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鬼——by小梦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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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外头一地妖兽。驴子穿越尸体,低头检查,又是没有伤痕。向晏暗自叹道:没想到凶手会是这样粗糙不起眼的小人偶。造它们的偃师以不变应万变。不论木甲再精巧厉害,都不是对手。
“这些小人为什么也和偃方军一样不停追杀妖兽?”风渚脱口而出。向晏赶忙指他,风渚捂嘴。
不过这话一说,驴子反倒是不走了。将军听进脑海里的声音,开始思考。
驴子俯身又是一猛转头。二人抱在一起,没有被狼狈摔开。只见那驴子拿嘴在腿上蹭了蹭,解下地图在地上展开。原来早先那一下扭头是将军把地图收在驴腿上。
地图上没有注明国家没有标记南北。四面环山,嵯峨险峻,与陆地落差极大。地图最上方,有座山尤为奇特,高耸入空,如石锥铁针,山中有道深沟,将山体劈作两半。地图上画满了叉,标记的都是军队曾斩杀妖兽之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记号。如今将军变作驴,再无法画叉,于是用脚在泥上踩了踩,轻轻一点。
此时,二人又感到平台震动。但这次却不太相同,外头的尸体也全在动。驴子衔起地图,匆忙要逃。但一个没站稳,崴了脚,和一大片尸体向一侧滑去。
驴子挣扎跃起,扒住一块大石,卡住身体。可下一刻,大地又向另一方向晃动。驴子从石头上飞出。左眼向天,右眼拖起一地尘灰。它死命刨地,不让自己离开,身体却还是飞了起来。
二人感到彻底失重。左眼外有很多尸体抛入空中,接着撞入急湍,沉入水下。四面都是木甲尸体。但和刚才地上所见不同,木甲各式各样,想来有不少从他处落水。木甲重的沉入水中,轻的浮于水面。驴子扑腾,探头出水,趴在一只浮游木甲上。
水流随地动骤变,不断翻浪盖下,驴子难以靠岸。就在这时,又是一震,巨浪吞来,索性把驴子和木甲们推上了岸。驴子连滚带爬,向远离水的地方奔去。跑了好一阵,才卧倒在地上休憩。
大地稍稍平静。向晏和风渚从角落钻出,打量外头。他们先在右眼看了看,又去左眼瞧了瞧。
“有没有觉得,天上有两个太阳?”向晏问。
驴子听到这话,左右顾盼。只见左眼外,闪过一颗太阳,接着头转过,又是一颗。太阳虽都没有明晰的轮廓,暗如永昼,但的确是两个。
之后又过了十日。白驴赶夜路。驴眼后,二人席地而坐,借一片月光。
“这三日天象又恢复了。”向晏望了望天,打了个哈欠,回头在地上划了个圈,道,“为何白日里两个太阳,夜里就一个月亮也没有,白日里剩一个太阳,夜里就有月亮了。”话一说完,二人微微朝一侧滑动。
风渚摇头,道:“天象异变始于第一次地震。而后持续微震,每每夜里稍作平静。三日前第二次地震,震后一切如初。这天象与地震也不知有何联系。”
两人又微微滑动。风渚好不容易在地上划了个叉,五子连珠。向晏挠头说再来。他向风渚那里挪了挪,身下都是二人战绩。
忽然,驴子止步。二人相视意会,机警闪开。驴子扭头,摊开地图,尽是脚印。而这些脚印标记的妖兽,在他们到达之前已被小人杀死。
向晏道:“这一路上妖兽都已死,将军连夜赶路,还找什么呢。”
风渚欲言又止。这几日他们一直伪装成将军脑海里的声音,企图左右行动,可将军除了打开地图看看,并未作何改变。明知是徒劳无功,但老师依旧坚持,他也不知如何能帮上忙。
驴子继续前行,二人又下了几回,来到一片浅滩。举目望去,水洼中盛了千万轮圆月。
月影晃动,驴子抬头,眼中出现密密麻麻的黑影,连天而来。等靠近些,才看清是废弃的木甲。有的似人有的似兽,没有一个相同,但全都摇摇坠坠,不堪一击的模样。
数千废甲踏水而至,奔向孤零零站在一处的白驴。
将军喝令:“全军准备,击杀妖兽。”
向晏和风渚从暗梯跑下。只见小人们依次从门口跳下,潜入水中。他们稍等一阵,也下了水。水下,无数小人偶游动,如浮游生物。一双双腿不断向白驴聚集,激起水波,小人偶随波飘荡。先下来的一波,就近潜入废甲。他们后来的,便往远处探游。
向晏问:“觉不觉得这些木甲有些眼熟?”
风渚道:“像几日前落水的尸体,但又不完全是。”
向晏道:“是重新组装的。”
他们锁定一木甲,切开口子钻入。水同时涌入洞口,将他们推高,送至膝盖。他们顺腿部弦丝向上爬,可木甲不断行走,接连将二人抛入水中。
向晏见状,切断腿部腿部弦丝。木甲跪下,两手支地。二人借机向核心机关游去,可机关在水下,他们不断被漩涡击打开来,完全无法靠近。
“风渚,你试试砍断一边手,我留下对付这机关。”
不一会儿,木甲侧身,风渚砍断了手。机关缓缓露出水面,向晏趁隙跳上,将其摧毁。木甲向一侧倾倒,将向晏拍入水中。他企图向下游出,却被水流搅入底部,四周无尽黑暗。
水流渐缓,想来是木甲已死。向晏感到有人掣肩,转头见一抹微光,一小人倒着将其掖出。二人一同向上游,终于在木甲表面开洞钻出。
此刻外头已与进入前截然不同,木甲零星倒下,所剩无几。这些小到看不见的人偶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成千上万的废甲全杀尽了。
突然,几缕残烟升起,风渚一惊:“木甲里怎么有鬼魂?”
与此同时,天边一支军队策马而来。与废弃木甲不同,全副武装。
第037章 副将 一来一回,扇出一股肌肤木香,是他最喜欢闻的
鬼魂接连湮灭,骑兵纷至沓来。
浅滩上哨声扬起,一长,两短。小人偶在下水前约定,一声长鸣是警示,两声短哨是撤回,三声短哨是出击。可并非所有小人都来得及回去,尤其像向晏这样走远的。
骑兵头目纵身下马,俯身往向晏风渚这处打捞。他们拼命游开,却困在头目袖口。巨手捞起木甲,见四肢散断,放回水中,又去检查另一副。二人悄无声息从手臂一侧探出头,踩衣裳皱褶扒甲胄缝隙一路攀爬。
所有骑兵下马搜查。不久头目意识到此处无人生还,挥剑打水。
“怎么回事?”声音从上方传来,并非发自头目。向晏风渚相视颔首,先后朝头目肩头爬去。
“来晚一步,全死了。”头目道。
“是偃方军?”
“没看见。”
“奇怪,我这里也没看到。”
二人登上肩头,发现声音来自头目所戴的乌金盔。他们探进内部,见内壁微微泛光。向晏手摸纹路,读出是通灵符咒。
风渚向外瞻望,那头目发现白驴,要将其拿下。白驴逃跑,头目命人围住。风渚回来道:“不能让他们杀了洛成,否则就没人知道回去的方法了。”
“我有办法。”向晏在通灵符上划了几剑。
头目来到白驴前,一剑斩下。忽听乌金盔出声:“不要!”
“为什么?”
“呃……你若杀了它,里面的魂魄就消失了。若里头是百姓,岂非滥杀无辜——”头目毅然将驴子斩成两段,魂魄惨叫飞出。
“你错了,不是百姓。”
头目瞟了眼空中魂魄,警惕探向驴子内部。他伸手一掏,驴中小人像被捅了蚁穴,疯狂溢出。他手心一撺,一把拧碎,又是几十条鬼魂。边上士兵认出那些鬼,纷纷道:“是偃方军!”
这时一人凑上前来。此人与头目一般,比其他人偶都来得精致许多,想是副将之流。他拈起几个小人,惊叹道:“居然能有这么小的人偶——”说着哎呀一声,小人偶砍他手心,他吓得不停甩手将他们弃掷水中。
头目大开杀戒,肆意碾压驴中小人,成千上百的鬼魂升起,如黑云压顶,朝头目厮打泄愤。
“别杀了……”向晏道。
“又怎么了。”头目问。
“那些魂魄,很快就要消失了。”
头目将两半驴子扔给副将,抬头望向那群鬼魂,忽而手指一人,忿忿道:“洛成,居然是你。”
“你是谁?”洛成挥手,众鬼散去。
头目没有回答。他察觉洛成开始透明,遂问:“地图在哪里?”
“原来是寻地图来的。”洛成无意回答。
向晏提点道:“检查驴腿。”头目知会手下,果真得到地图。可展图一阅,又眉头紧锁。洛成大笑。
头目嘱咐副将:“给他附魂。”副将施法,可此时的洛成已被妖风缠身,副将法力低微,毫无办法。
洛成仰天飞去,长啸道:“魏王!您不在,那几人只顾争权夺利,骗我来这种有去无回的任务,没意思!臣这就去见您——”
鬼魂消散在夜空中。头目揉紧手中地图,猛然意识到不对,摘下乌金盔。长发垂落,肩上却并无小人。
“快跳!”向晏和风渚身贴头盔内壁,双双跳落。头目察觉有东西飞出,立即低头去寻,可只见水花四溅,依旧没看到小人。
副将问:“怎么了?”
“没什么。”头目手抚头盔内划痕,道:“通灵符坏了。你帮我问问怎么修。”说罢将头盔递给副将。
风渚在水中怎么也找不到向晏,猜是没逃脱头目。他见头目上马,率军离去,于是钻入一旁副将靴中。
军队安营扎寨。副将进帐,点了盏油灯。方才副将的头盔亦传来声音,同他说:“修复符文很简单,只要将划痕磨平,再加深即可。若是不会,可以参照你自己那份。”
“磨平划痕。”副将举起一把小锉刀,细细打磨。他吹了吹灰,总觉得划痕没磨平,又反复来了几遍,直到满意。
“接下来,加深符文。”副将翻出刻刀,突然乜眼,哎呀一声。符文竟被他划得看不见了。他赶忙摘下自己头盔,将两个摆在一处。可原本的符文极为复杂,那把刀在空中举了老半天,也一直不敢下手。
“还是先描一遍稳妥。”副将起身念叨“笔、笔”,发现帐中没有,便去外头寻。
风渚从头盔后走出,读了读完整的符文,走到那磨平的头盔前,拔出短剑,跪地刻起来。
正当他即将刻完之时,头上突然有一绵软之物摁了一下,黑水淌过眼前。他回头一瞧,副将举了一支笔,转了一转。
“你划坏了头盔,居然又来捣乱。”副将执笔,追风渚画。风渚怕画坏了头盔,立即跑开。可不论他怎么跑,对方都能轻易点到他。一笔又一笔,抹得全身都黑了。
副将玩够了,用笔肚横在风渚身上,将其压倒,打算杀了。风渚手扶笔杆,传声道:“我是在帮你修复符文。”
“你会这么好心?”
“洛成已死,我只有帮你们,才可能找到办法离开这里。”
“你就不想替你们将军报仇?”
“我并非偃方人,他也不是我的将军。”
副将将信将疑。风渚不愿多说,只道:“你先让我修好符文,再考虑不迟。”
副将觉得倒也无妨,于是拿了水壶给他冲洗墨汁。又把人掩在袖口拭干,送回头盔。
风渚很快修复了符文。副将把玩头盔,见隐隐透出蓝光,点了点头。恰巧这时,门外有人报:“不好了,有人出事了。”副将起身,风渚跳到他手上,他将其放置在肩头。风渚悄悄躲进副将的马尾里。
他们随人来到帐外,见地上躺了一人,被一群士兵围住。
一人道:“刚才我们一起坐在这里烤火烘衣裳,他突然就倒下了。”
副将蹲下检查,看不出伤痕。风渚道:“先将他拆开检查。”
“可我不会啊。”
“我教你。”
副将转头对边上人道:“给我拿工具来。”在风渚指点下,副将轻松撬开了人偶的胸膛。
“怎么会这样。”风渚惊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内部结构。
“你真的会修吗?”副将怀疑。
风渚不答,只道:“好厚的棉层……”
副将道:“听说是为了防避火铳攻击。”
风渚问:“怎么不见中枢机关。其余机关也错了位。”
副将答:“是故意藏起来的,这样受到敌方攻击也不会致命。”
“原来如此。”风渚道,“你看胸口处断了两根弦,手脚的部分也断了。若是机关没有被破坏,修复弦丝,他就能起来了。”
“这么简单?”副将话不多说,挽起袖子便自个儿修了起来。
风渚奇怪:“你换过弦?”刚刚明明说不会。
副将道:“我哥教过。”
风渚愣了一下,忽道:“快看右手臂。”副将哇了一声,发现有小人藏在暗处。
头目侧卧帐中,入睡已有一阵子。
向晏手扯透薄的素色里衣,晃晃悠悠往上爬。一侧是头目的后背,如一座透白滑腻的冷玉山,他时不时贴到,战战兢兢荡开。一来一回,扇出一股肌肤木香,是他最喜欢闻的。
方才他和风渚一同跳下,一不小心落入头目后颈,一路滑入里衣。头目外穿甲胄,衣裳亦是扎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叫他怎么也找不到出路。只有待到深夜,待头目更衣睡下,才伺机逃出。
他一路翻山越岭,终于摸到头目前襟,看到出口。正要出去,他突然驻足不前。
头目胸前揣了一张图纸。这藏在里衣中,睡觉也不离身,想来是极为重要之物。他奋力拉扯图纸,可犹如蚍蜉撼树,完全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