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外出取材中 番外篇——by谷草转氨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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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掉了?就是点掉了,也该有个小坑慢慢愈合吧!阮母心急如焚,顺着阮绛的视线去找,街上车来车往,无人驻足。她后知后觉露出活见鬼的惊恐来,刚想低头再细问,瞥见阮绛正拆开棒棒糖的糖纸。他把糖球塞进嘴里,含糊着说:“妈妈,她走了,她走路可快了。”
张仪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张相片。他赶忙捡起来,意识到自己动作太大了,回身看了眼。
枕边人睡得正熟,右眼皮上有粒鲜艳的红痣。张仪看了眼那相片,是他小时候拍的,前段时间被阮绛从张神娘的朋友圈里发现的,软磨硬泡要了过来,天天瞧,睡觉也恨不得压在枕头底下。
张仪无意间把相片翻到反面,发现阮绛不知何时在下角写了四个字:日久天长。
日久天长——这个词好像许久未曾提起过了。张仪这样想着,突然就睡不着了。他慢慢靠回床头,回忆起了张神娘第一次对他解释“日久天长”的时候。他知道,对于父母来说,日久天长其实意味着不被祝福的爱情,随时可能会戛然而止的惶恐。
“日久天长……”张仪轻声念叨了一句,重新躺下。他翻了个身,把阮绛轻轻搂住,再度阖眼。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那个日久天长的人。从此以后,日久天长只是日久天长。
番外·千金不换
客厅里传来的阵阵笑声在静谧夏夜中有些吵,张仪翻了个身,用手捂住了耳朵。
不是自己家,他本就有点睡不着,大人们似乎也把他的存在给忘了,声音没有丝毫收敛。第三次半梦半醒间被吵醒后,张仪翻身坐起,穿上了鞋子。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外面,自家爸妈和主人家谈笑风生,张处季先发现了儿子的身影,转头问说:“怎么起来了?”
张仪没好意思说太吵,只是道:“睡不着,我能出去转转吗?”
张处季对面,男主人扬声道:“孩子,这附近基本没啥人在,而且黑。”
“他不怕黑,”张神娘插话说,她也转头看张仪,“你自己注意点,去吧。”
出门以后,河岸边凉爽的风吹得人头脑一清。如主人家所言,这里基本到了人工河的尽头,他家是个独栋的小院儿,方圆几百米外都没有别的住户,只有个废弃的水闸站。从这家院门口能隐约看见闸室深蓝色的玻璃碎了个大洞,深幽幽,像是一张大口。
院外不远就是河堤,张仪小时候听过太多关于柳树的鬼故事,心里挣扎了半天,才沿着水泥台阶慢慢下到了底下。盛夏中水边有点寒气,草丛里竟然有几只萤火虫。张仪站着看了会儿,突然就听见了几声细碎的呜咽。他乍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竖起耳朵,便又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小猫儿似的喊道:“有人吗!救命啊——”
张仪浑身一激灵,转身就想逃。他无意间听父母提过几嘴,这家人住在这儿,就是因为附近“不太平”。看来大半夜的,这“不太平”的东西出来找替死鬼了。他转身想走,哭声似乎靠近了些,仔细听,倒像是个小孩子。
“还是喊大人来看看吧……”张仪自言自语着,脚刚踏上一级台阶,那哭声陡然变调,倏地扬了起来,“救命啊!啊——”
他抿了下嘴唇,踟蹰须臾,转身飞快地跑到了水闸站的台阶、三步并两步上到门口。离近了,更能听出是个半大的小孩在求救,张仪推了下门,里面漆黑一片。
头上,有人在跑动着,闷闷的脚步色很凌乱。张仪把两手拢在嘴边,大喊道:“喂——”
没人回应,他再度喊道:“喂!你往下跑——”
那个小孩子像是受惊过度,时不时尖叫一声,张仪见他不回应,正待犹豫,楼上突然喊道:“有人吗!你救救我,我找不到下去的楼梯了——”
张仪浑身上下瞬间绷了起来,他迈进闸室,里面充斥着股霉湿和铁锈混杂的古怪味道。整个一层非常空旷,最角落里有张破了皮的沙发,沙发旁边就是上楼的楼梯。他咬了咬下嘴唇,一口气冲到楼梯口,噔噔噔跑上二层。
“你在哪儿——”张仪喊道。
二层结构复杂,贴着深色玻璃纸的窗户隔绝了大部分月光,黑得只能勉强看清哪里是墙哪里是门。张仪不怕黑,但敏感体质让他刚一踏入就开始身后发凉,心里也堵得慌。
这地方不干净。他只想快点离开,于是扬声喊,“喂——你听到了吗——”
“救命啊!”那个孩子的呼救声近乎变成了尖叫,张仪发现声音似乎就在不远处。他顿了下,跑去打开第一扇门。里面没人,但惊声尖叫更近了,他右手两指头下意识一并,冲过去推开了第二扇门——
猝不及防,他被一个黑影撞个满怀,重重摔在了地上。张仪登时手都僵了,却没想到那小小影子抓起他手就往前拖,嘴里胡乱喊道:“快跑!站起来快跑,他要追上来了!”
张仪仰头,只看见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眼角通红还含着眼泪。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那小男孩拖着他就跑,两人跑进第一个房间,却根本没看见楼梯口,而是又一扇关着门的卧室!
“别跑了!”张仪猛地站住脚,小男孩差点被他扽倒。他回头,又惊又急,大声道:“你干嘛!”
张仪没理,甩开他手快步走到门口,从腕子上取下了个坠着铜钱的手绳挂在了门把手上,这才道:“别再乱跑了,越跑越找不到出路。”
小男孩眼里除了眼泪还有茫然,张仪朝前走了一步,没想到,小孩竟然倒退了半步,颤抖着声音问说:“你是鬼吗?”
“嘘!”张仪头皮一麻,立刻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上,轻声道:“别说那个字!他会听到的。”
小男孩吓得脖子一缩,他穿着件T恤和短裤,此时都脏兮兮的,大抵是在里面乱闯时蹭上的。他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张仪,时刻保持着准备逃走的姿势,张仪无奈,站在原地道:“我在附近,听见你喊救命。”
他冲他伸出手,“我是人,你摸摸看。”
犹豫了半晌,男孩身体不靠近,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捏了捏张仪的指尖。软的,温热的。他明显松了口气,总算上前了些,怯怯问说:“他、他不会进来吗?”
从这个门不会,那边嘛……不知道。张仪在心里回答完了,嘴上却道:“不会,你别碰门。”
小男孩点了点头。
这个屋子从前应该是看站人的休息室,屋里有张桌子和床板,地上,几个空易拉罐和烟头,到处都脏兮兮的。左侧是窗子,隐约能看见河渠,还有他去做客的小院子。张仪从他身侧走过,试着推推窗子,是封死的。他两手拢在嘴边,拼尽全力朝外喊:“爸——妈——”
他喊了两声,余光瞥见那个小男孩正在悄悄打量自己,蓦地感觉这样有点傻气,于是尴尬地放下手,小声嘟囔说:“算了,能听见才怪。”
“你这样喊会不会把他喊过来?”小男孩蹭了下眼角,“哦,他进不来。”
他看上去稍微安心了些,又问说:“你住在附近?”
张仪不答,反问道:“什么东西在追你?”
小孩立刻又惊魂未定,绷起嘴小声说:“一个没有脸的白衣服的人,身上在滴水……”
张仪嘶了声,头皮又是阵阵发麻,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象,岔开话题,“你一个小孩自己跑到这儿来干嘛?”
“我八岁了!”想不到,小男孩声音一扬,“那你跑来这儿干嘛?”
张仪被他呛了下,“那我们俩一样大,我听到你在喊救命……”
黑暗中,张仪看见小男孩脸一红,两手背在了身后。半晌,他含含糊糊道:“我……我叫阮绛,你叫什么名字?”
张仪又无视了他的问题,只是指指床板,“坐下歇会儿吧,运气好的话,我爸妈一会儿会出来找人的。”
阮绛哦了声,乖乖过去坐到了床板上。他抬头,看见张仪不坐下,只是抱起胳膊靠在窗户上,不知在想什么。他心悸还没止住,只能没话找话,“你、你爸妈怕不怕……那个东西?”
张仪像是在跑神,半晌才“嗯?”了声,抬眼说:“哦,不怕。我爸妈是术士,就是……你就当是专门对付那个东西的人吧。”
“哇!”阮绛稍微安心了点,“那你也是术士吗?”
没成想,张仪皱起眉反驳道:“我不是。”
阮绛敏感地注意到他似乎不喜欢这个问题,刚想说声对不起,张仪又道:“你还没回答我,你自己跑来这儿做什么?”
整个闸室内很安静,阮绛的呼吸声很重,他小脸一皱,竟然委屈起来,“我奶奶骑车带我出来的,结果我在河堤上跟她走散了,我看见这儿,还以为是警岗,就进来了。”
他说着说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走上来的时候天快黑了,然后,然后那个男的追着我跑,拽我的衣服,哇——”
哭得倒是挺响。张仪捂了下耳朵,他扫一眼窗外,自己声音也扬了起来,“我也不知道鬼……打墙该怎么办,我爸妈要是不来找我,那就在这儿等到天亮再出去。日出的时候,你跟我一口气跑出去就行了。”
也许是等到日出才能出去又吓到了阮绛,他哭得更大声了。张仪重重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你要是害怕,就躺下睡觉。”
床板上落满灰尘,阮绛犹豫了片刻,还是侧着躺下、把胳膊垫在脑袋底下。两个小孩一站一躺,屋里只剩下了略快的呼吸声,阮绛不闭上眼,他直勾勾地盯着张仪看了会儿,反而把张仪看毛了,背过身去。
好半天,张仪听见他小声问说:“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张仪。”张仪头也不转,答说。
“好奇怪的名字,”阮绛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挺好听的……”
他像是累坏了,等张仪再回头时,真的躺在床板上睡着过去,身体蜷缩着,看上去又脏又可怜兮兮。张仪抱着胳膊仔细观察了片刻,叹一口气,走到窗户边朝外看。
不远处,小院二楼的灯大亮。他用手指点了下玻璃,轻声道:“师公,提醒我爸妈一声,他们肯定忘记我自己出来了。”
到底也是个小孩子,张仪估摸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自己也开始昏昏欲睡起来。他坐在床尾,脑袋困得一点一点,脚跟不受控制地踢了一下床板,咚得一声。
张仪一个激灵醒了。
“咚,咚。”
但咚、咚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顿着,顿着。他浑身再度绷紧了,有人在敲门,是那扇没有挂手绳的门!
还没来的及反应,门外的人像是突然恼了,使劲拍起门板,破旧的木门甚至晃动了起来。这声音惊醒了阮绛,他腾地从床上弹起来,下意识张嘴就想喊——
“别喊!”张仪比他更快,扑过去捂住他嘴,用气音警告道,“别出声,他进不来!”
咚!咚!门外的人像是在踹,张仪感到阮绛身子在发抖,他自己也手脚发凉,声音不知不觉微微发颤,“听我说,把手捏起来。”
“这样。”他并拢两指,比出一个剑指给阮绛看。阮绛瞪大两眼,在他指尖与门来回看了两圈,伸出右手学着他的样子捏起来,只是拇指整个压在了无名指和小指上面。
“不对,这样!”张仪飞速扫他一眼,见他不得要领,干脆压着他的拇指摆好,“用拇指第一个指节抵住无名指和小指。听我念,老君赐我伏魔剑,点天天清点地地明急急如律令,敕。”
他也不管阮绛记住了没有,盯着门板,“如果他进来了,边念边用指头点他!”
说着,张仪松开他,快步跑到另一边门前取下那手绳挂在了这边,几乎是在挂上去的同时,那敲门的声音停了!阮绛好像听见有人摔倒,他悄悄瞥一眼张仪,张仪一动不动,也捏着剑指,抿嘴守在门口。
许久,门外未曾再传来声响,张仪略微放松了些,走了回来。
阮绛缩在床板上,用气音道:“你在发烧,你头好烫。”
张仪翻了个白眼,“别管我了,你也在发烧。”
话音刚落,阮绛瘪着嘴缩了缩。张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凶了,声音放轻,“别担心。应该是我们受了惊,回家收惊就好了。”
结果,阮绛更紧张了。“可是我家人不会收惊怎么办?”
张仪刚要说话,余光一瞥,精神一振,跑到窗边两手按在玻璃上。
不知何时,天边飞来第一缕鱼肚白,目所及处尽头,金光缕缕,红日即将升起。张仪难掩激动,回来抓起阮绛手腕,“可以出去了,闭上眼跟我走!”
他原本做好了再费一番口舌解释的准备,想不到阮绛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脆生生道:“好。”
张仪拉着他把手绳捏在掌心里,深吸了口气,他刚想对阮绛说“闭眼”,回头一看,阮绛已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