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饲养日记——by捣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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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跳下来之后,蜥蜴没有向下坠落太多,大致在三分之一的高度,就停滞于空中。那两片小小的翅膀自动张开了,提着蜥蜴开始飞行起来。虽然比起飞行,更准确的形容是滑翔。
蜥蜴的铁翼一直在拍扇,只可惜本质是玩具,不能飞得很高,至多在空中停留一阵子。
不过这足以激起蜥蜴的兴奋感了。
夏茨能看出蜥蜴有多么喜欢这对铁翼。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戴上它,就像戴上了翅膀,而且它还是金色的,跟蜥蜴的肤色莫名吻合。他承认,当时就是看到这个颜色,才升起购买的欲望。
“嘿,小心!”
余光瞥见蜥蜴直直栽向地面,夏茨连忙冲过去,蹲下来试图接住。但夏茨还是慢了一步,也没接准。蜥蜴摔到地上,打着滚儿跳起来,意志非但没磨灭,还比刚才更精神劲了。
扑簌扑簌。
蜥蜴重新飞起来,穿过房门来到更宽敞的空间。它知道主人肯定跟在后面,以防它不小心摔下来。但如果它能说话,它将告诉主人,不会的,尽管它是第一次使用这对铁翼,却已经觉得铁翼像兄弟般亲密了。
没什么感觉比做自己更好。
而这流动的空气,俯瞰的视角,恰好构成了它最接近本我的时刻。
它感觉到自由、原始、天然,内心深处比表面上更快乐。
这是它收到过最棒的礼物了。没有之一。
第024章
夏茨没有忘记晚上要去公主府的事。他感觉那里就像一门自然科学课堂,必须鼓起勇气,告诉自己表现得很蠢也没关系,但偏偏不是没关系。摩恩啊,那可是尊贵的公主。为什么她要邀请他用餐?完全说不通。
就跟别人一样,夏茨对王室的权威怀有畏惧。那是适当的畏惧,他认为。
有时候这种畏惧掺杂了厌恶,他心里希望这个位于金字塔顶端的阶层从未存在过,然后畏惧就会加深,使他惶恐不安,因为厌恶是错的,至少他被教导成这样。
总要有个人来统治这么多的臣民,他们说。现在的君主足够仁慈了,他们说。那些反对得最激烈的人,假如登上王位,也会变得跟曾经的君主一样,他们说。
夏茨感觉脑海里聚集了太多的杂音,最后他猛地一摇头,脑海瞬间变得空荡荡。
安静了。
“您来啦。”公主府的仆人第一次见到夏茨,但却熟练地招呼他,“快请进,快请进。”
夏茨随着仆人去了。现在天色已暗,整个宅邸都笼罩在夜空下,唯有花园里有一处光源。
“公主殿下在哪里?”
“她在上课。”仆人说,“不过殿下说过,您和萨洛夫爵士可以先用餐。”
花园里有个亭子,那里就是用餐的地点。夏茨带着蜥蜴过去了,坐在萨洛夫的对面,后者看起来有点紧张,打招呼的语气硬得像石头。跟这人一对比,夏茨反而觉得自己不那么尴尬了。他笑出了声音,然后在收获四道视线的时候闭上嘴,允许仆人提起餐盘的盖子,为他这个外国人讲解鳕鱼舌的奥妙之处。
鳕鱼是一种中小型冷水鱼,生活在最寒冷的海洋中,以更小的鱼类和无脊椎动物为食,肉质细嫩,味道清淡,生长速度快不说,全身的营养价值都很高,而最美味的部分莫过于鳕鱼舌,更贴切的说法是鳕鱼的下巴。
这是一道最能展现出大厨的技艺的特色岛民菜肴。
相传有一位大厨叫斯括雷,是最早尝试单独将鳕鱼舌裹淀粉油炸的人。
他把这道菜呈献给当时生了病的皇帝,结果皇帝吃得赞不绝口,乃至疾病都不治而愈。
在这个做法普遍被接受并赞扬之后,菜单上的油炸鳕鱼舌就多了斯括雷这个别名。
见仆人渲染得如此神乎其神,夏茨好奇地拿起小刀,切下了鳕鱼舌品尝起来。表皮入口酥脆,鱼肉滑嫩到极致,调味点到即止,制造出唇齿留香的感受。真是一等一的好。
两位用餐者的手边还摆着面包和酱,但皆已沦为配菜。
从始至终,蜥蜴一直在旁边嗅来嗅去,作出蠢蠢欲动的姿态。
但蜥蜴在外面还算知分寸,直到夏茨主动要喂它尝一尝,它才张嘴吞下去。
这一吞,金色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嘴巴砸了两下回味着,又将渴望的眼神投向夏茨。
“它很喜欢。”萨洛夫看出来,“抱歉……”这位骑士又说,“这是个男士还是女士?”
夏茨愣了一下,手里的小刀不自觉放了下去,“女…女士吧……是的。女士。”
这么可爱的蜥蜴肯定是女孩子。
夏茨瞥了一眼蜥蜴,后者面无表情。
其实他没有特意‘检查过’蜥蜴的性别。
原因很简单,如果他是一条蜥蜴,他就不会希望有人把自己倒过来,变成一个四脚朝天的姿势,扒开泄殖腔仔细看。摩恩啊,那真是充满羞辱。
“您喜欢这些吗?”萨洛夫问道。
夏茨看了看干净的盘子,点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的一顿饭。”顿了一会,手指揪住衣角,“公主殿下很慷慨。我…我该当面表示感激。”
“婕琳会很高兴的。”萨洛夫发表了意见,“请原谅我的冒昧,我知道皇室成员很容易招致偏见,不过我与另外三个兄弟都可以保证,婕琳的话语和举止都只有善意。她对您很感兴趣,仅此而已,没必要感到局促。”
夏茨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个关键词上,“另外三个兄弟?哪三个?在哪里?”他以为这座亭子的周围还潜伏着三个人,神情紧张地四顾,甚至站了起来。
但是萨洛夫又把他按了下去,“他们不在这里。我所说的是婕琳的另外三位骑士。”
见夏茨的表情变得疑惑,萨洛夫继续解释起来,“我是第一个效忠婕琳的骑士。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成了她的保镖、助手和信使。只是…多份工作剥夺了我所有的时间,使我筋疲力尽,效率也变得奇低。”
说着,萨洛夫叹了口气,“一个骑士做不好自己的职责,是应该被惩罚或者遣散的。但婕琳不忍心那样做,招收了另外三名骑士来分担我的工作。他们就是佩普、达寇和杜百斯。”
“他们肯定都是优秀的剑士,像你一样。”夏茨评论。
萨洛夫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您也被我的外表骗倒了。”
“怎么?”
“我确实学了些武艺,但平心而论,我钻研更多的是……”
萨洛夫的笑容慢慢变形了,整个面庞都扭曲起来,越来越显得模糊。
夏茨眨了一下眼,面前的骑士忽然变成了婕琳,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魔法。”
幻觉消失了。那张脸又变回萨洛夫。他端起茶杯,慢悠悠饮了一口。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这座岛屿上罕有魔法的踪影。确实如此,因为我们的神秘天赋太微末——跟芒罗人比起来,那当然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长处,不过全面发展还是有必要的。这就是为什么,在神庙里,总有些孩子会被特殊对待。”
夏茨余惊未消,“你是说你被培养成一个魔法师……”还是魔武双修的那种。夏茨摸起蜥蜴,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他不懂这些,但刚才的幻术感觉很厉害。
蜥蜴拽拽夏茨的衣袖,将他的目光引过来,又指向远处的光芒。
花园里万籁俱寂,却有荧光闪烁,灵活移动,形成飘飞的光点。
夏茨观望一会,认出那是一群萤火虫,不禁转头看向萨洛夫。
而萨洛夫已经起了身,伸出一只手臂给夏茨,“要去吗?”
“嗯。”
两人来到花园里,离那些发光的生物不远不近,周围都是百媚千娇的花卉,只是在夜色下,看得不那么清楚罢了。
萨洛夫的胳膊比看着还要结实很多。夏茨不知怎么想到这一点,然后瞅了瞅他的剑鞘,仍然不敢相信这是一位魔法师。有时候很难把魔法师和忠诚联系在一起,除非有过硬的原因。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主宅那里,门口的灯火照亮了四面八方的道路。
他们还没抵达大门,就已经被发现了。仆人从里面开了门。
夏茨被仆人引到主宅的客厅里,获得了一杯茶,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仆人还把好几样甜点拿了出来,一看就是现做的,里面的冰沙还没化。
现在的气温固然还不算太冷,按照日历来算,却已经入秋有一段时间了。
夏茨没动自己那杯甜点,安静地打量着富丽堂皇的环境。
“你说过还有三个骑士,萨隆。”夏茨找回刚才的话题,“但我没看见他们。”
“他们暂时不在。佩普去养伤了。达寇总是在外面办差。杜百斯…就是杜百斯。”
“什么意思?”
“只能说,人不总是有选择权的。”
萨洛夫端起了夏茨的甜点,放在手里握了几秒钟,再递给夏茨。
怎么变热了?
夏茨惊讶地看了看杯底,发现冰沙都融化不见,还有沸腾的泡泡隐约可见。
……魔法……果然很方便啊!
在用完甜点后,夏茨觉得有点撑。他很少这么饱。这主要是因为公主府的伙食棒极了,再加上萨洛夫一直劝他尝尝这个,试试那个,他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塞满了。
“公主殿下刚刚回来了。”
一个仆人走进来,告诉他们这件事。
夏茨意识到自己错过了离开的时机,沮丧地揪了揪头发。
婕琳从外面大步走进来,靴底上带着泥,在客厅里留下脚印。
那个仆人想去帮婕琳脱鞋,她却视若无睹,坐下来长叹了一口气。
“要命。要命。”
“我相信这一天对您来说不容易。对此我深表慰问和同情,不过……咳。嗯。咳咳。”
婕琳盯了好一会假意咳嗽的萨洛夫,突然醒悟到什么,动手脱起了靴子,换上了旁边的居家鞋,然后把那双靴子交给了仆人。她望着仆人出去了,转头对着自己的骑士挑眉,“你本可以直接说出来,给所有人节省一点时间的。”
“是,殿下。”萨洛夫一板一眼。
婕琳扭头看向夏茨,“你俩还好吗?我是说晚餐。”
“很好,殿下,鳕鱼舌美味极了。”
“你也听了那个关于鳕鱼舌的故事吧?”
“是的,那个故事很有趣。”
婕琳用鼻子笑了声,“我一直都觉得那个故事编得很差劲。不过我很高兴你觉得有趣。”她交叉起十根手指,放到脑后仰躺了下去,“吁。至少我们当中有人过得不错。”
萨洛夫看着她放松的姿势,半天才开了口。
“您今天回来得很晚。”
“是啊,我去上射击课了。”
“但您的射击课只有一个小时。”
“这是因为我去……”
婕琳坐了起来,身体呈现出三角尺那样九十度的弯曲。
她把眼神投向了夏茨,像是突然发现他还在这里,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夏茨不自觉吞了下口水。婕琳的目光过于锋利,以至于他浑身不适,如同芒刺在背。
但不久后,婕琳就有意识地移开了双眼,“很抱歉,我无意激起阁下的不安。”
他这是…听错了吗?一位公主在向他道歉?
夏茨睁大了眼睛,无法掩饰自己的吃惊。
在芒罗,王室即使杀了人也理所当然。
“没关系,殿下,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才怪。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对婕琳多少有改观,甚至忍不住想,她是否真如萨洛夫所说。为什么不可能呢?他跟她并无利益关系,只是两个陌生人。没道理两个陌生人不能变成朋友。
“好吧。”婕琳搓了一下手,大咧咧从茶几上拈起糕点吃起来。
这个举动招来了萨洛夫的皱眉。他想说点什么,但顾及着夏茨的存在,还是咽了回去。
“所以我上完课之后,听人说父亲找我,我就去了。”婕琳说,“父亲问了我佩普的情况,我说他还在躺着,没醒过来。父亲叹了口气,告诉我那个刺客已经接受了审问。”
“问出了什么吗?”萨洛夫问道。
“没什么。”婕琳说,“他服毒自尽了。”
她似乎不再想谈论这件事,凑到夏茨的面前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学过音乐。”
“真的吗?什么乐器?”
“各种都尝试过。”婕琳眯眼笑道,“不过我真的很烂,辣耳朵的那种。”
“殿下一定是过谦了。”
“真的不是。不信我现在弹一个给你听听。”婕琳抬高了声音,“莉娜!把我的琴拿过来,黑色的那个!”
外面立刻有一个女声回应,“好的,殿下。”然后就响起了踩楼梯的声音。
当婕琳想要的东西被拿来,夏茨颇为惊讶地发现那是一把鲁特琴。
婕琳将这把黑色的鲁特琴抱在怀里,嘟嘟啦啦地弹起来。
她一边弹一边唱,看起来熟练异常,这反倒加深了夏茨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有人…恕他直言,把这种光凭音色就能使人愉快的乐器弹得这么难听?!
这或许不是他听过最糟糕的音乐,但绝对——绝对能排得上前三名,还是把醉汉高歌也算上的结果。
最后她停下来的时候,屋里的所有活物都松了一口气。夏茨发誓自己听见了萨洛夫沉重的叹息。
婕琳倒没有任何被打击的感觉,兴致勃勃地把黑色的鲁特琴递给夏茨,要求道,“现在轮到你弹给我听了,让我开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