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鬼——by小梦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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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人偶同人打架,受伤流血,偃师很生气。人偶奇怪,偃师从前没这么担心自己。其实,偃师生气不是担心人偶,也不是心疼自己辛苦做的身体被打坏。而是人偶每受一道伤,他就要做一道假伤口。假伤口要天天修,修出日渐愈合的假象,人偶在换药时才不会起疑。
偃师夜夜潜入人偶家中做假伤口。下人发现,悄悄告诉人偶。人偶问偃师:“你最近是不是天天夜里到我房里来?”偃师不善说谎,只好点头。人偶问:“你来看我的?”偃师又承认。人偶问:“看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偃师憋红脸答不上来。人偶知偃师关心自己,十分欢喜。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人偶要去很远的地方,见偃师很平静,人偶流了几滴泪离开。大半月后的一晚,人偶惊喜看到偃师乘鹏鸟而来。他同偃师说了很多话,说完偃师又施了符咒,将人偶修修补补完走了。这之后,过了十日,偃师才再来。人偶要求以后三日一见,而且自己也乘蜻蛉去找偃师,以示公平。
一晚,偃师检查人偶,失手碰掉了脸上的符咒。人偶醒来,见衣衫不整,欣喜若狂。偃师要跑,被人偶抱住。偃师既不善推辞,又怕被揭穿,便没有推开他。
二人在一起后,人偶伤心问:“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偃师婉辞:“可能你并不喜欢我。”人偶不信:“比起你喜欢我,我更喜欢你,你都有感觉,我一定是病了。我要去看大夫。”偃师急忙阻止,回家抓紧研究。
没多久,人偶病好了。一次,人偶抱着偃师问:“怎么感觉不如以前强烈呢。”偃师又婉言:“可能你没那么喜欢我。遇上更喜欢的人就不是这样了。”人偶不信,又要看大夫。偃师问:“那以前是怎样呢……”人偶解释完,偃师悄悄修改。
这一回偃师以为人偶总算满意了。不料人偶又说:“从前我都能玩通宵的……”偃师说:“这不是正常吗?年纪大了。”人偶露出伤心神色,偃师又只能默默修改。这次改完,人偶再无此类不满,倒是偃师很后悔。
青槐的故事一说完,齿轮们都卡住了。
“怎么回事,大家对我的故事比对你的反应还大?”青槐问左齿轮,他的故事又不阴暗。
“你你你没羞没臊!”左齿轮气得都震了。
“不不不,此事与我无关。”
“大家不是对你反应大,是对你旁边那位。”右齿轮说,“前面有齿轮放话,要找上一个说故事的鬼,不找到他便不转,大不了同归于尽……同归于尽是怎么一回事……不好了,鹏鸟开始下落了……这是要我们陪葬吗……谁说了上个故事,有种快过去,不要躲着藏着……”
青槐催促左齿轮过去,左齿轮一口否决。青槐问为何不去。左齿轮说去只会雪上加霜。青槐想想有理,打算自己出手。
他将魂魄切开,九分留下操控齿轮,一分前去劝服。齿轮没有口舌,无法施法离魂,他只有转入相临的齿轮,一点点前移。
终于他来到一处,前方齿轮完全停止,怨气甚重,想必是那肇事齿轮。他势单力薄,回头拉了几只怨气强的魂魄借力,一同挤入那齿轮。
魂魄们齐力驱动,肇事鬼反向抵抗。吧嗒一声,齿轮裂了一道口子。魂魄们飞出,围着肇事鬼辱骂。
“可恶……为什么、这样说。我才是、受害者!木甲里、看爹娘。不能说、不能动!”
肇事鬼是个三四岁的男孩,生得瓷娃娃一般,有一双血目。他是第二个偃师的孩子,在木甲中待了数年,后来又在外不知流浪了多久,真实年纪不详。他自会说话起,便关进木甲,鲜少与人交流,如今每说三个字就要想一想。
青槐看不下去,施法把那些魂魄赶回齿轮。魂魄剩一分的他,仅有一小团魂光,凑在鬼娃娃耳边道:“你吃了很多苦,眼看就熬出头了。到了那边,得到标木,重新开始。何必舍弃即将到手的一切?”
“你是谁!故事、你说的?”小手捕住魂光,像抓了只萤火虫。
“不,我只是来看看的。”魂光在小掌心中扑腾,逃不出来。
“我不要、你看我。我要复仇!”
魂光从指缝中挤出,付在鬼娃娃嘴上道:“别嚷了,你破坏鹏鸟,大家都很生气,你打不过的。不然你躲我这儿吧。要复仇,等落地了我帮你。”说是躲,其实青槐是想看住他别捣乱。
鬼娃娃消了些气说:“帮我?你看着、很弱。”
“这又不是我全部的魂魄。不信你过来看看。”魂光径自飘回,老远便急闪着示意左齿轮。左齿轮见鬼娃娃跟在后头,即刻会意,和旁边的鬼换了位子。
鬼娃娃见了大齿轮,和周围的小齿轮们一对比,顿时对眼前魂光产生了强大的幻想。
“要我带你进来?”
鬼娃娃点头。魂光在他背上一推,两人便进去了。
“呃!这齿轮、这么重!”
“大自然重。正好你一起,我也轻松些。”
鬼娃娃讨了个教训,不可以貌取人。
“你叫什么?”青槐想日后二人怕是还要相处一阵,不好像左齿轮右齿轮那样叫着。
“井桐。”
青槐猜测这名字给左齿轮用久了,就唤他“桐桐”。井桐也问青槐,青槐报上名字,他没听过。
忽然,右齿轮又语无伦次:“鹏鸟怎么还在坠落……我这里怎么也没法动了,刚才还能转……有新的齿轮卡住了……我这里也出错了,有人过来帮忙解决吗……”
一个齿轮停滞太久,其余部件也渐渐乱了节奏。多处出错,愈演愈烈,一一解决根本来不及。青槐这才认识到鬼动力还是不能直接用于符动力飞行甲,尤其多人驱动,必须要有更适宜协作、容错度高的系统。
齿轮们聒噪起来。
“早知道不上来了……最坏不过咬咬牙给人碾碎了,重新找个人偶来过。现在飞了这么远,掉在不知什么地方,去哪里重来!”
“人偶担心什么,重来就重来。鹏鸟上的偃师怎么办,我主人会死的。”
“什么鬼动力,根本就是天子安排来处理我们的!怎么就轻易信了刚才那姑娘的话!摆出一副救世的模样把人骗了!”
“怎么了?”井桐见青槐的魂魄开始暗淡。
“没事……就是有点吵。”青槐心中自责,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不能预见,怎么当初没有耐下性子计算后果。
鹏鸟越落越快,部件们剧烈震动,失重得要飞起来。
霎时,部件逐一点亮,从入口延伸到最里处,犹如烟花灯会,好不热闹。很快,大家又规律运作,声响整齐。
窗边传来说,方才鹏鸟极速坠落,在落水前一刻,侧身掠过,打了回旋,破空而去,水面转出了一个大漩涡。
驾驶舱内坐了两名机关师。
舱内三面布满操控木键,如西洋乐器。中间桌上有一精巧的地图模型,巴掌大的鹏鸟浮于其上。正前方是一人高的镂花圆窗,有法术锁住气流。窗外可见鸟喙,其上的符咒流光遮掩了怨气。
“殿下,符动力已再度启用。”机关师完成操作,松了口气。
鹏鸟平稳飞行没多久,前方又冒起浓烟,映照着符咒的异彩,能见度很低。符动力鬼动力共同作用,令木甲超负荷运作产生了烟雾。两机关师第一次见如此状况,无从应对。
不过很快的,烟雾又自行散去。机关师发现符咒完全取代了怨气,回报道:“刚才两种动力冲突,但鬼动力那边很快意识到,已全部停止。鹏鸟恢复正常运作。”
话音未落,又听见铮铮声响。紫色咒链一道道栓上鹏鸟。地图上同时绘出两条光路,分别来自怀王和天子的指令符。指令不统一,鹏鸟在空中盘旋。而两条光路一条指向边塞,另一条径直向下。
操控台上传出了二人的对话,两机关师一听,完全不敢吱声。
“明明用符咒拴好鹏鸟了,怎么自己还能飞那么远。”
“是鬼动力。”
“鬼动力?时庭你可真有一手。”
天子云聿说话有种意外的亲和,听者总以为被关心,不多想想,很难察觉他的本意。而怀王时庭刚好是反面,对谁也不上心,甚至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时庭道:“是那些低木想的法子,我也才听说。”
云聿道:“鬼动力可驱动鹏鸟之事,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两机关师面面相觑,天子要向下飞,果然是想销毁鹏鸟。
时庭笑道:“这样做,有点可惜……”
云聿道:“那把它送回来吧。上面的人交给京城,你不必管了。”
“这样也好。”
时庭说完,中断了与天子的联线。之后两条路线全改,咒链收回。鹏鸟调头,开始往京城飞。
不久,机关师又接到时庭的指示:“通知下方,开启鬼动力继续航行。我们关闭符动力,别回京城。”
第007章 殿下 我也要和殿下喝一杯!
窗边的鬼说,抵达边境了。
边境在河谷。河谷两旁是悬崖,悬崖上各有座城,一座属于赤栏国,一座属于柔夷国,中间横跨了一道石桥。
两城的建筑大相径庭。柔夷的是老建筑,青瓦白墙,赤栏的是木结构,光怪陆离。而从前,两边的风格是一致的。三年前,偃方国讨战至此,柔夷担心唇亡齿寒,派兵支援,誓死抗敌。战后,赤栏这边全毁了,柔夷那边也坏了好些。近些年,大批木甲涌入赤栏边境,要在废墟上重建新城,这才选了易修的木结构。
除了建筑,两城对木甲的态度更是截然相反。赤栏边境包容木甲,柔夷人却甚为抵触。他们将附魂定为有违人伦之事,境内无人敢做,人偶更是无人敢养敢留。不过双方城主都表示出对邻里的尊重,因而两城缔约,那座桥只许人行,谢绝木甲,鹏鸟亦不能飞越河谷。
窗边的鬼还说,殿下没有讹人。
崖边标木成片,如兵临城下,甚是壮观。
早前两动力发生冲突,内部浓烟四起,青槐立即让大家停了鬼动力。不想危机解决,鹏鸟又返航,大家还以为怀王有意骗他们停止鬼动力。后来守卫指示大家恢复动力前往边境,鬼魂们当时虽答应,心中却极不信任,始终顾忌背后阴谋。直到这一刻,才放下戒心。
鹏鸟着陆,鬼魂们哗然等候。门打开,有偃师探头进来,将鬼一一带出。符咒化作左右手伸入,左手做标记,点在要离魂的部件上,右手捞鬼魂。每带走一只鬼,左手便在下一个上敲一敲。
“准备好了吗?”青槐抱起小井桐,被拦腰捉走。
小井桐伏在青槐肩头,从离地的距离来说,眼前人还挺高。可抱起来手感不好,根本没有想象中结实。他看到青槐侧脸,觉得熟悉,又想看正脸。青槐含羞别过脸,头发被压住,露出颈项。
“这什么?”小井桐摸那伤痕,青槐哇哇叫痒。
向喻在出口张望,身旁一群偃师也在等木甲。最后,所有鬼都走尽了,向喻还没见到兄长。
“所有人都出来了?”向喻拉住正在关门的守卫。守卫点头,说都检查三遍了。
“小喻你没有看漏吗?公子会不会在我们之前出来的?”红烧问。
“不可能。他我不用看脸都能揪出来。”向喻心急,用男声说话,守卫吓了一跳。
“会不会是走了那条队?出来时一共分两路。取原本木甲的走我们这一路,领标木的走的那一路。”白灼摆尾转向一处,那里站满了标木,不论男女,全都长得一模一样。白衣黑发,约有上百人。
向喻闻言,立马朝标木跑去。
红烧跟上问:“这么多人该怎么找?”白灼说:“喊他,他叫什么来着?”
红烧摆尾。向喻摇头。他记得兄长给他说过一回,也记得自己回了句“管你叫什么”,唯独记不得名字。
井桐对新躯壳不大适应,重心过高,总想蹲下才安心。他生前那么丁点大,死后又不知附上什么蹩脚货,路都走不稳,只有紧挽青槐胳膊。
青槐说:“你先放开,我保证不松手。”然后来到面前,牵他双手,倒退领路,慢慢离手。
“混蛋,别走!”
青槐得意跑开,让井桐在后头追。突然,他脚趾生疼,似乎踢到一物,低头一瞧,是只不倒翁。他正俯身要捡,却被一人偶抢先了。这时井桐追上了他,他捧腹讨饶。
“来,接着。”有人偶给他们扔了两盅酒。怀王不仅仅按承诺准备了标木,还带了乐师和酒。
人们饮了酒,忽然发现了自己新得的身体有个意外的升级。标木五则并不要求人偶能饮酒,但他们能。
“殿下不像传言的势利嘛。”青槐阖上眼,一饮而尽。
“那是京城的传言。”边上人说,“京城传的自然是天子想百姓听的话。你应该没离开过京城吧。”青槐恍然。
“哇啊啊啊——”有人向人群疯狂冲撞,大家乐着将那人接住,那人又撞去另外一边。
人们都在为新身体狂欢,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有人后空翻,有人见人就抱。青槐就被抱了两下,对方还没认出自己是同一人。当然或许抱他的是两个人也说不定。
边上人感慨道:“这些年,我都忘了酒是什么味了。”
“不喝酒、算什么。这些年、我好久、没说话。”井桐嘬了一口,甚辣。
“还是算些什么的。”边上人说,“你若不醉,怎么知道平日心里压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