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病美人师尊——by棠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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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霄阻挡阴魂去往孙府的脚步:“你疯了!竟然用神魂操纵,不怕遭到反噬吗!”
孙府内。
迟宁和崔苹儿聊了许久,知道崔苹儿跟道士交换了契约,她愿意被施下噬灵术,道士答应帮他复仇。
崔苹儿用半透明的手指触碰孙梁的脸颊:“我原本也想让整个孙府变为鬼魂来陪我,但转念一想这样也挺无趣的,不如造成个活死人。”
指尖从孙梁的眉峰划到鬓边,崔苹儿道:“你看现在多好,他任我摆布,我让他活他便活,我若死了,他就和我一起殒命。”
迟宁道:“孙梁一无是处,烂到了根子里,如今他要死了,可你很难过。”
“我难过?”崔苹儿眼睛睁大,没有焦距的眼睛不知盯在何处,“我不爱他,我不再爱他……”
迟宁和崔苹儿共通感情,感受到崔苹儿内里起了飓风狂澜。
他决定赌一赌,再往崔苹儿的情绪上加把火:“你不在意孙梁也不在意你的父亲吗,你为了达到目的,连你父亲都可以伤害。”
崔苹儿身体一震:“我父亲……”
迟宁:“我刚才见他了,和普通阴魂一样蒙昧昏聩,不过他好像认得我,主动用手来抓我,因为我身上沾着他女儿的情绪。”
崔苹儿双手捂住头:“我也不想让他死的。当时我刚被道士施了噬灵术,他来乱葬岗找我,徒手一个一个翻找尸体,口中叫我的名字。”
“我很想去抱抱他,但他看不到我,我朝他走过去,魂魄穿过他的身躯。”
崔苹儿语调惊恐:“一回头,他就倒在了地上。死了,成了同我一样的野鬼孤魂。”
“你父亲还有救,只要你愿意毁掉噬灵术的契约,镇山的百姓就都还能活。”
迟宁说着,摊开手掌在崔苹儿面前幻化出一个场景。
画面里蓬草飘飞,庭院破落,快要朽落的棺椁里躺着崔父的画像。视线一点点移动,飞荡的丧幡里,崔苹儿又看到了她的母亲和姊弟。
“你的家人,都在替你承担后果。”
迟宁的声音有些发闷,他不知道该把这场巨大的不幸归因于什么。
从前破阵如断案,白纸黑字记着是非曲直。
但这次是个例外,崔苹儿是有罪的,却也可怜。她用噬灵术杀死的第一个人是她父亲,她期待着美满的姻亲,却被人拉进深渊。
迟宁缄默,另一边,崔苹儿从床边站了起来,她一挥衣袖,把迟宁凝出的幻象全部打碎。
“我从没敢去看过他们……世上芸芸众生……凭什么我最倒霉……孙梁对我虚情假意……上天对我百般捉弄……”
良久,崔苹儿指着她心口:“我这里穿着一根钉,是道士束缚我的咒。你……”
却不料屋外阴风大作,尖锐的琴声往人耳膜里钻。
崔苹儿眼珠全变为白色,仿佛被人提上了线,神志不再,急冲冲地往门外走。
孙府外早是一片混战。
顾凌霄守着孙府大门,半步也不后退。
他苦撑许久,灵力近乎枯竭。
此时琴声倏地抬高,只见一道虚影从门内钻出,顾凌霄刚来得及侧过身,“刺啦”一声,袍袖被锐物划破。
苹儿的指甲变为尖锐的爪,黑发尽散,向顾凌霄袭来。
顾凌霄和她对着招,心想再拖下去局势只会更加不利。
他上辈子简单研究过噬灵术,还写了一个专门对付这类幻阵阵眼的法子。
时间过太久了,顾凌霄只能凭着些微的印象,尝试着往摘辰剑上加了个印阵。
摘辰剑闪出金芒的同时,崔苹儿恢复黑瞳,只是眸子依然浑浊,浑身黑色的煞气也为消散。
看来印阵勉强能用,虽然效果只有一时半刻。
顾凌霄抓住这个时间,问:“看看周围的景象,这是你想要的吗?”
曾经热闹的小镇再无生气,断壁颓垣,残破腐朽。
崔苹儿浑浊的眼球动了动,在众多阴魂中寻找着什么。
“父亲呢。”崔苹儿喃喃道。
像是心有所感,崔父缓缓转过头,正对上女儿焦急的视线。
这一对视,中间隔着寒暑晨昏,隔着乱葬岗的呼喊,隔着千百无辜者的性命。
人人都说鬼是不会哭的,可顾凌霄分明看见崔苹儿淌了泪。
“仙长,”她说,“我愿赎罪。”
迟宁的本意是拦住阴魂,帮顾凌霄争取到和崔苹儿周旋的机会。
可渐渐的,有大半的阴魂朝他围过来。
各色的面目,苍白,狰狞,迟宁身处其中,看得目眩。
灵力不支,迟宁用踏鸿剑撑着地面,勉强让自己不倒下。
一只阴魂举着铁棒朝迟宁挥来,迟宁自知躲不过,想生生挨下这一记。
预料中的痛楚没有发生,弹琴人从高处跳下,琴身一扫,把那阴魂击退。
“你是?”迟宁看着那人的面具。
对方道:“你跟我走。”
迟宁后退几步逃开对方臂弯,顺势摘下了那人的面具。
银白面具掉在地上,迟宁看清了面具后的脸孔。
他有些不知所措,连声音都放得很低:“我宁愿不是你……沈秋庭。”
“嘭”的一声响,众阴魂都停住了动作。
迟宁去寻声音的来源。
只见崔苹儿撞到了孙府前挂着红绸的柱子上,义无反顾,头破血流。
身带诅咒的亡魂,不入轮回,没有转世。
崔苹儿眼见自己消散,从双足开始慢慢往上,她孱弱的身体逐渐消散,化为一抔轻飘的灰烟。
透过孙府高高的门扉,苹儿最后一次往里望。
记忆里少爷总爱穿朱红色衣袍,他倚在廊前逗鸟雀,春风过堂,满院都是熏然暖香。
苹儿和其他女孩一起做女红,远远瞧着少年郎,恍惚到失手刺偏了手里的绣花针。
针尖扎破指腹,溢出一滴相思血……
……
“苹儿……”迟宁想要上前,却被沈秋庭牢牢攥住胳膊。
迟宁从未这么痛过,崔苹儿好像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崔苹儿魂飞魄散,迟宁的一颗心仿佛死了一次。
噬灵术契约已解,众人将要苏醒。
苏醒之前,阴魂往往最暴动难安,疯狂地反噬操纵者。
铮得一声,一丝银弦崩断,沈秋庭呛出血来。
局面崩溃,沈秋庭却去握迟宁的掌心。
迟宁只感觉像被冰冷的蛇尾缠上:“放开!”
沈秋庭似乎有些伤感,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嘴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练了很久,很想给你弹一曲《松风寒》。”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沈秋庭觉得迟宁一定会喜欢。
可惜琴弦断绝,曲调难成。可惜他们撕破了和善的面皮,是水火不容的仇敌。
幻阵虽破,迟宁却受制于人,他听见沈秋庭又问和之前同样的话:“你跟我走么。”
迟宁看向前方,顾凌霄站在孙府门前,长身而立。
那才是和他同道的人。
迟宁淡声回应沈秋庭:“我毋宁死。”
这局沈秋庭一败涂地,他收起聆恨,垂眸看迟宁:“可我早说过,你死,我舍不得。”
语毕,沈秋庭仰头而笑,越上高墙,消失在了夜色里。
迟宁无法去追,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撑着踏鸿剑想起身,迟宁却发现双膝虚软,一步也挪不动。
眼眶发酸,他用手背一擦,竟沾上了一道水痕。
什么时候哭了?
迟宁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泪水,直到他被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顾凌霄吻去迟宁的泪水,双唇再往下,轻碰到嘴角。
这个吻轻且安静,安慰大过亲昵。
迟宁感觉像被什么小动物触碰着,有种亲近的温暖感。
“顾凌霄……”
“嗯。”
四周阒寂,无边无际的黑暗空茫里,只照着一弯朦胧残月。
迟宁和西沉的月光一样冷,单薄的身躯微颤,指尖都透着病弱的霜白色。
迟宁总会给他一种错觉,像随时会消失的朝露,像随时会凋零的昙花。
顾凌霄去拍迟宁的背:“没事了,马上天亮了,我陪你。”
他要和迟宁纠葛不清,他要和迟宁共信神明。
第39章 师尊,你尾巴呢?
随着第一缕光线从东方云层里穿出,重明镇停滞许久的时间又往前走。
孙家仆人搭了梯子,扯下门前鲜艳的红绸。
管家很疑惑地问那仆人:“我这记性是越来越差,昨天少爷不是娶亲了么,怎么不见新娘子。”
仆人回道:“哪里有新娘,我取红绸之前就问了,咱们府里还是那么多人,我也纳闷,这缎子是谁挂上去的。”
两人谈论一会儿,都觉得这事邪门。
紧接着,一位老人沿着街道找来了,从孙家门前往里看。
管家问:“崔老爷子,怎么了?”
崔父说:“我找我家苹儿呐。”
“崔老爷子,你也记岔了,你女儿早不在我们府上干活了”。
崔父迟缓地点了点头,在孙府面前站了许久,终于转身颤巍巍离开。
管家在崔父背后唏嘘:“崔苹儿年前死了之后,这老爷子一天比一天糊涂。”
“那我女儿呢。”崔父颓然坐在街沿上,布满褶皱的眼皮一眨不眨,“她是不是去年冬天就不在了……”
新的一天,重明镇的每个人都在更换过的记忆里继续生活。
阳光明亮,迟宁和顾凌霄出了镇子。
重明镇前的青石路被荒草遮掩了大半,迟宁踏上去,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关于那次黑夜里的亲吻,两人皆默契地没有提起,仿佛那只是云彩短暂停留,降了场转瞬即逝的雨。
他们的影子挨得很近,彼此却都没说话。
在昨晚的失控后,迟宁又把他的情绪稳稳妥妥地包起来了。
他为昨晚的事感到后悔,一想到顾凌霄碰到他嘴角的触感,迟宁就要骂自己心智不坚。
和顾凌霄的关系超出了正常界限,迟宁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顾凌霄不知道第几次把快要走进草丛里的迟宁拉回路中央,说他“心不在焉”。
迟宁静得像潭湖水,不答话也没有情绪。
直至听到热闹的叫卖声,迟宁才回了神,知道他们回了花溪镇。
进到原先的客栈里,女掌柜正消息灵通地跟别人分享新鲜事:“今天早上有人去镇外打猎,你们猜看到了什么?”
“什么?”吃早餐的客人很好奇。
“重明镇,”女掌柜拖长了音调,像茶馆里的说书人,“镇上的大门竟然打开了,罕见得紧。”
看到迟宁和顾凌霄进来了,女掌柜热情招呼道:“你们的银钱没用完,房间我都给你们留着呢。”
迟宁:“多谢。我们今日就启程走。”
“哎,原本是三位,”女掌柜目光往他们身上扫了一下,“怎么只剩你们两位。”
迟宁缄默片刻,才答:“……他有别的事。”
迟宁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上楼收拾完包裹,就去客栈外牵马匹。
顾凌霄看迟宁脸色不好:“师尊昨天一宿没睡,要不要歇一天再走。”
迟宁摇头。
迟宁心里正跟自己较劲,看顾凌霄垂下头来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破冷场,只在和顾凌霄擦肩而过时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后者的手:“走了。”
顾凌霄能感觉到迟宁心情很差,也很想在指尖相碰时牵上去,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他们仍按原路回去,只是回程的速度比来时慢许多。
迟宁对回到簇玉峰感到无措,他弄丢了沈秋庭。
崔苹儿的事也压在他心里,迟宁从未吞咽过如此多而杂的情绪,他无法消化。
傍晚时分,顾凌霄在路边的一家客栈前系了马。
他们这次留宿的地方比花溪镇要繁华些,在客栈用晚饭时,听人说,这里今晚会有花灯节。
顾凌霄有意让迟宁散散心:“师尊,我们去逛灯会吧。”
迟宁有些头疼,还感觉冷,不想出门,任顾凌霄怎么说也没答应。
许是顾凌霄邀请迟宁的态度太可怜巴巴了,旁边桌上的客人忍不住打趣:“这位郎君好相貌,若一人去了灯会,怕是要得不少姑娘的荷包回来。”
姑娘对男子掷荷包,代表中意。
迟宁睫毛垂着,还是说:“不去。”
***
油灯散着晕黄的光,迟宁坐在木桌边,皮肤被映成暖白色。
手指提着笔,笔尖在纸上写下一行字,迟宁略顿了顿,复又去改,字迹被涂成一团墨。
迟宁只得取张新的,废弃的白纸被攒皱了,堆在桌边。
头很疼,身子也很疲倦了。
浑身上下都叫嚣着要休息,迟宁却钻了牛角尖,一刻不停地想要写些什么。
“师兄亲启:重明镇案情已清查,然沈师侄叛离,乃我之疏漏……”
迟宁揉着额角,沈秋庭的事,他要怎样去和两位师兄交代……
想的出神,不知什么时候顾凌霄进了来,展开皱巴巴的纸团。
顾凌霄看完内容:“大半夜的,师尊竟在为了别人伤心。”
迟宁不知道顾凌霄一个逛灯节逛到现在的人有什么立场说他。
他理好纸张,用纸镇压着,然后赶人:“到就寝的时间了。”
迟宁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嘴唇却白。他知道自己是热症犯了,骨子里是冷的,皮肤却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