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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我香不香! 番外篇——by银雪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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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身上的衣物都被血染成了褐色,有的人甚至都被啄食得只剩下骨架,遍地都是凌乱污浊的白羽。即便还活着的,也都遍体鳞伤,听到动静后,无力地睁了下眼睛,很快便无力地又垂下了。
  唯一未被吊起的白衣女孩,大约只有三四岁的模样,远远地看见羽娘,便大哭起来,边哭边嘶声喊道:“姐姐,姐姐……”
  钟棠与李避之见状,都忍不住皱起眉头。羽娘更是长大了嘴巴,她似乎痛苦到了极点,喉咙中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颤抖着跪倒在地。半晌后才紧紧拽住李避之的衣摆,嘶哑地说道:“他们,他们是我的族人……求你,救救他们……”
  “救他们?”羽娘的痛苦给黑鸟带来了无比的快意,他又重新猖狂起来:“眼看着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救别人!”
  “我让你看看,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
  乌啼的话刚落音,李避之的木剑已然出鞘,若寒光流星转眼间便已刺至巨树之前。
  乌啼大惊,忙引来刚刚飞起的黑雀,令它们又重新高鸣着,向木剑扑去,口中愤愤地说道:
  “这原本是我暗林私事,与尔等何干!”
  钟棠听后,又冷笑了起来:“方才不是还要找我们寻仇吗?怎么这会又说与我等无干了?”
  “放心,便是你不来找我们,但凭你伤了蒋家的人命,这位道长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李避之淡淡地看了钟棠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纵着木剑继续向黑鸟袭去,迫使他不得不拖着断爪,飞腾起来。而与此同时,也为巨树之下清出一块安宁之地,羽娘趁机跑去,拼力解救族人。
  “你,你们——逼人太甚!”乌啼似被逼急了眼,人面之上,皮肤又生生撕裂出鸟喙,展翅仰天长鸣,恰逢夏雷滚滚而降,整片暗林中的雀鸟都似被唤醒般,随着乌啼振翅飞起,遮天蔽日地向他们冲来。
  钟棠收起了脸上嘲讽的神色,将玉珠金铃缠于手上,戒备地望向眼前的黑雀群。
  别看他整日里喜欢拨弄这串子,但实际……他并不知该怎么用。
  这玉珠金铃串自钟棠醒来时,便系在他的腰侧,平日里若是遇敌也可解下,灌注些许灵力后,对付那寻常人也是足够了。
  但面对如此众多的雀鸟,钟棠却有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凝神。”钟棠正思索着玉珠之事,乍闻李避之的话只是一怔,非但没有凝神,反而分散着转头去看了过去。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李避之轻轻的叹息声,而后就是腰上一紧。
  李避之揽着钟棠的身体,右手托住他执玉珠金铃的手臂,飞身跃起,直向着万千黑雀迎身而上。
  霎时间清冷之气涌入了钟棠的灵脉中,钟棠的身体非但没有排斥,流转之下竟悉数化作温润的灵力,玉珠长串随之抛甩而出,每一颗珠子都泛起淡淡的光晕,所及之处,黑雀尽然折羽坠落。
  “你知道,它该怎么用的。”李避之的话,像是骤然间唤醒了什么,钟棠恍然间只顾得循从那本能,手腕疾转,坠于珠末的金铃如划长风,激荡出水波般,凝成若实体的光影,扫过成群的黑雀,直向乌啼而去。
  乌啼慌忙下落,又被重新逼迫降于枯木树冠之上,可还未等落脚,李避之的木剑便自下而出,直斩断了他另一只鸟爪。
  剧痛使乌啼险些坠落而下,但又因木剑,使得他不得不再次振翅而飞,狼狈得躲避着,继续不断引来黑雀为他阻挡。
  数不清的黑雀,如飞蛾扑火般,挡于李避之剑下。
  钟棠不知道,这些雀鸟是否是被乌啼所控,又或者真的是从于天性的心甘情愿。
  木剑之上的寒光清气没有半分削弱之势,照这样下去,屠尽暗林中所有的黑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但这样无尽的杀戮,没有给钟棠带来任何的愉悦,反而令他厌恶到极点。
  比钟棠反应更为激烈的,是羽娘姐妹,她们紧紧地抱在一起,耳畔都是同类无尽的惨叫,于她们而言,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李避之有意留手,尽力只伤及其羽翼足爪,可那些未死雀鸟非但没有停歇,反而继续拖着残体,再次纵身飞起,为乌啼拖延阻挡。
  越来越多的雀鸟,被剑气所伤,黑色的羽毛仿若枯叶,一层又一层的铺洒到巨树下。
  就在这时,一声清厉贯耳的鸟鸣,仿若冲开了暗林上空的压压阴云,所有的雀鸟都停住了动作,仿若受到了什么召唤般,落回到巨树上。
  钟棠应声看去,竟是一只通体浅金色的大鸟,冲破了交错的枝干,呼啸而来。
  乌啼的注意全然放在钟棠与李避之身上,冷不防便被那金鸟冲翻在地,这才大力挣扎起来。
  一金一黑两只巨鸟在暗林的树枝间,争斗厮打,展开的翅膀肆意掀翻周遭的高树,扬起了黑羽与泥土。
  乌啼原本就受伤,体力渐渐不支,渐渐落于下风。
  最后一声夏雷轰响而过,之后便是天光乍破。
  浅金色的大鸟,舒展开翅膀,每一根羽毛,仿佛都映着阳光,它的利爪穿透了乌啼的身体,尖锐的鸟喙啄穿了乌啼的头。
  乌啼终于没了动静,他的身体重新变回到黑鸟的模样,最后一次,轰然落于巨树之上,这课百年前便该倒下的巨树,终于随着乌啼,没入层层黑羽之中。
  周遭的雀鸟纷纷惊起,只是这一次,他们没了乌啼的指挥,一只只茫然地不知所措。
  少数已然生出灵智的鸟,发出了欢悦的声音,他们围绕在倒塌的巨树与乌啼的尸体旁,展翅欢畅。
  羽娘与妹妹止不住的流着眼泪,而金色的大鸟也缓缓落下,随着光芒隐去,化为了人形。
  这个人,他们并不陌生。
  作者有话要说:
  凉也要凉的有尊严!
  ————某冻鸭


第14章 山庄羽影(完)
  青屏山庄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喜事。
  蒋员外多少年未这般高兴了,乐呵呵的换上了新衣裳,一大早便坐在正厅之中,与上门贺喜的旧友寒暄谈乐。
  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娥。[1]
  铜镜前,羽娘在小萱小娴等丫头的服侍下,终是换上了大红的嫁衣,将一只只展翅的金雀钗,插入乌黑的发髻中。
  “姐姐,喜婆说时辰到了,催你上花轿呢。”白雀化成的女孩今日被打扮成了喜娃娃,拽着羽娘的手,笑得开心极了。
  “好,那……我们走吧。”羽娘起身,绣金镶宝的红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小丫头们分列两边,在她通往花轿的路上,洒下层层红花。
  迎亲的爆竹声响起,山庄上下更加热闹了。
  蒋玉彬站在堂前,焦急而又紧张地,看着那大红的花轿,终于在他的视线中,缓缓而来……
  与喜气洋洋的正堂相比,东院外竹林掩映的假山小亭中,便要清闲得多。
  沸水将新茶煮开了几回,清香之气倒是出来了,可惜茶水也尽废了。
  钟棠有些惋惜地摇摇头,从盘里掰了些酥皮渣,喂给黄狸儿,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蒋家办这样大的喜事,三少爷当真要在这里喝一天的茶?”
  “喜不喜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蒋玉风打着扇子,脸上的笑意也未至眼底:“再者,又不是我一人未去,我那大哥如今还气的在房中砸东西呢。”
  钟棠闻言,也笑了起来,转而他敛眸问道:“说起来,我倒是想知道,这一次你为什么放过了蒋家?”
  蒋玉风沉默了片刻,扇子却依旧悠悠地摇着,几个穿着红衫的小丫头匆匆自假山下跑过,他才终于说道:“他吃我子嗣,毁我巢穴,我也想让他断子绝孙。”
  “但是姻缘情爱这些东西,终究是有挡不住的时候。”
  “况且,就当让他了结夙愿吧……”
  钟棠手上一顿,黄狸儿轻轻地喵呜几声,终于咬到了酥皮饼,使劲用脑袋供着他的手心。
  半晌后,他才又勾起唇角,亲自为蒋玉风端了杯茶水,感叹道:“说来,这次倒要多谢你的引荐,让我来这边赚了不少赏钱。”
  “不说这个,”蒋玉风啪的收起了折扇,将茶盏放到一旁,而后问道:“那位李道长,就是你要找的老相好?”
  钟棠坦然地点点头,撩起朱袖托着下巴,口中说得慵懒:“是呀,就是他。”
  “那模样倒是生得不错,难为你找了他三年,只可惜……”蒋玉风叹了口气,眼神中闪烁着不明的意味:“只可惜,是金乌观的人。”
  钟棠垂下目光,小亭中弥漫着水汽与茶香,他仍旧笑着:“说起来也是巧了,来临安城后,我寻了他那么久都没寻到,偏来你这里一趟,就遇到了。”
  蒋玉风没有说话,钟棠乍然抬眼望向他,定定地说道:“当真是这么巧吗?”
  “你们有缘,自然就会相见,”蒋玉风将手中微凉的茶水泼进了竹林,随意道。
  “不过,钟棠,”蒋玉风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他敲着折扇:“作为朋友,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不要与金乌观的人走得太近。”
  “为何?”钟棠其实心中已然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出来。
  “因为,我不想与你为敌。”少见的,蒋玉风十分干脆地说道。
  钟棠渐渐收起了笑容,蒋玉风索性托盘而出:“你乍入临安,或还未深知这太渊与金乌二观之争。表面看来确实和睦,可私下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当年,我失子失巢,恨意妄生,险些落入歧途。是太渊观的奉空真人引我化形,并将我送入蒋家。”
  “所以,你站定了太渊。”钟棠将吃得滚圆的黄狸儿,抱进怀里,也直接问了出来。
  “是。”
  “那这次的事,究竟是不是巧合?”绕了一圈后,钟棠再次回到了那个问题。而这次,蒋玉风却没有回答,一个字都没有。
  “引我与李避之同到青屏山庄,是太渊观的意思,”钟棠站起身来,手指拨弄起腰间的金铃,淡淡地说道:“而让我远离金乌观的人,则是你作为朋友的私心,我说的对不对?”
  蒋玉彬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是,我早该知道,你能看穿的。”
  “说到底,我们都是妖,我们才是同类,自三年前相识起,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我也一直有把你当朋友,”钟棠叹了口气,这青屏山庄中的秘密,都已经揭开了,可他却觉得自己陷入了更深的困扰:“太渊观的人为什么要我与李避之见面?”
  蒋玉风走到他的身边,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但我不认为,这会是件好事。”
  “对你,对那位李道长……所以,钟棠,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是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可你也说过,”钟棠转过身,重复着刚刚蒋玉风的话:“姻缘情爱这些东西,终究是有挡不住的时候。”
  他的目光放远,看着假山下随风而动的竿竿翠竹,茫然而又认真:“我忘记了很多东西,或许重要,或许寻常,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
  “但是这个人,不行。”
  “自我醒来,那一刻起,便知道我要去找他,多久多远都要找。”钟棠伸手,指指自己的心口:“我忘记了他,却又把他留在了这里。”
  蒋玉风望着钟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钟棠却又笑了,涩涩的:“所以,抱歉……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了。”
  “方才,”良久之后,蒋玉风才说道:“方才我往这边走时,正巧碰到了你那位李道长,他收拾好行囊已然要出山庄了。”
  “你这会去赶,说不得还能追上他同路。”
  钟棠眨眨眼,怀中的黄狸儿已经率先跳到了地上,喵呜地拽着他的衣角。
  钟棠终于畅快地笑了,伸手拍拍蒋玉风的肩膀,未等他说话,便拎着黄狸儿,步履轻快地走下了假山,朱色的衣摆随风而扬。
  临安城东的官道上,张顺子一脸不情愿地赶着马车,嘴里嘟嘟囔囔道:“好容易来这一趟,掌柜的你连杯喜酒都不让我喝。”
  钟棠任由张顺子抱怨,自己则兴致勃勃地望着窗外,直到远远地看到了那暗青色的身影,才挑唇说道:“想喝喜酒?你若是能把车赶得快些,说不定再过段日子,便能喝上更好的。”
  “更好的?”张顺子撇撇嘴,不屑道:“有哪家人的喜事,能比这蒋家办得更排场,请得酒更好?”
  钟棠托着下巴,望着那暗青色的背影,蓄意眯起了双眼:“我的呀……”
  “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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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竹梢,喜乐暂歇,热闹了一天的青屏山庄终于安静了下来。
  宋老管家揉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深叹自己到底是老了,可心里头到底还是高兴的。
  二少爷终于娶妻了,员外老爷的心病,终于可以放放了。
  这么想着,他又撑起笑来,穿过杯盘狼藉的宴厅,走入到正堂之中。
  蒋员外还坐在那里,自从白日里看蒋玉彬与羽娘拜过堂后,他便没有离开过。
  “老爷,夜深了,您该回去歇息了。”宋老管家缓缓地走到蒋员外身边,见他靠在小桌上,撑着头,只当是睡着了,于是便轻拍几下蒋员外的肩膀,想要将他唤醒。
  可就是这么轻轻地一拍,蒋员外的身体,却徒然垮了下去——
  宋老管家慌忙去扶,却发现蒋员外早已没了气息,只是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三十年来愧未消,一朝了愿寿正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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