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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鬼——by小梦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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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认为母亲是妇人之见,而现实却屡屡给他教训。父亲心中不服,更是亲近二娘,疏远母亲。母亲积怨愈深,一次还忍不住同玉引诉苦,说二娘在危机时刻,还只顾自己,不顾父亲。
  一次,父亲出门数月没有归来,母亲焦急,二娘提出要出去寻父亲,将乐钧托付给母亲。十日后,父亲抱着二娘回来,原来二娘为救父亲受了重伤。二娘告诉父亲,不要因她动摇信念,她说有些事,若不坚持,是看不到成功的。二娘挽住乐钧的手,说一定要成为优秀的偃师。父亲和玉引都哭了,唯有乐钧含笑说放心,一滴泪也没流。
  自此,父亲对乐钧分外重视。凡是玉引有的,乐钧不会少,独有一份的,也必然是给乐钧。母亲无从置喙,只对玉引说:“这乐钧与他母亲一样有所长,你我都该学学。”
  玉引乐钧十二岁那年,魂甲军彻底占领隗方,转战赤栏。父亲秘密在国内兴起花疫,大挫魂甲军势力。这一次,隗方人终于看见希望,父亲的主张也逐渐得到全国偃师响应。
  两年后,花疫得以控制,可魂甲军也因为赤栏柔夷大军所败,再伤元气。年久失修的精英木甲见战力不再,终于屈服,与父亲带领的偃师联盟签订协议,以人与木甲平等为立国之本。协议还包括将原本复兴的魏阳国名,改为偃方,父亲被封为大偃师,大力扶植偃术,开设御偃阁,培养少年偃师。
  在地下生活了数年的隗方人终于得以再见天日。玉引和乐钧也第一批被选入御偃阁。二人在外万众追捧,私底下惺惺相惜,成了御偃阁两颗明珠。御偃阁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偃师竞技,他们一个擅变形木甲,一个擅微型木甲,正好涉及两大门类,连续两年,各得头筹。
  二人十六岁那年,开始专门为精英木甲服务。玉引却因此看到了阶级,他时常同乐钧抱怨世道不公。乐钧却漫不经心同他说:“你若想改变这些,就爬上去,像父亲一样高。”没想到这话说后不久,父亲就因与天子不和,遭政敌排挤,将当年花疫之事翻出,当即囚禁,不久死于狱中,魂魄都不知所踪。
  大偃师被杀,嫡子也紧接着出事。玉引在同年的偃师竞技中,因木甲失控,坠落身亡。乐钧在隔壁场上瞧见,弃赛飞奔而来,将玉引魂魄收回。玉引醒来后,发现乐钧给他做了一个人偶。人偶很好,可失去了从前的双手,他还是选择离开御偃阁。至此玉引和母亲一直靠乐钧养活,连玉引生前的上千台木甲,乐钧也接管。
  玉引知道双手再怎么改进也很难再如从前,于是着手设计可代替双手制作木甲的高级机器。可开始以后,家中几次遭窃。于是玉引差人调查失窃一事,几番追寻,竟寻到了乐钧。
  玉引找乐钧对峙,乐钧说:“君上一直担心你有心重返朝堂,你所做之事若让人发现,就不是失窃这么简单。”玉引沉默良久,问道:“你为何和父亲政敌交往。”乐钧未有应声,已是默认。玉引又问:“当年之事,你可有参与?”这一下乐钧恼了,大声道:“你怀疑我?”玉引愧疚道歉。
  乐钧道:“若我不选择他们,就会和你当年一个下场。我并不怕死,可假若我不如此,如何能往上走。若不上去,什么理想都是空谈。”玉引不知如何回答。
  乐钧抱住玉引双肩问:“你可是厌我如此,不愿理我了。”玉引摇头。乐钧又问:“那你可愿意支持我?”玉引低声说:“愿意。”
  乐钧开心,一把搂住玉引。玉引低头,见乐钧默默取出一块羊脂玉。他本以为这玉是要拿来送自己的,不想下一刻,魂魄就被收了去。
  玉引随那玉沉入大海。不知过了多久,随洋流飘到一尊通灵石碑旁。石碑问:“若是我助你脱身,你可否答应救我出来。”玉引自是答应。于是石碑告诉玉引:“这附近有一种鱼,会用嘴叼来蚌子,撞石壁开蚌来吃。蚌敲不碎石碑,但可以敲碎你这块玉。”石碑说罢,施以鬼术,遮天蔽日,仅留一束微光照在玉引身上。
  之后几日,果真有叼了蚌的鱼陆陆续续游来。它们见白玉发光,都来撞击。终于有一日,一只力大的鱼,将玉打碎。魂魄放出,那鱼吓得连蚌也不吃就逃了。玉引一脱身,便应诺放出石碑里的灵,正是跟前的紫衣侍者。
  向晏问:“你第一次见你们公子,可问了他什么?”
  玉引本要开口,却被紫衣侍者打断:“你真是无时无刻不想救他。”
  探听名姓的计谋被识破,向晏一声轻叹。


第047章 偃方 若我答应送他回去,你可愿作为交换留在偃方
  翌日一早,紫衣侍者换了身简单装束,刚一推门,向晏的笑脸就迎了上来。
  “将军大人这身打扮,可是要出门?”紫衣侍者径自走开。向晏两手一袖,飘在后头追道:“将军大人,我昨日见那偃方夜景,为之惊艳,白日必也是风光无限,我想出去见识,你说可好。”
  “好,你去吧。”
  “不是啊,我一只鬼,大白天的不能上街的。”
  身体里一股热流涌入,紫衣侍者伫足,皱眉道:“谁让你进来的。”
  向晏缩肩收腹道:“我保证不碰你,你带我去转转嘛。”紫衣侍者眼波一动,继续向前。
  “等下不准借我身子捣乱。”
  “不敢不敢。”
  “见了人,不准乱说话。”
  “遵命。”
  与山同高的大佛像前悬停了一排楼船。楼船泊在大佛掌边,二人来到甲板,见几名船员正在清扫。紫衣侍者下船,走上大佛掌心。向晏眺望山下,微雨初霁,昨夜矗立的高楼此刻在脚下若影若现。
  一台轿子从天边飞来,落在紫衣侍者脚边,既无抬杠亦无轿夫。紫衣侍者在轿前的木匣中投了几个碎银,轿帘自行卷起。轿子开口问:“客官去哪?”
  “去老城观光。”紫衣侍者低头入座,帘子一垂,轿子一溜烟飞了出去。向晏掀开窗帘,见空中有不少这样的轿子,有单人独座有四人步辇,装饰新旧亦都不尽相同。它们在高楼间穿梭,遇到其他轿子还懂放缓让路。有些个认识的,相互会打个照面。向晏伏在窗前,看得起劲。
  轿子问:“第一次来京城?”
  紫衣侍者答:“昨日刚到。”
  轿子道:“楼船好玩吧。”
  紫衣侍者说:“看了场幻术。”
  轿子扬声道:“我听说幻术是那艘楼船一绝,移形换位,鬼魂逃脱,一票难求啊。”
  向晏问:“你也看过?”
  轿子道:“哪可能。我这成日载人的生意,没功夫去楼船找乐子。除了楼船,客官还可以去城南的乐游苑转转,新修了很多摩天木甲,好看的公子小姐都爱往那里聚。”
  眼见抵达老城,轿子放缓降落,道:“这老城也是好地方,今偃方京城就剩这么几座古建筑了。想三四十年前,此地可是皇家地盘,高墙围拦,根本进不去,如今倒是游人如织。”
  帘儿一卷,紫衣侍者下轿。向晏仰望上空,四周围了一圈高楼。老城如下沉的庭园,喜阴植物相互荫蔽。藤蔓青苔绕在几片旧宫阙上,若不说是前朝建筑,还以为是上古遗留。
  紫衣侍者道:“你从前也来过这里。”向晏什么也不记不起。
  二人一路向前,路旁有卖花的,还有卖木甲香囊的。向晏多看一眼,紫衣侍者问:“要买吗?”向晏摇头道:“我以为你喜欢。”拍了拍腰间香囊。
  走了没多久,空中落下几滴雨。向晏哎呀一声,小跑到油纸伞摊前。贩子问:“来把伞?”紫衣侍者一句话不说,付钱撑伞,掸了掸肩头雨水。
  一小姐携了丫头路过。小姐见了紫衣侍者,特意来这摊上买伞,也不多看几家。她道:“难得路上清静了些,出来转转,天公却不作美。”丫头说:“阴雨绵绵的,更添几分情调,只要不下大了就好。”她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碎银给小贩,候着找零,又道:“不过说起来这路上确实少了不少人,往日里明明有许多三教九流的。”小姐选了一支绛紫色的伞,与侍者的衣裳正搭。她打开转了转道:“听说南边有大工程,也没具体说造什么,就是赏钱丰厚,许多人偶都因此迁走了。”向晏正想再听几句,紫衣侍者却走了。
  他们来到一座旧园子,怪石嶙峋,奇花异卉。二人穿花度柳,来到一小花市。花市中有一摊子,摆了几株异种芍药,丰腴如雪,打理的花贩是一木甲。木甲见有客靠近,上前问:“客官想看什么花?”紫衣侍者道:“可有兰草?”木甲问:“春兰建兰墨兰蕙兰,要看哪一种?”紫衣侍者接道:“看鬼兰。”木甲挺直腰杆,倏的转身道:“鬼兰要预定,客官随我来。”看来是接通了暗号。
  木甲领他们进背后一温室,又自个儿出去看摊子。温室内名品花草目不暇接,走了几步,但见深处坐了一种花人,秉刷弄土。
  种花人抬头一笑,示意紫衣侍者坐下,道:“林公子,上次的阴土可好使?”
  “观众们各个情绪紧张,效果甚好。”紫衣侍者道,“只是怕他日在台上失手,想问这阴土一旦吸了魂,可还有法子将魂魄带回。”
  种花人道:“我只带货卖消息,可不识招魂之法。”
  紫衣侍者问:“你既有途径得到阴土,应该也能寻到懂此方法之人。我不用你打听方法,只要告诉我那人是谁即可。”
  种花人嘴角一撇。“把这消息告诉你,你若跳过我直接联系那人,或者干脆把人杀了,我这生意还怎么做?”紫衣侍者不语,种花人又道:“你且莫生气,今日我不会让你空手而返。你可知最近我们大偃师赶赴赤栏?”
  “所为何事?”
  “好说,我给你打个折。”种花人比了两指,紫衣侍者付了两锭金子。
  “送沙盘。”
  “沙盘?”紫衣侍者佯装困惑。
  “装了阴土的沙盘。”
  “结果呢?”
  “赤栏损伤惨重,百万魂魄都被阴土吸走了。”种花人意味深长道,“奇怪的是,大偃师在执行任务中凭空中消失了。听说连人带沙盘都被劫走了。”
  “那你可知是何人所为?又是劫去何处?”
  “还未查到。不过听说御偃阁派出的人并未留在赤栏,所以我猜,绝不是赤栏所为。”
  紫衣侍者轻轻一哼:“你这种消息还收我钱,不觉得过分?”
  种花人忙道:“我再若有消息,立马派木甲给楼船送花去,不劳林公子再来。”
  二人离开园子。向晏道:“两锭金子打探来件知道的事,可惜了。”紫衣侍者道:“两锭金子排除我的嫌疑,不可惜。”向晏恍然道:“你故意买这消息。”紫衣侍者道:“我若不买,不是等于告诉他我已知道此事?他是个消息贩子,我去买消息,若是把自己的事抖出去,肯定要让他给卖了。”
  向晏点头,转而道:“沙盘的事,一直都没跟你道谢。”紫衣侍者漠然道:“你我之间,若要道谢道歉,得说上几日。”向晏嘻嘻一笑,问:“你今日出来就是为这事吧。事办完了,我们现在去哪?”紫衣侍者寻思良久,说:“吃饭。”
  紫衣侍者来到一家酒楼。向晏打量道:“果然是你挑的馆子,和你一样拒人千里,连个招子也不挂。”
  酒楼内一个客人见不着,但可听见屏风后悉悉碎碎的谈笑声。伴着钟鼓琴瑟之音,清清冷冷,只有自行演奏的乐器,不见一名乐师。
  一名高级人偶上前,引紫衣侍者入了一隔间。隔间屏风上绘了一偃师与一人偶在婚房中行合卺之礼,人偶目光呆滞,偃师喜中含悲。二人端详那画好一阵,忽见偃师潸然泪下,而屋外不知何时站了一鬼,与那人偶一般模样,躲在窗外窥视。他们又注视了一阵,发现一名阴差越入屏风之上,将那鬼一把拖走,而偃师却毫无察觉,与人偶上榻,帷幔半掩。
  向晏低头不看屏风,改口道:“有一事我一直纳闷,你同玉引从大海中逃脱,别说钱了,连个人偶都没有,怎么如今出手如此阔绰?”
  “懂得附魂就不会过不下去。”紫衣侍者道,“我们一开始确实不光彩,夜里拿人高级人偶去挣钱,白日里再还回去。晚上能挣钱的方法不多,我们也不可能去做下三滥的生意,直到发现了这艘游船,总在半夜里开船,便在船上表演鬼术。大概过了一年,攒到了笔打赏钱,玉引就做了两个人偶,从此无需再偷。这之后,我们又结合了鬼术和机关,炮制了几场颇受欢迎的幻术表演。”
  向晏问:“这楼船毕竟不是你们的,挣来的钱不会让船主人拿去了?”紫衣侍者道:“当然。因而中间有一段,我们离开楼船,自立门户。在楼船对面的楼里,租了场子演出,还特地挑了夜里那段时间。船主顿时生意惨淡,过了三个月,支付不起楼船开支,上门求我们回去,并答应分我们八成。”向晏又问:“那你们岂不是能把这楼船买下来。”紫衣侍者道:“能是能。可经营楼船并不简单,我们又都不能太出风头,就还让船主继续打理。”
  人偶端上菜来,道:“琪花玉树,鱼龙曼衍,流风回雪。”向晏眼前云烟缭绕,神工天巧,不禁道:“这菜不是给人吃的,是给放家中摆的。”紫衣侍者解释:“这酒楼是专门开给高级人偶的。人偶对果腹本无需求,会来此,都讲个情趣。”
  人偶听眼前人自言自语,知是两位客人,见怪不怪,含笑退下。向晏搛了一朵小雪花,含在口中,酸中带甘,甚是爽口,回味道:”我上次吃饭喝酒还是四年前呢。”想当初他还是梦杳身份,吃得不少,也不知夜夜是谁为他清的饭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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