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魔问道 ——by燕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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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便只是修炼、修炼。
而今日他仍旧在试图突破化神期,却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从修炼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目光移至旁边的通讯令牌,其上正散发出微光。
他皱了皱眉,拿起令牌查看。
叶子逸?来这里找他作甚?
他心中有些不耐,现在每分每秒的时间对他而言都弥足珍贵,叶子逸的出现无疑会耽误他的修行。只是人已经来了也不能置之不理,他只好披上外袍,出了洞府御剑而去。
第43章
灵泉禁地乃破妄剑宗核心,若非凌煜宸乃前代两位剑仙之子,在剑宗地位极高,单凭其天赋修为,亦不足以进入其中,况且叶子逸这等外人。
是以,叶子逸想要见他,便只能在其修炼洞府外等候。
凌煜宸御剑往洞府飞去,甫一落地,便看到叶子逸的身影。
他心下有些不耐。
不知何时开始,叶子逸开始喜穿一袭白衣,性情也与当初在秘境之中初遇之时不尽相同,倒与姬临川愈发相似,奈何相似的却只是身形而非气度,如同一个不伦不类的赝品。
他知道如此贸然评价他人不好,然而在姬临川失踪多年的今日,每每见了叶子逸总未免会想起姬临川,心中忧虑更深,再看其时未免生出一丝无奈之意。
叶子逸俊逸清秀的脸上溢满喜悦之色,双眸微微发亮,喊道:“凌师兄!”
凌煜宸无奈更甚。如今他早已确定自己对姬临川的恋慕心思,以此及彼,看叶子逸这番表现,哪里还不知其对自己亦生了情愫。奈何他早已心有所属,对叶子逸的心思只得视而不见,只道:“不知师弟远道而来,找我何事?”
声音亦是有意拉开距离的冷淡。
叶子逸面上露出几丝犹豫,踌躇片刻后有些不好意思道:“自九幽秘境一别,我便听闻师兄这些年一直在宗门中闭关不出,想必是在秘境之中有所领悟,正巧子逸亦在秘境之中得了机缘,在门中体悟多年仍未堪透。我琢磨终日闭门造车终究太过狭隘,便特意来寻师兄探讨一番。”
凌煜宸微微皱眉,他虽急于修炼提升实力,然而对叶子逸此番言语却是不好拒绝,只好道:“若是论道,在此恐怕多有不便,师弟不如随我去剑阑阁稍作歇息,再仔细探讨一番。”
叶子逸自然喜上眉梢,连道:“自无不可。”
两人便一同往剑阑阁而去。
与此同时,姬临川等人亦已到达破妄剑宗。
通过路途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他们倒是知晓了破妄剑宗两位接引之人的名讳,那英气女子名为卓兰,而那冷淡青年则名为陆白,皆为金丹期剑修。
卓兰将殷家三人带至破妄剑宗外围放下,便道:“你们先在此住下,剑宗正式大开山门收徒之日尚未到来,先劳烦你们在此等候一番了。”
殷子全道:“一切听从师姐吩咐。”
卓兰便指指那半山腰处,道:“此间木屋你们随意挑选一间居住,自今日起,你们便是剑宗记名弟子了。喏,这是令牌,暂且收好。”说罢递出三块玉牌。
殷子全一齐接过,分给旁边殷棋与殷子云二人,“有劳师姐。”
卓兰便道:“你们先在此熟悉熟悉环境吧,我与陆白便先回宗门长老处复命了。”随即便御剑而起,陆白在临走前向姬临川微微颔首,亦随着卓兰而去。
很快原地便只剩了殷家三人,周围环境安谧,风吹树林传来些微的沙沙声,虫声瑟瑟。
三人中那孤僻女孩殷子云很快便寻了一处木屋走去,而殷子全面上闪过一丝踌躇,随即偏头看向姬临川,见其脸上仍旧一副冷淡表情,有心逗弄道:“殷棋堂弟,不如你我共住一间木屋如何?哥哥年纪稍长,也好对你照顾一二。”
姬临川却摇头道:“此处房屋众多,各寻一处便可。况且我早已习惯一人独处,堂兄不必忧心。”
殷子全本是开玩笑,但听到殷棋自然而然地说道其习惯一人独处时,心中难免闪过一丝心疼,又想起殷棋这些年在殷家的处境,只恨自己没有早日关注殷棋境况,顿时后悔不迭。
他却不欲殷棋发现他的情绪,只好笑道:“哥哥开玩笑罢了,堂弟你自寻一处休憩吧,路途劳累,怕是已经相当疲乏了。”
姬临川点点头,便找了一间木屋径自入内。其中摆设简单,唯有一床一桌,桌上摆着一个茶壶并两个茶杯,墙边则置放着一个水缸,其中灵气氤氲,乃掺杂了灵气的甘泉。
他只淡淡扫过此间摆设,便盘坐于床全心全意修炼起来。
无论身在何处,无论躯体如何,只要能够求索天地至理,于他便是无妨。
他欲回到上玄仙宗,苦于实力无法,而破妄剑宗与上玄仙宗关系向来不错,经常有弟子之间的交流之举,他只需抓住一次机会,便自然可以返回自己真正的宗门。
不是未曾想过去找凌煜宸,然而其为内门核心弟子,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难以得见,况且天道昭昭,贸然暴露身份恐怕会牵连他人,尤其是混沌神炎此等异物,终究不容于世,若无足够把握,他不会将其现于人前。
如此想罢,如今所要做的,便是静心修炼,等候契机到来。
此处虽处于破妄剑宗外围,然而仍是仙澜域中灵气极为浓郁之地,与位于凡人界的平宁州有极大区别。混沌神炎吞噬炼化周身灵气,再化入神魂之中,淬神炼体,他的实力亦在缓慢恢复之中。
恐怕不足数月,他的神魂境界便可突破化神期。
然而终究运用的是魔道炼魂之法,自然不可能一帆顺遂。虽说灵气与魔气不同,不会激增心中的杀戮之欲,然而应该滋生的心魔,却是一个未落。
每当淬魂之时,姬临川眼前皆会闪过此世种种妄念与不甘,而最令他感到不适的场景,自然是身在魔域的那六年。那时他的心中充斥着深沉的恨意,在日复一日的沉沦之中涌现出深刻的不甘,每每忆起魔尊的面容便是一阵永无止境噩梦。
那看不见尽头的恐惧仍然徘徊在他心底,不曾消去。
当他清醒过来时,冷汗经常已经湿透了他的背脊。纵使他知道自己应该早日将在魔域的那段经历淡忘,如此才能在求道路上走的更远,然而那些铭刻骨血的伤害又怎能如此轻易忘却?
他清心寡欲数载,是魔尊将他从远离尘世的境界中打落,活生生拖拽入情浴的深渊之中,无力挣扎无法反抗,只能被动承受那一次又一次粗暴的折磨,连身体亦变得不再像自己。
想到这时,他薄唇紧抿,苍白的脸颊露出一种隐忍的痛苦来。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沉郁压下。
这是他求道路上的一道坎,然而无论艰难险阻,他终有一日会以己身之力克服。
只要他一日尚在人世,一日未曾沉沦,便会一直前行。
三日之后。
陆白再度来此,径直找到殷家三人,开门见山道:“殷子诀师兄想见你们。”
殷子全早已有所料想,此时仍未免激动,就连向来孤僻的殷子云脸上亦露出一丝欣喜。
殷子诀向来被诸多殷家子弟暗暗仰慕,七岁炼气十五筑基,如今年仅二十七,便已是金丹修士,即便放在整个天灵界中,亦是赫赫有名的天才之流,不得不令人敬服。
三人便随着陆白而去。
见面地点并非选在殷子诀洞府,毕竟洞府乃私人之地,且位于破妄剑宗内门,寻常弟子无法入内。是以见面之地乃是内外门交界之处的剑阑阁,亦是剑宗弟子平日论道之地。
剑阑阁外有一牌匾,上面笔触极为凌厉霸气,透出剑修一往无前的锋锐之气。姬临川只抬头一望,便觉神魂震动,霸道剑意扑面而来,让他的呼吸一时间有些停滞。
待他回过神来,不禁暗暗慨叹,能令神魂震动,恐怕是已经化为真仙的高人之笔。他又暗暗观察周围几人,发现他们的神色并未异常,想来只有神魂修为较高者方可看出其中奥妙。
很快,几人便踏入剑阑阁内。
只见其中仙气缥缈,回廊弯绕,无数亭台楼阁矗立在灵气迷雾之中看不真切,而地面则云雾涌动,隐约可见其中无数长剑,新旧皆有,淡淡剑意交织散发。
殷子全和殷子云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景,一时之间不由惊叹连连。姬临川却早已见识过万千奇观,上至云雾之巅下至九幽黄泉,是以心神不动,只默默体悟起此间真义。
此地万剑齐聚,剑意纷杂,却被一个神妙至极的阵法压制其中,不至伤人,却能诱发人心中对剑道的体悟。
果然无愧是论道之地。
三人跟着陆白穿过曲折回廊,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古朴石亭中摆放着石桌石凳,其中端坐着一个身着内门弟子袍服的剑修,背脊挺直,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剑,仅是背影,便透出无比强盛的凛然剑意。
听到动静,那人微微侧身,向他们看来。
他面上带着几分冷淡和傲气,然而面相却仍然稚气,只像是个十余岁的少年。
殷子诀。
陆白将他们带来此处便离去了。殷子全与殷子云二人有些忐忑不安之际,便见殷子诀面上冷傲神色突然松融些许,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好歹显示出几分善意。
他扬手,作出一个邀请姿势,“坐。”
三人陆续坐下,便听殷子诀道:“几日前便知晓你们加入宗门,却被要事耽搁至今,实在不好意思。”
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朗,听在殷子全耳中便觉十分亲切,只觉得面对的是一个同龄人,而非大上十余岁的前辈,是以不再拘束:“子全初来乍到,还望堂兄多多指教。”
殷子诀道:“何必客气。”他拎起桌面上的茶壶,往众人面前茶杯皆斟上一杯,琥珀色茶水在杯中晶莹透亮,其中浓郁灵气氤氲,一见便不是凡品。
“此为草木精华,凝万物之灵气,用以洗去凡尘再好不过,算是为兄一点心意。”
殷子全面上一喜,看向殷子诀的目光之中便带上一丝感激,“多谢师兄。”
姬临川则静默品茗着手中清茶,神色沉静。
忽而神情一动,却是感受到一阵熟悉的神魂波动自不远处传来。
——是凌煜宸。
第44章
在距离不足百米的一个石亭中,凌煜宸与叶子逸正交谈甚欢。
当然,所谓交谈甚欢,只是叶子逸所以为的。
凌煜宸对他只是出于礼貌的应付,而内心对姬临川安危的担忧一直未曾散去。
叶子逸似是觉察了些许,状似不经意般引导话题:“……说到秘境,此次我碰巧在第六重一块无名石碑之上得了机缘,却一直无法理解透彻。”
说着,拿出一块乳白玉片,继续道:“那石碑已有数万年历史,其上刻有数道剑痕,剑意极为不凡,奈何无法带走,我只好用玉玦将其拓印起来,幸而保留了几分□□,但请师兄一观。”
他仰起头,俊秀面容上有一丝薄红流露:“想来师兄见识甚广,能够点拨子逸一番才是。”
“我尽力。”凌煜宸没有细看他的表情,只接过玉片,总算提起几分兴趣。他修长而骨架分明的手在玉片之上划过,片刻后,不由闭目感悟其上气息,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叶子逸看着他凌厉俊美的面容,抿唇微笑起来。
而姬临川端坐于隔壁石亭中,面上不动声色。
殷子诀一边为他们添茶,一边叮嘱道:“欲为剑修,首先要诚于剑,而后再论其他。”
他的声音清亮而认真,“这世间诱惑数之不尽,而修剑必先修心,修心则需灵台空明,唯诚于剑道,方可不为虚幻所迷。”
众人皆点头应是。
殷子诀眉目微微舒展,他本就长了一张少年的脸,表情和缓之下更觉亲切。于是越是交流,殷子全和殷子云便越放得开,五花八门的问题渐渐抛掷而出,殷子诀也一一细心解答。
唯有姬临川,一直不发一语。
殷子诀看着身旁瘦弱少年,以他的眼力,早已看出少年身体孱弱资质不佳。
然而他与陆白向来交好,平日谈论之际亦听其说起,只道其剑意不凡,也便对其上了心。
他此刻见了真人,早已暗暗观察。普通检修剑意初成,往往锋芒毕露,而这人却十分内敛圆融,甚至看不出其身负剑意。这种感觉,不是没有领悟剑意,便是已经到达返璞归真之境。
而现下想来是后者。
这不得不令人惊叹。要知道即便是他,如今也只刚刚触及剑意圆融之境,何况殷棋?
他有心试探一二,便道:“你们平日所用长剑如何?不妨让为兄一观,也好指点一二。”
殷子全与殷子云便应声将长剑置于桌上,应道:“有劳堂兄。”
殷子诀到过桌上长剑一眼,微微点头道:“不错,知道要剑不离身。你们可知为何剑宗要对筑基期以下弟子作如此要求么?“殷子全道:“莫非是让我等与剑心意相同么?”
殷子诀摇摇头,“不仅如此。”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偏头看向姬临川,问道:“你的剑呢?”
姬临川道:“我手中无剑。”
“哦?”殷子诀眼眸微眯,脸上似笑非笑,“手中无剑,莫非你心中有剑?”
出乎他意料,姬临川不卑不亢回答道:“是。”
他看着目露质疑之色的殷子诀,忽而伸出指尖沾了茶水,在石桌上勾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