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为我火葬场——by比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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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案挥了挥折扇,顾楼吟顺着他挥的方向倒在了床上,身上还盖着他的狐裘。
天寒地冻,萧玉案没了狐裘,一路上消耗了不少灵力保暖。他生了把火,火光照亮破旧不堪的草屋,在不甚明亮的火光下,顾楼吟的脸庞仍然清冽出尘,确实当得起“皎皎如月”四个字。
萧玉案在床边坐下,脱下顾楼吟带血的衣衫,血腥味扑面而来。
萧玉案以为他已经够惨了,但相比顾楼吟来说,他至少没受过皮肉之苦。万幸的是这些伤口没有淬毒,否则这如月般的身体少不了要留疤。
给顾楼吟上药的时候,萧玉案感觉到他远超同一辈的修为。这已经不是勤奋能到达的高度,有这一身修为护体,顾楼吟明日就该醒了。
事实证明,萧玉案还是小看了这位云剑阁的少阁主。深夜,外头的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柴火烧得噼里作响。萧玉案坐在火堆旁,对着自己的扇子发呆,霍然听到一声轻咳。
萧玉案朝床看去,对上了一双洁净明澈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看到萧玉案,极短地怔了下,“你……”
萧玉案知道他要问什么,主动道:“在下萧玉案,一介散修,云游时偶然路过,看到你昏倒在树下,便将你带来此地。”
顾楼吟颔首:“多谢萧公子。”
少年虽然是在道谢,却给人冷淡疏离的感觉。
见顾楼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萧玉案又道:“我随身带了些药,能用的都给你用上了。对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他明知故问,“看公子身上的衣着——是云剑阁的人?”
顾楼吟稍作犹豫,道:“云剑阁,顾楼吟。”
萧玉案佯作惊讶:“原来我救的是云剑阁的少阁主?!那我岂不是赚大了!”
顾楼吟抬眸看了他一眼,淡道:“日后云剑阁若有能帮得上萧公子的地方,定会竭力而为。”
萧玉案喜道:“还有这等好事。”
“有。”顾楼吟捂着胸口坐起身,“我的剑……?”
“在这。”萧玉案从床边拿起顾楼吟的佩剑。他是法修,甚少用剑,但也能看出这把剑绝非凡品。“好剑啊,它叫什么名字?”
“霜冷。”顾楼吟执剑欲下床,“萧公子,救命之恩日后定报,告辞。”
萧玉案把他按回床上,胸前发丝垂落,“告辞?你伤还没好,你辞哪去啊。”
顾楼吟握紧剑鞘,“找师兄。”
“师兄?”那个顾楼吟拼死相护的师兄?
顾楼吟简略解释:“我同师兄一道游猎,乱战之中失散。”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萧玉案指了指窗外,“外面风大雪大,你又有伤在身,不如等雪停了,你伤好了再去寻他。”
顾楼吟道:“这点伤,无碍。”
萧玉案不容置喙道:“你是我救的人,听我的。”
顾楼吟语气冷淡:“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一日,”萧玉案伸出一根手指,“你休息一日,我陪你一块去找你师兄。”
顾楼吟斟酌片刻,道:“不必,你已助我良多。”
萧玉案道:“云剑阁的情谁还嫌多?以后别忘还便是。”
顾楼吟看了他一会儿,“随你。”
顾楼吟损耗过多,不多时又睡了过去。草屋内只有一张床,顾楼吟睡了他没法睡,好在他也不困,披上狐裘,推门而出。
这个时辰天应该要亮了,地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不用提灯也能看清路。萧玉案多走了几步,从怀里掏出孟迟给他的耳坠。
他没闲情逸致陪顾楼吟在茫茫大雪找师兄,但看顾楼吟的架势,不找到师兄势必不罢休。安排这场游猎的是刑天宗的人,也不知道孟迟之后还有没有那个师兄的消息。
要问吗?如果能问到顾楼吟师兄的下落,能帮他省不少事。可是他记得九音螺的另一半是在萧渡手上,这就有点难办了。
他自认不惧怕萧渡,只是不想和他过多牵扯而已。既然如此,问一句话说不定能解决的事情,他没有不问的理由。
萧玉案拿定注意,将灵力注入耳坠,耳坠亮起淡蓝色的光芒。他一句“尊主”还未说出口,另一头却先传来了声音:“阿玉?”
萧玉案险些没拿稳耳坠。萧渡是守在九音螺旁吗,竟回应得这么快。“尊主,是我。”
“怎么了。”
萧玉案收敛心神,将顾楼吟师兄之事告知萧渡。
萧渡道:“我会让孟迟留意此事。”
“多谢尊主。”萧玉案顿了顿,“尊主,你要不要把九音螺交予孟长老,如此于我也便利些。”
萧渡方才的语气还算正常,此时却冷了下来:“你在教我做事?”
萧玉案语塞:“不敢。”
耳坠上淡蓝色的光芒消失,天地间唯剩风声。
次日,雪小了些许。经过一夜的修养,顾楼吟勉强可以下床行走。他走至屋外也未看到萧玉案的身影,断定此人已走,正欲离开,听到有人叫自己:“顾公子——”
顾楼吟循声望去,只见萧玉案正朝自己缓步而来,绯红的衣摆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摆动,好似在雪地中盛开的梅花。
他的这位救命恩人,是一位难得的美人,要是恩人手里没有抓着鸡的翅膀或许能更美。
最后几步,萧玉案是用跑的。他在顾楼吟面前拎起胡乱扑腾的大公鸡,道:“我在附近村民那买了一只鸡,我们一起吃鸡吧。”
顾楼吟后退半步,表情有些复杂,“你吃便是。”
“别啊,你才是伤者,应该多吃。”
顾楼吟尚未辟谷,一天一夜未曾进食,又受了伤,说不饿是不可能的。他没有再推拒,道:“如此,有劳。”
萧玉案问:“你会杀鸡吗?”
“……不会。”
“我教你啊。”
顾楼吟按了按眉心,“我不想学。”
“那你看我杀,我杀鸡很有一套的。”
顾楼吟:“……”他也不想看美人杀鸡。
萧玉案找出一个破碗,用折扇在鸡的脖子上划了一刀,让鸡血流入碗中,把放完血的鸡递给顾楼吟,“帮我拿下。”
顾楼吟:“……”
萧玉案催促道:“快点啊顾公子。”
顾楼吟闭了闭眼,接过萧玉案手中的鸡,拿得远远的,仿佛鸡不是鸡,而是某种污秽之物。
萧玉案单膝跪在雪地上,手中的折扇在雪上留下一道道痕迹。画完最后一笔,萧玉案站起身,拍下肩上的雪花,道:“大功告成。”
顾楼吟看着雪地上陌生的阵法,问:“这是何阵?”
“这是集拔鸡毛,分鸡,烤鸡为一体的阵法,只要把放好血的鸡放入此阵,等上小半时辰,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烤鸡,是不是很方便啊顾公子。”
顾楼吟维持着镇定:“你从哪学来如此诡异的阵法。”
“这是我师尊教我的,我师尊很会做菜,过去常常做菜给我吃,类似的阵法他教了我好几种。”萧玉案说着说着,眼中染上一丝郁色,“可惜……可惜我忘记向村民借盐巴了,待会吃起来可能没什么味道,望顾公子不嫌弃。”
顾楼吟道:“果腹之物而已。”
烤鸡出阵后,萧玉案和顾楼吟一人吃了半只鸡,萧玉案心中有愧,还把自己的鸡翅膀让给了他。
吃饱后,顾楼吟例行打坐。萧玉案感觉到耳坠上有灵力流动,走远一听,是孟迟的声音。
“查到了,顾楼吟的师兄现下应该在离你们不远的庐陵城中。”
“我知道了。”萧玉案道,“孟长老,尊主是把九音螺给你了吗,以后和我传音的便是你了吧。”
孟迟沉寂良久,才慢吞吞地说:“并没有……尊主现在就在我旁边。”
萧渡的声音传来:“白宠半年了。”
萧玉案“呵呵”一声笑,毫不犹豫地收回了灵力。
是夜,萧玉案想把床让给顾楼吟,却遭到了顾楼吟的拒绝。“魔宗的人或许还在附近徘徊,你去睡,我守夜。”
“可是你的伤……”
“无妨。”
萧玉案想了想,“那我们轮流守夜吧,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顾楼吟点头:“好。”
夜里顾楼吟并未叫醒萧玉案,萧玉案一觉睡到天亮,人还迷糊着,就听到顾楼吟道:“我要去寻师兄。”
顾楼吟休养了两日,元气恢复了八成。萧玉案不再耽搁,揉着眼睛,声音软软的:“可以啊,你打算去哪寻?”
顾楼吟道:“附近。”
“啊?”
“师兄定然也在寻我。”
“他肯定不会在这荒郊野外寻,依我看,我们还是先去人多的地方打听打听。若我没记错,离这最近的城镇应该是……庐陵城。”
顾楼吟道:“事不宜迟。”
“再不宜迟也等我穿个鞋,洗把脸。”萧玉案打着哈欠道,“顾公子,你和你师兄感情真好,他一定是你最喜欢的师兄了吧。”
顾楼吟答非所问:“无论是哪个师兄,我都会这么做。”
萧玉案漫不经心道:“好羡慕你们师兄弟的情谊啊。我没有师兄,只有一个师弟。但我的师弟很讨厌我,虽然我也不怎么喜欢他就是了。”
第4章
顾楼吟有些意外:“怎会有人讨厌你。”
萧玉案笑了,“为何不会有?讨厌我的人多了去。”
“因为你太……”顾楼吟骤然止住,没有说下去。
收拾完毕,两人一同前往庐陵城。
萧玉案注意到顾楼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衣,不由地问:“顾公子,你不冷吗?还是说,你也在用灵力保暖?”
顾楼吟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向萧玉案伸出手。
萧玉案讶然:“送我的?”
顾楼吟顿了顿,“也可。”
“那就不是送我的了。”萧玉案拿起玉佩,眼眸一亮,“好暖啊,全身都暖了。”
“此玉琢于青焰,又称‘暖玉’。”
萧玉案惊叹道:“有一暖玉,还要什么狐裘棉袄。世人皆说云剑阁弟子为保仪态不择手段,大冬天和大夏天穿的一样,原来如此。”
“你若喜欢,我送你。”
“不急,”萧玉案将暖玉递还给顾楼吟,“等你回了云剑阁再送不迟。”
庐陵城有十余万平民百姓,在人烟稀少的北境算是一座重镇。庐陵城离刑天宗不远,萧玉案还“受宠”时,萧渡曾带他来庐陵城游玩,若他没记错,那一日是中秋团圆日。
萧玉案阻止自己想下去,对顾楼吟道:“顾公子,云剑阁地处江南,你应该很少来北境吧。”
顾楼吟“嗯”了一声。
“北境人虽少,但东西好吃,就拿庐陵城来说,米糕堪称一绝。我上回来庐陵城吃过一次,惊为天人,之后常常想念,我哥便派人……”萧玉案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略微停顿,改口道:“我记得离这不远处就有一个米糕摊,我请你吃米糕啊顾公子。”
顾楼吟“不必”二字还未说出口,萧玉案已经走远了,一路上招惹了无数男男女女的目光。顾楼吟稍作犹豫,跟了上去。
萧玉案买了两大份米糕,把其中一份递给顾楼吟,顾楼吟接下了,迟迟未吃。
萧玉案道:“顾公子吃啊。”
“街上进食,不雅。”
萧玉案咬了一口米糕,故意边嚼边问:“那你觉得我雅吗?”
顾楼吟低头看了萧玉案片刻,移开目光,道:“萧公子独自云游,稍作乔装为好。”
“乔装?顾公子是让我和女子一样,戴着个帷帽出门?凭什么啊。”
顾楼吟道:“你的脸,过于引人注目。”
“又不是我想长成这样的。”萧玉案无所谓道,“顾公子,你真的不吃?”
“暂时。”
萧玉案也是服气,他怀疑顾楼吟就是饿死,也不会在大街上吃一口东西。“顾公子,你身为云剑阁的少主,应该很有钱吧?”
“是。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
“倒也不必,”萧玉案道,“你请我吃一顿好的吧。”
萧玉案带顾楼吟来到庐陵城最贵的酒楼,点了几个招牌菜,还点了一道烩猪血。上菜后,顾楼吟没有动筷,反而先尝了口萧玉案送他的米糕。
等他吃完一口,萧玉案问:“如何?”
顾楼吟说:“甜。”
“唔,我喜欢吃甜的。”萧玉案夹了一块猪血放进顾楼吟碗中,“你失血过多,多补补。”
顾楼吟看着碗中猪血,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犹豫再三,执起筷子吃了一口。
招牌菜中有一道“喜福肉”,厨子为求色香味中的“色”字,在肉上插了一根乳猪形状的糖人。棕黄色的乳猪肚子圆滚滚的,双耳大张,煞是可爱。
萧玉案将糖人拿在手中把玩,缓缓道:“一看到这只猪,我就想起了我那烦人的师弟。”
顾楼吟:“……为何。”
“小的时候,有一次师尊带我和师弟上街玩耍,街边有一捏糖人的老头,我师弟看老头捏糖人看得入神,站在摊前不肯走。那时他正在换牙,说话都漏风,师尊自不会让他吃甜的。我年幼不懂事,被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蒙骗,背着师尊买了一个糖人小猪送给他。”萧玉案懒懒一笑,“谁知他接过糖人就往地上摔。小猪被摔得稀巴烂,他又踩了几脚,凶巴巴地质问我‘谁让你买给我了’,我被他吓得哇哇大哭,师尊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我哄好。顾公子你评评理,我师弟讨不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