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纸片人拥有自我意识——by彩云归

　　夏慎思的邮箱里收到了好几个G的视频。
　　他的脸色已经黑的没法看了，额头青筋在跳，强撑着不发火回到房间里。
　　居然有这么大吗，夏桓到底录了多久，难道全都录下来了？！
　　不，不会全录下来的，全录下来的话一定比这个大，大很多。
　　夏慎思对于自己的时间非常自信。
　　男人总会在某方面有种莫名的蜜汁自信。
　　但夏桓对此总是表示不评论。
　　夏慎思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从构造还是时间还是使用对象的反应来看，他都是最优秀的。
　　他看视频只是为了出于体贴的角度，为了另一半考虑。
　　夏慎思怀着这样的心情点开视频。
　　画面清晰，非常清晰，清晰到夏慎思可以看到自己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样的视频被全联盟的人看到，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公开凌迟。
　　夏桓处理视频的时候非常狠，把自己的相貌和身体隐藏的一干二净，夏慎思的分毫未动，看起来就像是夏慎思和脸部模糊的路人甲在做，只有夏慎思的一切暴露无遗，夏桓什么都隐藏起来。
　　夏慎思面无表情地做技术还原。
　　他从未想过，某一天他会对着自己DOI的视频一本正经的做技术还原，认真程度堪比研发新项目。
　　夏慎思研发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基本宣告失败。
　　夏桓毁的太彻底，无法拼凑出原来的样子，偶尔能拼接出来几个，也不是五官的全貌，辨认不出原本的样子。
　　但就是这几个，让夏慎思看到了夏桓的眼神。
　　他的手无意识地松开光标，盯着屏幕里的夏桓。
　　视频恰好停留在一个场景里，他趴伏在夏桓身上，夏桓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目光冷漠至极。
　　这种冷漠他曾经在夏桓的表情里见过，那是再遇到夏桓的时候，对方脸上的全部神情。
　　他从没想过，从前在虚拟空间里夏桓也是这样的表情。
　　在他沉迷其中的时候，夏桓就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这一切。
　　没有什么比这更打击人的了。
　　夏慎思直接关掉视频，全部删除，不想再看下去。
　　他怕再看下去他会有心理阴影。
　　原来夏桓说的是真的，那个时候是真的会疼会难受，所以才在他格外愉悦的时候那么冰冷。
　　如果很舒服，那么夏桓的表情会是沉迷的，像只魇足的猫咪一样，发出慵懒的叫声，整个人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但夏桓真正出现那种状态的情况只有那么一两次，仅仅的一两次……
　　夏慎思现在都在怀疑，是不是夏桓所有的快乐都是装出来的，对方在这个过程里真的有快乐吗。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但控制不住。
　　没什么比告诉没开荤的处男，他在虚拟世界里的表现都让人厌恶这件事更打击人了。
　　夏慎思都觉得自己非常坚强，居然还能冷静地坐在这里，没有拉着夏桓一起同归于尽。
　　他真的是个冷静理智沉稳又成熟的……成年人。
　　夏慎思坐在这里，都觉得自己是一部血泪史。
　　夏桓怎么就能那么的狠心，那么冷血。
　　夏慎思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了夏桓是多么冰冷的事情。
　　夏桓把自己所有的冰冷都藏在清冷俊秀的外表之下，用礼貌和疏离跟别人隔开距离，却不让人走进自己的内心。
　　无论多么亲密的举动，都无法真正的靠近夏桓。
　　他仿佛把自己用严丝合缝的铁壁武装起来，留在外面的只有一片泛着冷意的金属。
　　夏慎思难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
　　他有些绝望，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夏桓看起来根本不会喜欢上自己，也不会和自己在一起。
　　他一直信念坚定，很少出现这种怀疑人生的时候，但这次的打击真的太大了。
　　他从前一直认为感情虚无缥缈，他一直没放在心上，认为不是必需品。
　　但就是他不放在心上的感情让他如此煎熬。
　　他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让他放弃，他却如同要从他体内生生挖走什么一样，满满都是拒绝。
　　他舍不得。
　　夏桓舍得，他却舍不得。
　　夏慎思觉得苦涩仿佛能从嘴里溢出来，但又独自吞下。
　　他想到了一个词，不知道是否可以用在他身上——
　　自作自受
　　**
　　周一早上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夏桓接到了一位自称是夏岭森秘书的人打来的电话，说为他办好了所有R.P.集团的入职手续，让他立刻过去上班。
　　他冷静的说自己现在还在正在学校实验室工作，白天没有时间过去，只能下午下班了再去。
　　秘书让他辞掉学校的工作，他拒绝了，之后挂上电话。
　　他放下通讯器，对夏慎思说：“解决一下秘书的事情。”
　　夏慎思惊讶地看着夏桓。
　　他不知道夏桓是怎么在昨天和他起了那么大的争执，并且把那么残忍的视频交给他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的。
　　“我……去做？”
　　“不然？”夏桓垂着眼皮，语调清冷的说，“这是你家的矛盾，我只是协议上的恋人，没有处理的资格。况且你昨天提醒我协议没有结束，我本着契约精神愿意接受你父亲的要求，但这不代表我要为了这个要求放弃我现在的工作。我希望你作为协议的另外一方，能去解决这件事情，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人类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夏慎思：“……”
　　好有道理又无法反驳。
　　夏桓的逻辑不知道是怎么学的，如此完美的自洽。
　　作者有话要说：　　夏慎思：备受打击后的第一天……更受打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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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哑谜
　　夏慎思自己也觉得夏桓说的很有道理，但他就是不爽对方的态度。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先喜欢上的永远都是输家，他认输。
　　况且这的确是他应该处理的事情。
　　他发几条消息让助理去做。
　　几分钟之后，夏桓得到回复：“你每天下午从学校离开后再去就可以，项目研发阶段他们通常会加班到很晚，你晚些去没关系。”
　　“好。”夏桓点头。
　　餐厅中又是一阵沉默，唯有咖啡机磨粉的时候传来轻微的响声。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夏慎思不太熟练地问着，松了松领结，似乎领带过紧让他有些不自在。
　　“说什么？”夏桓奇怪的问，仿佛自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慎思：“……你不问问我关于公司的情况？”
　　“哦。”夏桓轻描淡写的回答，“到了自然会知道。”
　　夏慎思说不出话来了。
　　机器人端上咖啡，夏桓拿起咖啡杯，修长圆润的指尖贴在透明的咖啡杯上，清晨明亮的阳光从光洁的地板折射在他的手指上，像是光感极强的艺术品。
　　夏桓小口的吞咽着咖啡，秀气的喉结缓缓上下滚动，夏慎思看了几眼，别开目光。
　　“我下午会去学校接你。”
　　“不用。”夏桓摇头，“我可以自己去，你不用一直接送我。”
　　夏慎思闭了闭眼，给自己找理由：“你是我的恋人，如果我们不同时出现在公司里会引人注意，会被父亲的秘书记下来之后汇报。”
　　夏桓：“真麻烦。”
　　夏慎思：“……”
　　夏桓：“下午五点半。”
　　夏慎思觉得接送下班都是自己求来的，夏桓依旧不喜欢跟他有任何的牵扯。
　　他自嘲的笑笑。
　　机器人走进夏慎思的房间，好像拿了什么出来递给夏桓。
　　夏桓拿过一沓纸，看到上面有一串串的数据，“这是什么？”
　　“昨天追踪企图入侵的黑客时候，所有的代码和定位信息，我打印出来给你一份，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做反向追踪。”
　　夏桓很需要这个。
　　他把资料看了一遍放在餐桌旁边，认真的对夏慎思说：“谢谢你。”
　　那双带着雾气的乌黑眸子里倒映出了夏慎思的影子。
　　清晨的日光温柔又宁静。
　　气氛很好，夏慎思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恋人的话，反倒是认真地问：“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朋友？
　　夏桓想到秦茜。
　　秦茜似乎是第一个和他说做朋友的人。
　　他不排斥朋友这个词，也不抵触拥有人类朋友。
　　“如果你尊重我，我想我们以后可能会成为朋友。”夏桓说，又补充一句：“但我目前看不到任何成为恋人的可能性。”
　　夏慎思：“……”
　　夏桓仿佛先给了他一颗小甜枣，之后来了一根很巨大的棒子。
　　但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就像是□□一样，从可以把对方送到警察局喝茶的关系变成了朋友。
　　他应该知足，循序渐进。
　　“好。”夏慎思说，“等一下我给你检查身体。”
　　“为什么？”
　　“昨天的事情我有些担心。”夏慎思去拿放在客厅角落里的仪器，声音低沉温和，“我怕有什么你感觉不到的地方，你的身体没办法去医院检查，我特意让生物部的人送来仪器，今早刚送到。”
　　夏慎思口中的仪器大约半人高，上面有两个探头，和昨天他用过的分析仪器有些像。
　　“把手放在这里。”夏慎思指着两个探头，“可以分析检测你的身体健康数据。”
　　夏桓站在仪器前没有动作。
　　夏慎思：“不放心？”
　　不放心么？
　　其实，也不是。
　　如果夏慎思想对他动手，那昨天他被失控的分析仪器折磨的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是最好的动手时间，但是夏慎思没有。
　　对方尽心尽力的救了他。
　　那个时候没有做什么，现在就更不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夏慎思忽然之间值得信任了。
　　他把手放在探头上面，轻声说：“不是，我只是在想，这是不是就像人类的检查身体一样。”
　　仪器的分析结果很快就出来，夏桓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很健康。
　　“谢谢。”夏桓松开探头，去厨房洗手。
　　再回来的时候，夏桓问：“恋人要伪装到什么时候？你最初让我伪装的目的是配合你的行动，可以理解为是在你家人面前配合你的行动，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如果我在项目里做出成绩来，就可以结束协议？”
　　夏慎思沉下脸，他本能地反对夏桓的话，但又想不出合理的反对理由。
　　“等你先通过我父亲的考核再说。”夏慎思目光落在别墅，背对着夏桓的那只手紧紧握拳，隐约可见手背的青筋，但他对夏桓说话的时候依然是轻描淡写的，“等得到认可了，才能继续下一步。”
　　夏桓认真地凝视着夏慎思，看了片刻淡淡地说：“好。”
　　**
　　上午工作的间隙，夏桓把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串代码写下来，保存好。
　　他暂时无法判断这串代码的作用，因此不会轻易尝试运行。
　　之后他拿出夏慎思给的资料，认真的看过上面的每一次来回交锋。
　　对方的代理域名从亚洲跑到欧洲再跑到非洲，转了无数个地方……
　　夏桓开始反向追踪最后一串域名。
　　最后一串域名显然经过了无数层加密，难以破解，他尝试了数种破译的思路，甚至借用实验室的光速计算机暴力破解，终于得到了一个IP地址。
　　而根据检索，这串IP地址应该位于联盟首都的南北交界线处。
　　他在地图上搜索了地方，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难以精准定位。
　　他把地址发给夏慎思。
　　夏慎思：这是什么？
　　他实在是不敢理解为夏桓要找他约会。
　　夏桓：最后解析出来的地址
　　夏慎思：我会让人去查
　　夏桓：好的，谢谢
　　虽然夏慎思这么说，但是他们都知道，那片商业区人来人往，去找一个固定时间段用电脑的可疑人物无疑是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下午五点半，夏慎思开着跑车来接人，来的时候给夏桓带来了工作证等办公用品。
　　去公司的路上，他问：“吃晚饭了么？”
　　夏桓摇头。
　　“去公司附近吃。”夏慎思说：“有想吃的吗？”
　　“随意。”夏桓似乎对食物的要求不高，什么都能吃下去，吃的时候用一种尊重食物的态度，认真品尝。
　　夏慎思却总觉得夏桓太懂事了。
　　越是喜欢，越是心疼。
　　大约是夏桓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别人能帮自己，活得非常独立。
　　“其实你可以任性一些。”夏慎思目视前方，橘红色的夕阳透过前挡风玻璃照在他的脸上，带着暖色的温柔，“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直接说你喜欢吃什么，我都会带你去吃的。”
　　夏桓有些奇怪地看着夏慎思。
　　他不明白为什么最近总是能若有若无地察觉到对方的示好，就好像很迁就他一样。
　　当然，这种示好是不稳定的，就如同薛定谔的猫，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发生，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