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这玩意叫神?——by拾酒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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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这边有情况我就把老陆和祈尤先生叫来啦。”江浮生站到局长的身后去,一点也不嫌尴尬地接过话茬。
结果又啪唧掉在了地上。
祈尤压根儿没有攀谈的意思,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整一个儿叛逆少年。
但是小孩太不娇蛮是会被大哥哥教训的。
陆忏从后面像是高中男孩欺负小女孩一样拉了一下他的发梢,“别撅嘴。”
祈尤:“?”
他语气颇为恶劣:“有病?”
陆忏不为所动:“别撒娇。”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祈尤推开他的手。
祈尤刚现世的时候还是长发,他本人没什么长发情结,更没有古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观念,早在十月初就去把及腰长发剪了,陆忏倒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失望了好一阵。
他回头斜了沈玄一眼:“我能进去么?”
沈玄下意识说:“能。”
审讯室那边的剑拔弩张带动这边也有些紧张起来,陆忏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已经把后背挺直了的沈玄,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他笑着比了比门说,“小殿下,这边。”
祈尤眼神都不给他一个,扭头就走。
他人走了以后,陪讯室的气氛僵到极点,江浮生一个劲儿搓胳膊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陆忏端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明明是对沈玄说话,眼睛却盯着出现在审讯室的祈尤:“老沈,你和怨尤神老交情,怎么都不跟我们炫耀炫耀。”
沈玄兀自停住擦拭额上细汗的手,笑呵呵地说:
“小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
“哦,我有乱讲么?”陆忏看着那头祈尤摸着墙根儿的椅子坐下。
小朋友本是半睁着眼睛,看起来有点乖。冷不丁被墙皮扯到头发,他诧异地猛转过头盯着那一块墙,上下打量着。
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顺着陆忏的方向看过来,与他隔着“镜子”对视。
他看不见陆忏,陆忏却能见他。
这种类似于“窥伺”的举动莫名取悦了老凤凰,他不自觉勾起唇角,指尖摩挲着指根一圈纹身似的红痕,不疾不徐说:“老沈,今年噤派格外张扬,偏偏咱这位吉祥物上岗上位了,是不是有点巧?”
陆忏有他的考量,沈玄也有自己的算盘。
他下意识抬手摸着鼻尖,站起身说:“确实有点巧,但不是每一件事都是有人算计着的。”
沈玄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我还有事,你们继续。”说罢开门走了出去。
陪讯室的门又咔哒一声关上。
江浮生站在屋里,脸色比墙漆还难看,“大哥,你疯了是不是?怎么沾上那个活瘟神,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就算你真猜对了,也不能这么直白地跟局长说出来吧?”
这一段话说的又快又急,陆忏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哦,我只是猜测。再一个是想把老沈支走,有话对你说。”
他紧盯着陆忏,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抗拒,莫名的眼皮直跳,“说什么?”
相比于他的紧张,陆忏倒是云淡风轻。
伸手拉过椅子坐下,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整一个儿慵懒贵妇人。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江浮生脑中轰隆作响,像是头一次见着这人似的,瞪大了眼睛把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猛地摇头说:“他罪不至此。”
“这个人是祈尤。”
这句话的威力堪比杀伤力爆表的□□,刹那震碎了江浮生心肝脾肺,把他整个人炸得灰飞烟灭。
他僵在那里,只觉得眼冒金星,三观尽毁。
过了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说出五个字:“你罪不至此。”
陆忏:“……”
坐在审讯室里的祈尤隐隐察觉有两道炽热的视线定在自己的身上,简直扎的人难受。
他翻出手机,没好气地给那人发过去一条消息。
【少盯着我。】
“嗡——”
祈尤先把振动模式关掉再去看这条新消息。
陆忏:【刚刚可不是我。】
不是他?还能是谁?
祈尤面无表情地顺着那道视线看过去。
就跟手电筒没电了似的,单侧玻璃那边顷刻销声匿迹。
见好就收,确实不是陆忏。
他一低头,看见这人又发过来一条新消息。
陆忏:【不过之前和之后都是我。】
谁还能比这人更不要脸吗。我能看看吗。
祈尤几乎被他气笑了,打字打到一半,对面的鲛人嗷一嗓子打断了他的思路。
“对!就是死了!一群臭鱼烂虾、一群废物!早就拿去喂狗了!”鲛人冷笑着,神情怨毒得仿若盘踞的毒蛇,“杜答不是还吃过,哈哈,倒是忘了问,他吃得开不开心?”
他的笑声森冷地爬过肌肤,令人不寒而栗。
听得审讯人员下意识扶了下眼镜作为缓冲。
祈尤坐在门边默不作声地收起手机,看他那个架势,陆忏就猜到这是他发作前的预兆。
他神色淡淡,声音轻慢却吐字清晰,“之前请神的人,也都被杀掉了?”
面对祈尤,鲛人不自觉地收敛一些,他稍微往后蹭蹭,后背挨到了椅背上,“对,请神的当然是喂给‘大人’那条狗,至于那些没用的废物,就喂给杜答他们。哼,本以为杜答那蠢货是最早下锅的,没想到……”
“那个狗东西是谁。”
祈尤问。
鲛人被他的问法噎住,很快面上浮现愠色,怒道,“你再说一遍!?你算什么东西敢说我们大人是……”
祈尤坐在椅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墨色的眼眸冷得像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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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避害
屋子里的冷气像是要刺进人五脏六腑里,令人骨骼战栗。
造成这一局面的祈尤老佛爷似的端坐在墙边的长椅上,双眸中透着翻涌的晦暗,好像他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片尸山血海。
他不紧不慢地交叉细长的十指,指缝干净,指尖莹润,实在是适合抚琴握笔的一双手。
“我在问你,那个傻逼玩意儿是谁。”祈尤神色淡然,“我问,你答。多说一个字,你大可以试试。”
他声音不大,吐字却很清晰,几乎是字字砸在人心口,一下一个血窟窿。
鲛人的脸色青白,嘴唇颤抖。
他没想到祈尤会说出这种话,站在陪讯室的陆忏更诧异,他本以为小殿下属于冷性子,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多管闲事。
谁知道倒是有几分伶牙俐齿。
鲛人紧咬着牙关,太阳穴直突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偏不——”话才说一半,只见他头猛地一歪,一颗牙沾着血沫飞了出去,叮叮当当落到地上。
祈尤两手拇指来回打转,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怨气。
他不动声色地往单面玻璃那边瞧了一眼,又漫不经心收回目光定在弯着腰不住咳嗽的鲛人身上。
“不用拿你们鲛人忠诚的天性那一套来蒙我,你现在更需要偏向趋利避害的本能。”
“我,就是你要避的害。”
陪讯室里的江浮生眼睛都直了。
“老陆,审讯人员不允许私自用刑吧!?”
陆忏斩钉截铁地说:“不允许。”
“那他这——”
陆忏困惑地蹙起眉头,转头作出一副耳聋眼瞎的神态看着他:“你说谁?”
江浮生噎住,指着玻璃那侧说:“他啊,还能是谁?他啊。祈尤先生啊。”
听了这话,陆忏非但不急着辩解,反而半惊诧半威胁地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动刑了。”
江浮生:“?”
真不好意思,我左右两只眼都看见了。
您他妈是小聋瞎吧。
审讯室里,专职审讯人员大气不敢出,正襟危坐地握着记录笔,坐在他对面的鲛人撕心裂肺地咳嗽,把血沫喷到脸上,他都不敢伸手抹了。
鲛人咳嗽了整整五分钟才慢慢平复下来,神色惊惶。
他甚至都没看清祈尤是怎么出的手,内脏就乱糟糟地挤作一团,疼得人直打哆嗦。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鲛人声音嘶哑地开口:“……那位大人叫‘顾不鸣’,更多的我不知道。”
他的目光渐渐染上怨毒,在惨白的灯光下更瘆人,像是随时要露出森森獠牙。
看得审讯人员握着笔无意识画出了一页摩斯密码。
祈尤眉头都不皱一下,面无表情站起身来,鲛人立马闪到椅子角落,恨不得钻进缝里。
谁知道他反手拧开门探出头——狠狠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鲛人:“?”
您好?
祈尤又关门坐下,不疾不徐地念了一遍:“顾、不、鸣?”
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身为神明,人间际遇不过过眼云烟,早些朝代的事情他大抵忘的一干二净,能稍有印象的大概是他沉睡前,有大祭司的时候。
但是具体的他也记不得了,连大祭司长什么样子都在漫长的沉睡中忘掉了。
有必要去问一下沈局长。
祈尤实在是被审讯室里若有似无的鱼腥味熏的头疼,捏捏发痛的鼻根,“住哪里?”
鲛人听见这问题又开始装哑巴,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挥发身上的鱼腥味。
坐他面前的审讯人员眼镜都快被熏炸了,握着录音笔的手直哆嗦。
我特码是捅了海洋世界吗。
后排的祈尤同志简直是当场裂开,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二话不说开门就走。
在走廊里连着深呼吸了四五口,七魂六魄才逐一归位。
“小朋友。”
陆忏从隔壁陪讯室里走出来,回手关上门,“我送你回家,不要被坏人拐走了。”
祈尤木着脸四下看看:“谁?谁在说话?”
陆忏:“……”
他装模作样叹息一声,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小朋友,你这样我好伤心哦。”
祈尤面无表情,他真的没在这人身上看见半点悲伤的苗条。
难道长他头发丝里去了吗?
陆忏当做没看见他鄙夷的眼神,径直站到他面前去,拉开自己的大衣衣襟,“来,哥哥怀里香。”
竹子与花焚烧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洗礼了被鲛人残害的嗅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起面貌,祈尤更容易记住某个人的气味。
他怔了怔,似笑非笑地评价:“噢。是挺香。”
祈尤不以为意扯过陆忏颈间搭着的那条灰色围巾,几下缠到自己脖颈上,松松垮垮地堆着。
他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露出的双眼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陆忏,轻佻地挑了一下眉。
像是挑衅,也像是调情。
他是诱人的猎物,危险的情人。
注视他半晌,陆忏最终为难地一笑,目光沉沉:“被反将一军了呢。”
六点钟的冬季,外边灯火通明,俨然一座不夜城。
祈尤坐在副驾驶的时候,常常透过玻璃看天色。
他全身没骨头似的赖在车座里,双手搭在腹前,微扬着一点下巴,从陆忏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一截纤瘦的脖颈与围巾里若隐若现的喉结。
陆忏下意识多瞟了几眼,随口问:“在看什么?”
“天。”他言简意赅,过往的车水马龙在那双眼瞳前一一映过后飞速消逝。
祈尤看着仿若打上一层金箔的夜幕,语气平静说:“以前没有这么亮。”
以前的天色崇高得染不上灯光。
肃佑宗的后山那么黑,他每次拎着小黄狗回去时都要跟着大祭司的符纸。
飘在他前头兴冲冲地燃烧着,像是永不熄灭的月亮。
陆忏停车开门,绕到祈尤那边,颇为绅士地替他拉开车门,“请吧,小殿下。”
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左手,祈尤坐在副驾驶里不为所动,目光从他的手顺着攀到了那张五官深邃分明的脸上,似笑非笑。
陆忏装的稳如老狗,心口却在砰砰地跳。
他面前这个人现在依旧是没骨头似的赖在座椅里。
看人从来不正眼看,只是懒洋洋地稍掀一点眼皮,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
笑也尽是冷笑,或者冷淡地牵牵唇角。
实在是不讨喜,和那张桃花般明艳的面容也不大相称。
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生人勿近,近者必死的意味。
祈尤见他一动不动,慢慢收敛了笑意,轻盈地叹息一声。
像是试探,也像赏赐,将手搁在了陆忏的手心上。
不等他收回,陆忏已经收拢了温热干燥的手掌,将他牢牢握在手间。
绵软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从他手心传递过来,祈尤站直,懒懒散散地用眼梢瞥了下他:“不好意思,我是要回家了。”
“嗯。”
陆忏淡然地点点头:“送你回家我就走。”
祈尤挑挑眉,拎起大凤凰的爪子:“这什么意思?”
“怕你走丢。”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