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饲养日记——by捣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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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茨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没人提到吸血鬼。他只是单纯免疫力差,所以生病了而已。
如释重负。
在服用了药物后,夏茨又陷入昏睡,醒来时不知今夕是何年,只觉得四周漆黑,平静如许。腥咸海风自阳台的缝隙处吹来,他却再没有不适的感觉了。他认为自己痊愈了。
夏茨感觉脖子上有东西,挣扎着爬起来,开了灯才发现,蜥蜴就躺在床上。
仿佛在梦中感应到抱枕的消失,蜥蜴闭着眼睛在床单上摸来摸去。
小家伙现在真的很粘他。
夏茨心中忍不住升起愧疚。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照顾它呢。
他悄悄把灯关上,在黑暗中静立片刻,思考自己该做些什么。
回去睡觉是不可能的了。他已经睡够了。正是因为无法再继续,才会自然醒过来。
现在时值半夜,四周寂寥,也许可以去甲板上看看风景,弥补一下前几天的损失。
夏茨轻手轻脚地往前移。刚才开灯的那一会,他已经看清了房间里的摆设。墙边有个桌子,这是原本就有的,桌上还有一盆水和毛巾。毛巾尚未干透,却不知是谁打湿的。
夏茨依稀记得自己发烧的时候,脸上被毛巾擦过。隔着温水和棉布,他能感觉到手掌的形状,但是他全程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实在看不清那是谁,只能猜测是船医。如果他的想象力再丰富一点,可能还会猜是蜥蜴。哈!
不小心被自己的念头给逗笑,夏茨一手捂嘴,一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船上有守夜的工作人员,也有光芒。甲板上灯火幽幽,照亮了周边的海域。
夏茨来到栏杆边,往下看流动的海水,突然为自己高兴起来。
最难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他马上要抵达光明岛,开始新的生活了。
在那里,他将有稳定的收入,这意味着他可以更好地养活蜥蜴和自己。
虽然是远离家乡,但想想看,光明岛上肯定有很多冒险机会。他倒不希望自己再被咬一口,冒险的定义那么广泛,他总可以选择一些安全的场合。
一阵风挟着秋意拂过,夏茨展开双臂,作出迎接的姿态。
当空气恢复平静,一个小黑点浮现在视野内,逐渐向轮船靠近。
夏茨原本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绿眼,发现远处确实有一个小黑点。
是别的船吗?夏茨翘首以盼,渴望在这单调的海面上发现新事物。最后他如愿了。在分辨出眼前的轮廓后,他狠狠吃了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海上有一个人!
应该是在游泳,姿势不像在漂浮。
离轮船越来越近了,可能只有几十米。
是过来寻求帮助的吗?
夏茨抓紧了栏杆,微微往前倾斜,试图把对方的动作看清楚。
大半截身体淹没在水下,结实有力的双臂在水上划动,头部和颈部也有露出来,甚至可以隐约地望见锁骨。皮肤白得像石灰,跟海藻般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从这个距离看,五官模糊不清,嘴唇透着深紫色,双目在黑夜的对照下,亮得发红。
对于此人的存在,夏茨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去找守夜的船员帮忙把人捞上来。
但他的疑惑阻止了自己这样做。如果这是一个海上遇难者,为什么不主动呼救?
为了确认情况,夏茨等了一会。在这段时间里,远处的人影始终漂浮在水上,直直地望着他所在的位置。不见对方沉下去,夏茨心中多少有了数。这肯定没那么简单。
夏茨心怀警惕地凝望着对方,形成长久的对视,两边都不发一言。
这种状态十分折磨人。就像无声的战斗。夏茨决定做点儿什么。
然而,不等他采取行动,对方就轻启双唇,送出悠悠的讴吟。
“月亮下的珍珠,红如滴血珊瑚,
海底生长不出,钢铁船上独伫。
人类啊,你不是我第一次遇见的生物,
今时今日,缘何让我生出歌颂的意图?
何等大胆的意图,毕竟……
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只能唱到这里就结束……”
第010章
歌声刚一响起,夏茨就捂住了耳朵。
它是如此的美妙,只有天籁之音能形容。
它又是如此的可怕,甚至能顷刻间夺人心智。
在听到魔乐的时候,夏茨能立刻分辨出来。这并非意味着他就不害怕了。实际上,正是因为他对魔乐太熟悉,他才能瞬间就发现,这歌声中蕴含了多么强大的力量。
当对方停下来,夏茨难免感到庆幸。他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耳朵上的手。
其实这样做没什么用处,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所幸,对方没有攻击意图。
不过虽然这么说,刚才的魔乐那么悠长,恐怕还是会影响到船上的人们。
考虑到弱基调的用途通常是镇定和催眠,所有守夜船员现在可能都已经睡着了。
夏茨定了定神,冲着远处喊道,“嘿!你在那里做什么?”
远处的人影顿了一会,划动木桨似的双臂游过来。
“这里是我的家。我只是待在家里。”抵近轮船之后,那个人做的第一件事是仰头,因为他不再是远望夏茨,而是就近打量,“我的名字是安纳提斯,你呢,红珍珠?”
夏茨困惑地看了看四周,不确定对方是否在称呼自己。
除了他,甲板上空无一人,不同的设施有不同的颜色,但只有他的头发是红色。
所以,水里那家伙要么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鬼魂说话,要么是单纯不明白,一个大男人是不能被叫成珍珠的。
“夏茨。”他有意强调,“我叫这个。”
“夏茨!”安纳提斯喊道,“想下水玩玩吗?”
安纳提斯这么说完,上半身潜入水中,整个身体的平衡都颠倒过来。
哗啦!像顽皮的孩童故意搅乱海水的流向,拍打出层层叠叠的浪花。
夏茨这才发现,原来那家伙之所以能轻松漂浮在水上,是因为有一条巨大的尾巴。
那完全是一条鱼尾巴,可能是最漂亮的鱼尾巴,鳞光闪闪,绮丽光滑。
一切都说得通了。这是一个人鱼,而人鱼都是天生的魔乐师。
夏茨第一次见到人鱼,控制不住地直直盯着瞧。
“……我……”许久后,夏茨才找回声音,“……不会游泳。”
“没关系,我可以拉着你,然后你就会漂起来。你会发现海洋的浮力很大的。”
还是算了吧。夏茨摇了摇头。他连晕船的毛病都还没克服,就不要挑战地狱级难度的游泳了。况且比起海洋本身,他对寄居于海洋的神奇生物更好奇。
见他不肯下来,安纳提斯也没有强求,只是围着轮船慢慢游动起来。
“你住在这一带吗?”夏茨趴在栏杆上,目光追随着人鱼的动向。
“没错。”安纳提斯说,“孑海是我的领地,不包括大小河流。”
随后安纳提斯开始告诉夏茨,海底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有许多名词是夏茨闻所未闻的。来不及挨个问,夏茨就根据名词的发音,去猜测那是海生物,还是水生植物,还是寄生虫。安纳提斯跟他说,人鱼们不都住在一起,但这片海洋的大部分区域,都是归他统治的。
“这么说,你是个国王吗?”
“不,不是。我们没有国家,那只会使人分裂。我们会实行选举制,轮流成为酋长。以前是每隔两年选一次,但现在变成了五年。”
“为什么?两年的时间太短了吗?”
“差不多。没人想当酋长,所以每届选举都进行得很艰难。大家都不希望那么麻烦,因此一致同意了延长执政期限。这样就不必频繁选举了。”
“听起来真不可思议。没人想当统治者?”
“我知道人类不会这么想,因为你们的世界复杂得多。但在海底,我们的生活很简单,每天就是打猎、盖房子、制造和交换手工艺品。我们没有货币,想要什么东西就去找。统治者无事可做。只有发生战争的时候,我们才会积极动员起来。”
“你们也会有战争吗?”
“当然了。外人总是想捕猎我们。就比如岛上的那些。他们有奇怪的装置,放进水里就能把鱼虾电晕。我们对他们时刻都处于备战状态。”
岛上的?难道是指光明岛?没想到翼人和人鱼还有这样的恩怨。
夏茨对这些种族间的八卦感到饶有兴趣,正欲细细打听,就听扑通一声,那条人鱼钻进了海里。过一会,人鱼重新冒出头,半张脸浮在水面上,咕噜咕噜吐泡泡。
“现在跟我说说你的事吧,红珍珠,你住在船上吗?”
他的事……
夏茨想了想,跟安纳提斯描述了自己的家乡,就像在朗诵旅游广告。后来就逐渐随意,想到哪说到哪。他否认了安纳提斯的猜测,告诉对方自己以前在芒罗,现在要去往光明岛。
“为什么有人想去那种地方?”海上传来咕哝,“不知道他们专割鱼舌吗?”
“我是去那里工作的魔乐师。我的国家和他们的签订了交流协议。”
一听到夏茨的话,安纳提斯立刻兴奋得扑腾起来。
“原来你是魔乐师!我就说感觉你身上有些特别之处。”
这个人鱼拍打着水面,仰视甲板露出期待之色。
“既然如此,陪我一起唱歌吧,红珍珠。”
夏茨愣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四周就突然安静下来。
紧随其后,空气震颤起来,仿佛被矛枪一穿而过。
高亢的声音响彻这一带,像一头心急的小鹿,从伟岸的台阶开始奔跑,一路踊跃至天空的最顶层。随着小鹿的身影消失不见,台阶逐步被撤销,天空回归单调。声音开始有变化,婉转优雅,跳成了大剧院的周年献礼。
顺着歌声指引,夏茨赶在扭向转角阶梯消失前爬上云端,面对缥缈美景,如遭雷击。何等人间仙境!可这竟还不是尽头,前方还有无限美景,等待他一一揭幕。
夏茨感觉自己灌下了迷魂汤。没有言语能表达出他的心神向往。
于是他追上了人鱼,献出自己的旋律。他的嗓子没那么嘹亮,但却是完美的和声。
人鱼用尾巴尖沾水画下美丽的框架,而他跟在后面,手捧着温暖的种子,一边走一边撒。
在魔乐的孕育下,巨大的豆茎破土而出,长到海洋那么远,苍穹那么高。他们并肩登顶,在最好的鸟瞰点俯视世界,将美妙的歌声传播出去,久远漫长。
声乐逐渐止息,最后归于宁静。
尽管已经结束,夏茨却仍旧沉浸在刚才的对唱中,不可自拔。
这种感觉太奇妙,明明非常陌生,却又如此默契,心有灵犀。
“呼……”安纳提斯满足地叹息。
那么灵透温柔的声音,还真是难得一见。
安纳提斯轻舔着下唇,无法否认自己所受的影响。
魔乐虽由他发起,他却真心认为,那是属于他们两个的。
“真希望我能留下来,跟你再唱一曲。”
安纳提斯回首,面向漫无边际的深蓝色汪洋。
“但是我的子民听到了歌声,他们在叫我回去了。”
安纳提斯又扭过头来,对着船上的夏茨微微一笑。
“再见,红珍珠……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
伴随着道别的言语,人鱼缓缓游向了地平线。
夏茨没有说话,目送安纳提斯消失在视野里。这个人鱼是他见过最好的歌手,比他所知的任何声乐老师还要好,他有预感自己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忘怀对方的嗓音。
据说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种族天赋,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魔乐是人类的新发现,但却是人鱼与生俱来的资本。
这么一想,他果然还是——好羡慕啊!!!
第011章
在第三层的舱房里,琴声轻轻响起,散漫中不失连贯。
蜥蜴趴在小桌上凝视着魔乐师,动也不动,表情严肃。
夏茨无法不在意自己被盯着的事实,蜥蜴的目光总给他一种他犯了错的感觉。
但他没有,他只是半夜出去,见了个美丽的人鱼,顺便唱了首歌而已。
随着黎明的升起,当时被魔乐催眠的船员们,早都各自醒来了。
尽管夏茨认为自己理直气壮,为了让蜥蜴放松一点,他还是扔了块零食过去。
那个黄豆大的食物从天上划过抛物线,蜥蜴下意识张开嘴,正要接住——
忽然,小桌抖了一下,蜥蜴也跟着抖了一下,食物立马掉到了地上。
夏茨把鲁特琴放到床上,过去收拾一番,之后他记住了教训,直接把零食送到蜥蜴的嘴边,但是蜥蜴却不肯吃了,左顾右盼,表情甚至比刚才更严肃,两眼都眯成了直线。
突然间,蜥蜴顺着桌脚爬下来,匆匆往门边去。
夏茨不知它所为何事,迈步追了上去,却还没靠近房门,就感觉整个房间都跳动了一下。
巨大的冲击使夏茨跌倒在地上,一声痛呼溢出,夏茨做好了再次迎接冲击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舱房恢复了平静,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
夏茨谨慎地起来,到了蜥蜴身边,发现它朝门把手示意。于是夏茨开了门,又将蜥蜴捞起来,带在身上出去了。在外面,夏茨吃惊地发现,船上正处于混乱的状态,人们跑来跑去,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吵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