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by青莲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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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她想逃婚!”
她一瞬间转到了杨小姐的床前,捏着杨小姐的脖子:“她凭什么想逃婚!”
杨小姐不知怎的意外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裹着马皮的女人,尖叫了一声“马皮”就又晕了过去。
然而在其他人眼里,这个女人披着白色的大氅。
沈怜平静道:“寓氏公主,请您冷静一下。”
她确实安静了一些,不再大喊大叫,却开始神经质地自言自语:“她必须嫁给他,她必须嫁给他,她必须嫁给他……”
杨小姐的脸上也覆上马皮。
沈怜见势不妙,飞速问道:“公主怎样可以饶杨小姐一命?”
被称为“公主”的姑娘哈哈大笑:“让她嫁给他!让她嫁给他!”
杨小姐再次悠悠转醒。
沈怜拿了一面镜子放在她面前。
她看着镜子里覆盖上马皮的自己,瞳孔一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沈怜微微怜悯:“杨小姐若是不嫁给未婚夫,恐怕就要裹着马皮死去了。”
杨老爷扑到床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颓丧地一个劲地叫“闺女”。
杨小姐愣了愣,流下一滴泪来,再次开了口,声音嘶哑:“我嫁。”
披着白色大氅的姑娘消失了。
杨小姐身上的马皮也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沈怜看着这对父女,叹了口气:“以后在桑树底下供个灵位吧,这次也算是糟了无妄之灾。”
杨老爷木然地点头。
“医生,走了。”他对郑清说。
两个人提着药箱,并肩出了杨府。
〔传说有蚕女,父为人掠去,惟所乘马在。母曰:‘有得父还者,以女嫁焉。’马闻言,绝绊而去。数日,父乘马归。母告之故,父不肯。马咆哮,父杀之,曝皮于庭。皮忽卷女而去,栖于桑,女化为蚕〕
〔汉礼,皇后亲采桑,祀蚕神曰:“菀窳妇人、寓氏公主。”公主者,女之尊称也;菀窳妇人,先蚕者也。故今世或谓蚕为女儿者,是古之遗言也。〕
作者有话要说:
马皮蚕女这个故事应该是《搜神记》里的,我在网上看到了不同的版本,有点懵。到底是母亲承诺要女儿嫁给马,还是女儿自己承诺?跪求考据党。
天荒地老无人识──李贺《长歌行》
第28章 蒲松龄与干宝(十一)
唐秀才坐在窗下写话本儿。
他翻着风家文豪的书,把里面的情节改头换面移花接木到自己的书里,便凑好了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
那些小姑娘们会喜欢的,她们会自发为他辩白,比如说一些“抄书不算抄”、“只要好看就行了”的别人听不懂的句子。
他看了看自己的屋舍,文思泉涌,写下一句“亭亭玉立的茅草屋”。
这句话妙呀,如此比喻,世所罕见,堪比太白啊。
他润了润笔,描写自己的女主角。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前人的句子,也是能用一用的。
他写着写着,就想到了刚才来借笔的姑娘,那可真是……
笔尖的墨滴到了纸稿上。
他静坐不能,扔了笔,背着手来回踱步。
要不……要不……要不去看一眼,就一眼?
他搬了一个高凳子,放在了院墙边,笨拙地爬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盯着隔壁家的窗子。
不想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注)
就是他一见钟情的那个“眉眼如画”的女子!
果然是眉眼如画!
他惊惶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从墙头爬下来,然后瘫软在地。
真是……活见鬼了。
沈怜和郑清从石桥上下来,两人都不说话,想着刚才发生的怪诞的事儿。
“真浪漫啊。”沈怜感叹道。
郑清诧异地看他。
沈怜又露出个精致完美的笑:“马皮蚕女,真浪漫啊。你不觉得古代大多数的鬼怪故事都透着一种浪漫的气息吗?”
郑清扭头不去看他:“你的笑真欠揍。”
沈怜瞬间面无表情:“巧了,我也觉得医生您的笑容异常欠揍。”
郑清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刘猎户拖着个大麻袋往这边走。
“呦,刘猎户,打猎回来啦?现在是要去哪啊?”沈怜打招呼。
刘猎户憨厚一笑,答道:“回来啦,去咸亨酒店把猎物给卖了!”
“要我帮忙吗?”
刘猎户扫了一眼沈怜的身板儿,摇了摇头:“沈大夫的好意我老刘心领啦!”
沈怜气得加快了步子,不再理他了。
郑清跟在沈怜后面笑。
待回到家时,就看到画皮鬼换了一身装束,更加勾人了。
二人一鬼围坐在桌子边,商量着之后的计划。
郑清看着画皮鬼道:“我们该上京了,从现在起,我们就是从南边来的兄妹。”
画皮鬼点点头。
沈怜看着画皮鬼道:“别再用你之前的说辞了,什么闹饥荒被卖,隔壁家唐秀才的话本里都不屑于写这个了。”
“那该说什么?”画皮鬼双手托腮。
“就说你和你哥哥是上京寻亲的。”
“这说辞也老掉牙了。”画皮鬼不屑道。
“你知道什么,”沈怜瞪她,“王一直认为自己的天下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你敢说你是逃荒来的?”
画皮鬼长见识了。
“还有,你说得自然点,其实在乱葬岗你勾引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对劲了,太假了。”
画皮鬼不忿。
沈怜拍着桌子:“你还不服气啊,给我一条手帕,看着点。”
画皮鬼把手帕递给他。
沈怜翘着兰花指一只手捏起手帕,另一只手抱住了郑清的胳膊,一行清泪就掉了下来。
“妾与兄长来京都寻亲,却不想十年已过,物是人非,旧址仍在,却成了别家院墙,”他的眼神忧郁得像个丁香姑娘,“如今盘缠用光,妾与兄长却无一技之长……”
他哽咽了一下,终于崩溃,忍不住歪倒在郑清怀里。
郑清以手掩面不忍再看。
画皮鬼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从“不想见一狞鬼”到“遂化为女子”这里,直接引用蒲公《聊斋志异》原文,特此标注。
很激动啊,上一章跪求考据党,结果真的有。感谢小仙女北邙晴翠的科普,大佬请受我一拜。
第29章 蒲松龄与干宝(十二)
刘猎户拖着麻袋进了咸亨酒店。
“老刘来卖野味啦!”掌柜的笑着对他打招呼。
刘猎户拉着掌柜的的胳膊,硬是把他拉进了后厨。
掌柜的弹了弹软绸缎面上并不存在的灰,挑起一条眉毛问:“呦,老刘这是怎么啦?”
刘猎户小心翼翼地将麻袋打开一个口子,露出了一条缝。
“吓!”掌柜的忙退后几步,惊讶道,“这只鸡怎么会有三个头!”
刘猎户表情也不太好,道:“掌柜的您还没看清呢,这只鸡不光有三个头,还有六只眼睛,六只爪子,三只翅膀……”
“打哪来的?”
“我从西边绕到了南边,发现以前布的陷阱里面有这东西,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幸亏这东西已经死了……”刘猎户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已经死了?”掌柜的加大了声音。
“死了呀。”
掌柜的又凑近了那麻袋。
他眼睛一转,道:“哎,老刘啊,你看咱俩什么交情……不如你把这鸡,一个铜板卖给我?”
“你要这鸡干什么?”刘猎户不解道。
掌柜的露出一个和气生财的笑,像个佛陀:“店里不是缺鸡吗?”
“那可不行,”刘猎户紧了紧麻袋,“谁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吃死人了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顿了顿道:“我还是找个地儿把这东西埋了吧,邪乎……”
掌柜的佯装生气地板起脸,道:“我说老刘啊,我对你不薄吧,这方圆十里,会有第二家酒店不管你打了什么都买的?”
刘猎户还是摇了摇头,背着麻袋就想走。
“你还想不想管你那哑巴妹子啦!”掌柜的喊。
刘猎户回头。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老刘啊,我知道你过得不容易,别人都让你把那哑巴妹子卖了,你还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
刘猎户沉默不语。
“你还得给你那妹子攒嫁妆哩!”
掌柜的苦口婆心地劝着,边劝边从鞋底掏出两个铜板,塞到了刘猎户手里。
“哎呀,老刘,来来来,拿着……”
刘猎户放下了麻袋,走出后厨,看他的哑巴妹妹去了。
郑清和画皮鬼无语地看着沈怜在那里收拾包袱。
不管用不用的着的药材、所有不占地方的利器,都被他一股脑儿的往包袱里塞。
眼看他就要把两只土豆塞进第五个包袱后,画皮鬼终于忍不住了,正色道:“沈怜,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
沈怜头也不抬地往包袱里塞东西:“你不需要医生需要啊,医生得吃东西,这是灾年,估计野地里连野菜草根都被刨没了……”
“万一路上碰见打家劫舍的,不得动刀子啊……”
画皮鬼翻了个白眼儿。
郑清正色道:“沈怜,你安全感越来越薄弱了……”
沈怜塞东西的手顿了顿,把包袱扔向他:“你们可以滚了。”
画皮鬼“哼”了一声,拉着郑清出了门。
“切,”沈怜看着被关上的门,怒道,“还不是怕你这个斯文败类挂了,我就得背着欠你的命活一辈子呀……”
郑清继续向前走,画皮鬼莞尔一笑,心道沈郎你还欠我一条命呢。
唐秀才盯着门缝,看着那个娘子跟着另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走了,松了一口气。
他也觉得奇怪,自己好像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害怕。
直到门缝里已经看不见那只女鬼和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子,他才开了门。
“妈呀,都吓饿了……”
他进屋拿了一把折扇,理了理自己的长衫,摇摇晃晃地去买东西吃。
咸亨酒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吃饭的众人看他进来,空气都仿佛静默了一瞬。
他也不理会那些诡异的静默,大摇大摆地走到柜台前,排出了几块碎银子:“掌柜的,来碗鸡汤,一壶酒。”
“好嘞。”掌柜的收了银子,眉开眼笑。
待他坐定,酒店里又恢复了刚开始的热闹。
一个做苦力的对着他喊道:“唐秀才呀,书局好像又印了你的书啊!”
他矜持的点点头。
“你是不是又抄人家风大文豪的书啦!”
唐秀才脸不红心不跳:“怎么会,那些话本可都是我费尽心血自己写的。”
又一个人喊道:“是费尽心血地抄吧!”
“我前些天还看见你抄了风家的书,被人家吊着打呢!”
店内笑作一团。
唐秀才撕了一块鸡肉,边吃边说:“那又怎么样?这年头,笑贫不笑娼,我是抄了书,我能吃鸡肉,你们呐?”
“你们这些老实人,就只能吃茴香豆喽!”
那些笑话唐秀才的看客们便涨红了脸,喃喃着不知道说什么了。
唐秀才满意地喝了一口汤,嗯,味道真不错。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人才继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唐秀才侧耳去听,只听得那些人说:“哎哎,你们知道吗?杨老爷家出事了!”
“什么事呀!”
“他家的闺女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拿了根绳子挂在桑树上吊死了!”
“啊!”
“被发现时舌头伸得老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可怜那,可怜那……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可怜那细脚伶仃的杨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哦,对对对。”
一时间店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疑惑道:“你说那杨小姐,年纪轻轻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寻短见呢?”
众人吃着茴香豆,无所谓道:“谁知道她造了什么孽……”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唐秀才喝着汤。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梗我以为我不说可以的,但是之前差点被耿直的小仙女误伤过,在这里说一下吧。这就是鲁迅先生孔乙己的梗,前几章也很明显了。从咸亨酒店到茴香豆我都保留地完完全全,我以为所有姑娘们都能意会哒。
〔〕:──《诗经》
第30章 蒲松龄与干宝(十三)
郑清和画皮鬼从官道上往京城走。
画皮鬼给自己戴上面纱,问郑清道:“你和沈相公是怎么认识的?”
郑清看了她一眼,道:“有人举行了一个无聊透顶的游戏,我和他都参加了,于是就认识了。”
“嗯……既然无聊,又为什么参加呢?”
“谁知道呢。”
然后一人一鬼又没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