枪。
“是重型机枪。”风渚说完,向晏急忙捂住双耳。军队狂轰滥炸,烟雾迷漫,哀鸿遍野。
将军再次挥手,喝令停止。待浓雾散去,只见一长足民被打破了层皮,露出内部弦丝机关。
“是木甲!”二人对视。
将军道:“木甲内部中空,要打中中枢才有效。”众人依法攻袭,很快第一个敌人坠入深渊。周围的长足民纷纷落泪。
“木甲离魂!”向晏施法无效,奇怪道:“没有魂魄,是符咒控制。究竟是谁制作了如此多的大型木甲……”
长足民温驯而胆小,没有人离开干裂的土地,袭击军队,而是渐渐退离,直至逃出火铳射程。
将军道:“想办法把人送过去,或者把妖兽拉过来。”士兵们开始尝试跨越沟壑,可能跳过的带不动枪,带了枪的都葬身谷底。
向晏见一人身背弓箭,上前借了来,又找到一卷麻绳。风渚意会,帮忙将绳系在箭矢上。
向晏绕绳在手腕。“呲”的一声,一箭射入长足民。长足民转身,将他狠狠甩出。风渚紧抱向晏,双双拖到崖边。石子飞落,箭矢从长足民身上落下。二人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风渚抬起向晏的手腕检查,向晏摇头。
“箭矢射入木甲要想办法稳固。”他说着拾起手边一颗石子,在地上画起图来。
“绳索得要收回,人才能跳上木甲。”风渚在这之上加了几笔。
两人立即起身制作。向晏折了两箭头做机关。机关平时收拢,张开便如爪,可固定。风渚做了个背囊,囊内有转轮,可自如收线放线。
“我试试。”向晏摊起双手,风渚给他穿上,嘱咐小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向晏身上。他射了一箭,而后如荡秋千一般,跳上长足民。他收线放线,在机甲侧面上下跑动。又猛的一蹬,跳回崖边。风渚张手,从背后将他接住。
士兵们围上来,拿出自己的弓箭要学做装置。后来,士兵们让开,向晏抬头,见将军盯着自己,他忙低头,怕被认出。
“你叫什么名字?”
“阿岩。”
“既然有这本事,为何不当偃师,要来参军?”
向晏心想:这不是死了嘛。再说他也不是自愿加入的,但他总不能这么直说,于是郑重道:“为了回家。”众人大笑,还以为他顶着这口气对将军说话,要说是为了国家,或是不亡国什么的。
将军调侃:“家中有美娇娘?”
向晏哈了一声,脑中挥之不去某人的模样,干笑道:“算个美人。”众人又笑。向晏心想:你们将军问了总不能说没有吧,这不是接话讨他开心吗。正想着,却见风渚在看他。
将军道:“好一个回家,谁不是为了回家而战……”此话一出,有人共鸣,有人唏嘘。将军又扬声道:“魏阳的鬼要回,隗方的鬼也要回。偃方是所有人的家,等除完妖兽,一起回家。”这才换得全军响应。
将军走后,向晏继续展示。风渚提醒道:“大家好像学不会。”向晏扫了眼,果真无人跟上进度。
“想教会所有人看来没戏。”
“你我做完所有的也不可能。”风渚补道。
向晏踌躇片刻,忽然啊了一声。“我们把人分成几组。每组只学一个步骤。一组做完,传给下一组。怎样?”
果不其然,这方法轻松在士兵间执行了下去。很快第一批装置制好,向晏风渚等十多人率先上阵。
一进入沟壑,几个长足民就围上来,各自站在一石柱上。士兵们四人一组,钉在一长足民身上。有人开了第一枪,长足民暴走,他们被抛入空中。
“不要攻击身下的,攻击边上的!”向晏喊道。
长足民不断甩动身子,四人借此向周围敌人轮流开枪。不一会儿,三个长足民同时倒下。
四人欢呼,跳到一旁换子弹。此时,又有一长足民怒袭。他们接连射箭,跳上来袭的敌人,一哄而散。唯有向晏,因子弹换不好,慢了一步,眼见同伴离去。
“危险!”风渚远远回头朝他叫喊。
向晏眼前一黑,抬头竟见另一长足民四腿张开,朝他坐下。他仰身躲避,结果火铳掉落深渊,身子悬在石柱一侧,全靠一只手扒住边沿。
风渚连射数箭,借一排长足民沿途跳回。他一点点放线,从坐下的长足民身上垂下,拉住向晏。长足民察觉,起身将二人带起,绳索承受不住重量,几近崩断。
向晏忙补一箭,道:“这样撑不了多久。你朝他打个洞。”
风渚朝长足民连发数枪。向晏收线,穿过浓烟,携风渚钻进木甲。
咚的一声,二人坠入内部。四下一抹黑,除了进来那处有光。风渚又打了几个洞。向晏本以为是为了取光,却见这人将枪架了上去。
“你这个办法极好!”风渚受了表扬,微微一笑。
只见天堑之间,一长足民一路跑,一路击倒同伴。士兵们琢磨了半晌,才发觉个中玄机,纷纷效仿。很快石柱上就见不到士兵的影子。他们都警惕配合,不打身体上开了洞的长足民。很快没装士兵的长足民都被打落悬崖。
一声长鸣,个头最高的长足民发出号令。紧接着,向晏和风渚在木甲中被从一头摔去另一头。
“它们做什么……”
风渚伏在洞口观察道:“它们正往四角逃散,想孤立开来,保护其他同伴。”
“我们可以操纵木甲吗?”
风渚手抚内壁,满壁符咒亮起,道:“我来破解。”
向晏点头,冲去中心机关,说:“我负责操控。”风渚朝他抛来一工具包,他三两下便将木甲改成手动。
符咒解开,长足民再不听命奔跑。向晏道:“你指挥。”风渚回洞口观望。
“向前。”向晏听命推下机关。风渚急道:“慢着!慢着!”他探头向下一看,长足民细长的腿正悬在沟壑之上,身体不住摇晃。“脚跨太大了,收回一些。再收一些。可以。”那条腿总算是落在下一块石柱上。之后二人配合了几次,总算找到一些感觉。
炮火声越演越烈。向晏问外头怎么了,风渚道:“长足民会躲避同伴,我借此将它们逼到一处,其他人就又能攻击了。”
过了一阵,外头全无动静。风渚喊停,向晏也凑到洞口。
眼前是天堑另一端。最后一批长足民因不肯离开脚下的土地,聚集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断有士兵从木甲里撤出,最后剩下外围一圈人。
风渚举起枪,与剩下人一起开火剿杀。木甲虽无魂魄,可他们却像真在处决一群安土重旧的百姓。向晏捂住耳朵,转身靠墙。
第033章 流沙 你买他做什么,我看他不像你喜欢的类型啊
军队行至沙漠。极目远眺,白沙漫天,一泓清池飘于天际。恍惚之间,空中浮现一座王宫,似天宫浮于云端,又大如近在眼前。
当年隗方抢走魏阳王城,百年后魏阳魂甲攻入隗方又将王城夺回。因此两边士兵见到王城都很激动,加快行军脚步。唯有风渚和向晏注意到的是背后另一座隐现的王宫。二人横穿军队,一路狂奔,直至背后宫殿完全显露。是赤栏!
“小心前进,是蜃气楼!”将军高喊。
军队很快接近两座王宫。王宫高耸入空,大得诡异。待到雾气退去,竟发现王宫下方长了无数腿脚。
“是妖物,快向两边撤离。”将军下令,可军队哪里跑得过王宫。士兵们抬头,见天彻底暗下。隗方王宫伸腿落地,一片哀嚎被埋于沙土之中。紧接着赤栏王宫也坐下,向晏机警,拉风渚滚到一凹陷地面。
“咳咳咳……”向晏吃了一嘴沙,欲起身,猛地撞了下背,只有乖乖匍匐。
“青槐……”
“风渚?我在这里。”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向晏寻到一只手,再探却发现风渚被王宫压住。他屈指刨地,好一会儿,终于让人跌到自己身旁的坑里。风渚一声不吭,身体僵硬,似是在强忍疼痛。
“你受伤了?”
“我没事。哎你别摸了!”
“你的腿断了。工具呢?”
“在腰间的口袋。呃!”风渚忸怩道,“不是那里……”
“不不不好意思!”向晏收手,如被电击一般。他小心翼翼向上数了几寸,算准腰部伸手,准确触到了工具。他解开风渚衣裳,用指尖轻轻在几处点了点,大致记住了身体位置,开始拆解修理。
“你这样也能修。”向晏自己也奇怪,他虽记不得过往,这些本事却一点没忘,好似生来就会做木甲。
“怎么,要不拜我为师?”
“好啊。”
很快向晏完成了修理,风渚动了动双腿,笑道:“其实我袖子里有燧石。”
“不早说!”向晏在风渚腿上敲了一下。
“早说就没机会看您施展神技了。”
“油腔滑调。”
风渚又道:“这王宫真像移动酒楼。“
“也是妖兽?”
“是一栋会移动的建筑。长了八只脚,日日在赤栏京城主街上游荡,每个时辰换一个地点。酒楼很受百姓欢迎。”向晏听得兴致盎然。
“一次,京城有位大户人家办婚礼,让它随花轿去新郎家,一路请全城人喝喜酒。后来不少人家效仿,于是有了喝过移动酒楼的喜酒夫妻就能百年好合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