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鬼——by小梦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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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你放我走。”
风渚继续修理。“你不是说很能忍吗?不是说不喊疼吗?不让你记着疼,你就不听话。”
向喻服软道:“记得了记得了,下次一定小心。求你了,这样好难受……”
风渚仍是不由他,只道:“我的人,我是一定会修的。”
向喻咬牙落泪道:“你自己说的,以后哪次我磕了碰了你没修,我可不放过你!”
每次大战,向喻的伤风渚都能给他修好,可向晏心上被剜上的伤,却无人能将其愈合。
记得那日,向喻醒来,风渚没在帐外守卫。他并未在意,照常去找向晏,却发现向晏也不在,只见到时庭。
时庭对他说向晏走了。
后来向喻一直没见到风渚,他才意识到这人或许随哥哥去了。连一封书信也不留,还说许诺什么一定会修他,真不枉他喊他叛徒。
这之后约莫过了五年,局势稳定。时庭镇守边疆,无家可归的向喻与红烧白灼四处游荡。
一日,向喻遇上一位小阴差,个头才刚及他腰那么高,且是一新手。可即便如此,阴差依旧是阴差,向喻不是他对手,一见面过了两三招就给离了魂。当时他心里还想,这阴差果真与众不同,这些年遇上不少懂法术的,没有一个能离他的魂。
小阴差翻了翻册子,掐指算了算,最终却没抓他。向喻奇怪,蹲下问他:“你可是读错了,你那哥哥当年非说要抓我的。”小阴差说:“不抓不抓,时候未到。”说罢老实巴交将册子在他眼前一亮。只见他名字旁有行旧批注,写道:
赤栏风渚,时年二十二,阳寿六十二,余四十年。今以三十年阳寿换鬼魂向喻三十年留世,自留十年,以报师恩。十年后自裁,往阴府投胎。
向喻也算了算,他离世至今,恰好十年。
第043章 幻术 十六岁的时庭,身板更为纤细,模样亦有些稚气
黄豆大的小人倚在向喻枕边瞌睡,头上三道波浪,风起烟渚。向喻眨了眨眼,含笑点醒小人。小人两手抱住向喻的指尖,唤了声“小喻”。
“向晏……”
跟前那一丝落寞,向晏都看在眼中。若非极为重视之人,也不会奋不顾身随入流火之中。
向喻低头,检查身子。向晏道:“你这人偶被烧了大半,是我同殿下换魂,才把你修好的。你也是运气好,一冲出去没多久流火就停了。”
“停了?”
“外边军队放弃了攻击。里头烧了有五六天,把能烧的都烧了,火才熄了。”
“怎么突然放弃攻击?”
“偃师的马车在空中消失了。”
向喻惊道:“那我们岂不是又不知去向?”向晏默然。
帷幕掀起,时庭探身进来,见向喻起身,只道了句“醒了”,便对二人说:“快出来跟我看看。”
向晏坐在向喻肩头,随时庭出帐。帐外雾霭重重,万物朦胧,别说远山,连士兵也只见得近处的几些个。
向晏两手一擦,发现并无潮气,于是问:“可是又烧起来了?怎么乌烟瘴气的。”
向喻喃喃:“是赤色的……”时庭一旁窃笑,且不用听向晏说了什么。
时庭手指地图道:“这烟雾方才是从这处起来的,是个入口。”向晏一看,并无特别之处。
此时向喻面朝空中另一端道:“那边怎么了?”只见天边微微生出一抹赤红,与四周都不尽相同,乍一看像是一滴朱砂痣。
时庭道:“过去看看。”向喻正纳罕怎么去,就听向晏在肩头吹了一哨。一声鸟鸣,木甲燕闻声寻来,落在跟前。
“它不是烧坏了?”向喻问。
“你躺了十天,我们早差人修好了。”时庭答。
木甲燕立起后背顶篷,露出座位。向晏一翻身,跳入时庭的地图上。时庭拾起向晏,听道:“殿下,这次可否请你附魂木甲。这样我们三人都能上去了。”时庭将地图和向晏交给向喻,附身木甲燕。
燕子低飞缓行,向喻对着下方移动的士兵,诧异道:“只剩这么点人了?”
向晏别在向喻胸甲中,胳膊一搭,探出头说:“可不是,受困于此,遭人一击就如同天谴难逃。”
向喻小声问:“鬼魂在此消失,是去了阴曹地府吗?”
向晏一时答不上来,又生怕向喻难受,思忖片刻道:“我记得先前潜入地下,看到不少困住的鬼魂。”
“鬼魂被埋于地下?”向喻一惊。
向晏佯问:“殿下可见到了?”时庭嗯了一声。他又道:“我们若是能出去,兴许能救他们出来。”这一次时庭并未应和。其实向晏也不晓得地底的鬼魂究竟来自何处,但有希望总归比没有好。
飞了大半日,三人终于靠近天边那一红点。原来那处竟是一团赤色漩涡,有五六只木甲燕大。他们继续向前,一路并未遇到雷壑,只是赤烟越发浓厚,木甲开始难以控制。
向晏在向喻胸前,视野不佳,不由探出身向前眺望。谁知一不留神,身子给风一抽,从盔甲中飞出,吸入漩涡。
向喻大声惊呼。时庭听闻,立即追向漩涡中心。砰的一声巨响,木甲燕撞入一道无形屏障。他们后退,放缓又试一回,依旧无法穿越,反倒是漩涡淡去,他们将出口堵住了。
“洞口太小,木甲过不去。你帮我离魂。”时庭对向喻道。
“魂魄离体会消失啊!”
“离魂。”
向喻拗不过时庭,只能照做。但见赤色漩涡重现,一抹黑烟拌入其中,一匝一匝,直至了无痕迹。
沙盘一端,赤烟滚滚而出。时庭的魂魄参杂其中,越变越大,如从瓶壶中召唤出鬼仙一般。而后整条魂魄抽出,落于地面,叠在正要爬起的向晏魂魄上。
向晏是第一次近看时庭的魂魄。十六岁的时庭,个头已与他二十岁时相当,可身板更为纤细,模样亦有些稚气。他举起带血的手腕,抚过时庭身上的切痕,齐齐整整,一道在额前,一道在脸颊,一道在脖颈,一道在锁骨,一道……
“你想做什么。”时庭沉声问。
“哈哈……哈哈……不想不想。”向晏整拾手中衣襟,又在胸口拍拍,时庭起身。向晏见地上风渚的小人被摔成碎片,伸手去拾,却摸了个空。
“这下应该不会消失了。”时庭对着眼前沙盘道。他走到沙盘另一头,见有一瓷瓶倒地,释出赤烟,烟气恰好被吸入沙盘,正是内部烟雾漫天的原由。
“这地方收了不少稀奇古怪之物呢。”背后传来向晏的声音。
时庭回头,不见向晏的人。他打量这间储物室,见一月洞多宝橱,橱中列满了宝瓶瓷盘玉饰摆件。不远处地上,搁了一水缸,缸边摆放一张轻盈镂空的案几,四周还堆砌了数件西洋玩物。
时庭走到缸前,见缸中有几尾游鱼,追逐窗外投入的一缕光。他低头观鱼,正是出神,眼前倏然喷出一道火焰,惊得他后退数步。他没有实体,无法拾物扑火。不过那火却像是烧不大一般,只在缸中喷薄,也燃不着附近的橱子案几。他心生疑惑,又凑近去观,发现火中有莲花浴火而出,是朵白玉莲。
时庭觉得此玉莲似曾相识,转头一瞧,察觉多宝橱中果真少了三样物品,玉莲正是其中一件。就在此时,一股浓香扑鼻,他低头一瞧,案几上不知几时上了一盘松鼠鳜鱼,热气蒸腾。他微乜着眼,若未记错,这盛鱼的青花瓷盘也曾是多宝橱中置放的。
“你玩的是什么把戏?”时庭问道。
只见火焰一收,玉莲没入水中。向晏从缸中钻出个头,嘻嘻笑道:“殿下先猜。”
时庭走到他跟前,瞧了眼水缸,鱼儿悠然自得,于是道:“缸能出火,但烧不到鱼,可是方才一半水放入缸下,上层出火?”向晏脑袋晃了晃,似是点头又像摇头。
“白玉莲入水缸,青花盘上案几。”时庭点了点脚下木地板道,“不是地下有机关连通运送,就是原来相同物件各有两份。”向晏又摇了摇脑袋。时庭接着猜道:“不论前者后者,此橱必然可藏匿物件。青花瓷盘可藏于隔层中,而案几想来置有事先烧好的鱼。”
“算是猜对了一半。”向晏走出缸来,弯腰指道,”这缸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有水下层无水,卵石在下层,因而看不出有两层。我猜演出时,幻术师应会移动缸体,让观众确定地下并无机关。”
他说完又飘到多宝橱前,道:“青花盘虽可藏于隔层,可是博古架上的花瓶也不见了。花瓶之厚,放不进隔层。因而表演时是这样——”他倏的附身,机关一开,一只仅有前半面的花瓶缓缓从侧面立起,连同青花盘和白玉莲。“——再配合障眼法。”
时庭颔首。他见青花盘升起,案几上的鱼依旧在,确实是用了两份道具。向晏随他目光飘去道:“案几如此薄,要想藏住一条松鼠鳜鱼亦是需要些手法。”他魂魄消失,鳜鱼顿时折叠,同圆盘一起坠入案几隔层中。这鳜鱼既是木甲制成,热气自然亦是假的。
向晏从案几中飘出,见时庭将目光又投入缸中,半晌问道:“你确定刚才附魂都看清楚了?”向晏不解上前,又听道:“那这鱼少了一尾,是去了何处?”
向晏啊了一声,想来是先前看漏了。一溜烟钻入时庭脚下查看,忽而哎呀一声,一脸厌恶的飘出,躲去一旁蹲着。
时庭问:“怎么了?”向晏道:“缸底还有一暗层……”时庭见他那副模样,猜是看到了那条碾碎的鱼。
向晏猫腰抱膝,盯着地上一巴掌大的木质八音盒,时庭也蹲下。那八音盒上方飞了七位仙女,踏彩云披羽衣,下方一青衣书生漫步林间,绿柏青松,碧波清潭。
屋门咯吱一声开了。向晏惊慌,拽了时庭魂魄便附身八音盒中。向晏成了那书生,时庭则是七位仙女中模样最精巧的那个。
门外踱进一名侍者,有张令人无法忽视的面容,一身紫衣,美如青莲。紫衣侍者朝沙盘走去,见地上那瓶子,眉头微蹙,拾起一旁瓶塞,将其盖好,放于身后台上,转身又往地上的小人碎片走去。向晏心急,向前迈了一步,谁知弦动乐起,钧天九奏。侍者惊觉,快步朝这处走来。
向晏仰望,遥见时庭从七位仙女中飞身而出,坠入清潭。而自己也不由自主向前移,低头一看,竟是脚下那条暗轨在动。他拔腿想逃,余光却瞥见那张漂亮的面庞,凑得极近。
“你那什么模样,会被发现的。”时庭在池中传音过来,向晏回头,见时庭摆出一副女子洗沐的愉悦动作,毫无违和。他立即配合表演,一手将书负在身后,一手伸向时庭,多少有些拘谨。
向晏随暗轨绕湖岸转圈,时庭亦从池中走出,缓缓靠近。眼见轨道就在身前相交,向晏打了个寒战,二人胸口一挨,双唇相叠。
“闭眼。”时庭道。
向晏想确实是个遮羞之法,乖乖阖眼,手揽纤腰,一同滑行。正是习惯得意之时,口中忽而钻入一物。他唔的一声,既不能反抗,也不敢偷看。
没多久,二人分开。向晏睁眼,见时庭衣袂一甩飞上天去。他低头乱翻书,心绪难平。不多久,耳边又传来重复的旋律,他抬头望去,时庭又一次别了他的姐妹,自顾自飞下了。
又来?
向晏鼓起勇气,正欲开演,发现那侍者起身走去沙盘。这样一出戏,也是没人会看过一遍还要再看。
暗轨再次交汇,时庭来到向晏跟前。向晏别过头装作看他处。时庭道:“杵着干嘛呢,不想再来一次,就把那人的魂魄换进来。”
向晏趁紫衣侍者低头推沙盘,念了个咒,以二换一,得了侍者的身体。可怜那侍者,这下要在八音盒里和木头小人厮守一阵了。
二人开门,眼前出现一两人高的机关箱,缓缓向右移动。
一小姑娘扶着机关箱前端,边走边道:“真是可惜,这么好的幻术机关,就这样退役了。”机关箱锁头一开,双门微启,似是在表认同。
“那有什么办法,观众看厌了把戏就不会再来了。”后端又传来一姑娘的声音,只是看不见人。
忽然,前头的姑娘发现紫衣侍者,不觉莞尔。那机关箱也莫名兴奋,向侍者倾倒。时庭立即抬手扶住。
“哎呀你犯什么花痴!”前头小姑娘两手一松,敲打机关箱。那机关箱侧身一转,意欲逃走。
向晏瞧了眼机关箱底部,对时庭道:我说这两小姑娘怎么能搬动这么大件什物,原来是这机关叫人附了魂,自己在滑动呢。
机关箱离开,背后出现一人,推了一座半人高的塔楼,匆匆向右行去。二人定睛一看,塔楼中竟有小人走动。他们上前要追,跟前却冒出一片巨幕,向左移动。
向晏惊道:魏阳皇宫?
你怎么认得?
之前在沙盘里见过。
那巨幕极长,绘的是栩栩如生的皇宫内景。巨幕背后每隔三尺,就有两条腿,不知是使了符咒还是附了魂,总之可自行走动。巨幕前,一群女子翩跹而过,有妃子模样,有乐师打扮,还有舞伶仕女十多名,面上皆画了泪妆。
女子们不约而同朝他们这处娇俏一笑。向晏对时庭道:看来这位紫衣侍者颇有女人缘嘛。
二人来到幕布尽头,推塔楼之人刚一现身,又隐匿到另一片巨幕之后。幕布与那人同方向而行,任他们怎么追都避不开来。眼前走过十多名魏阳伤兵,嬉笑怒骂,向晏忽而却步。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