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纸片人拥有自我意识——by彩云归

　　几个程序员在背后悄悄地发消息：
　　【你觉得董事长是不是吃醋了？】
　　【总感觉头顶一抹原谅绿】
　　【老大可以的，挖墙脚挖到董事长身上了】
　　【我看到了看到了，董事长的脸色黑如锅底！】
　　【你们猜董事长会不会发火？】
　　【赌一毛的，董事长脾气那么差，性格又特别强势，不发火才怪】
　　然而……
　　发火是没有的。
　　夏慎思的咳嗽声没有引来前面两个人的注意，他忍无可忍，又重重的咳嗽两声。
　　托勒夫不耐烦地说：“嗓子难受就多喝热水，不要打扰其他员工的工作。”
　　夏慎思：“……”
　　他走到夏桓和托勒夫的身边，绷紧下颌线，目光满是冷怒——
　　【来了来了，要发火了，修罗场！】
　　【我好激动，有生之年能亲自看大boss的八卦伦理感情戏】
　　【为组长点蜡】
　　……
　　他冷漠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其他人：……？
　　托勒夫看到夏慎思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用一种十分惊喜的语气跟老板说：“董事长，我发现夏桓的水平非常厉害，让他帮忙处理了几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夏慎思格外冰冷的看着两个人之间那约等于零的距离，走过去冷飕飕的说：“让开，我看一下。”
　　托勒夫愣了两秒，之后乖乖让开。
　　其他人：？？？
　　这就……可以了？
　　没发火吗。
　　简直是奇迹。
　　然而他们不知道，夏慎思是非常想发火的，但是夏桓不会理会他的怒气。
　　所以他只能憋回去。
　　夏慎思不着痕迹的低头靠近夏桓，低声问：“刚才在讨论什么？”
　　夏桓盯着屏幕，头也不回的说：“在说路径规划算法问题。”
　　“嗯，跟我聊聊？”夏慎思俯身靠近夏桓，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夏桓耳朵发出的。
　　热气擦过夏桓的耳廓，他不自在的动了动，低声说：“离我远点。”
　　夏慎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靠得更近：“抱歉，做不到，现在是在公司里，公众场合，我们必须有亲昵的举动。”
　　夏桓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托勒夫站在后面看着，想上去说话又不敢打扰的样子，旁边有人拉着托勒夫走了，悄悄压低声音说：“组长，你没看到董事长刚才的脸色吗，懂事点，别打扰他们。”
　　托勒夫：“？？？怎么了？”
　　“那是人家的恋人，你凑得那么近，合适吗？”
　　托勒夫：“……好像，也是。”
　　他回头再看夏慎思和夏桓两个人，夏慎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刻意凑近夏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夏桓好像往旁边躲了躲。
　　自从知道夏桓是个代码天才之后，托勒夫忽然觉得二十四五岁的夏慎思站在夏桓旁边就好像一个老流氓。
　　夏桓这么优秀的人才，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
　　夏慎思不配。
　　董事长脾气不好性格强势，除了钱之外一无所有，怎么能照顾好这样天才的小美人。
　　托勒夫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生气了。
　　夏桓指着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码：“运算模型采用Q379，但我认为还可以再改进一二，这里……”
　　夏慎思看着电脑上的代码，“我之前尝试过换成α语言编写，智能化效果有所提升，但对硬件设备要求变高。”
　　夏桓：“那可以考虑取一个最优解。”
　　两个人慢慢讨论，直到十点左右。
　　……
　　【不愧是小情人，能让董事长亲自过来帮忙，忽然想让美丽的夏桓呆的更久一些】
　　【对呀对呀，董事长那么厉害，可惜好久都不亲自参与研发了，再加上他太忙，有什么问题也不敢打扰他】
　　【忽然觉得我们也可以开始走后门了】
　　【这么看起来两个人还挺有爱的】
　　托勒夫回：我觉得夏桓比董事长厉害
　　其他人：……认真的？
　　**
　　等夏桓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他平时作息很规律，此时已经困了。
　　夜幕低垂，天边的繁星光芒点点，夏桓披着夜色从露台走到客厅里，在皎白的余光下显得疲惫又脆弱。
　　他忙了一天，虽然思路依旧清晰，但身体上的疲劳难以掩饰，现在只想回房间休息。
　　但夏慎思却在他一进客厅的时候就拉住他。
　　“什么事？”
　　夏慎思盯着夏桓嘱咐：“在公司里不要跟别人距离很近，你是我的恋人，注意影响。”
　　夏桓皱眉，“我没有和别人距离太近。”
　　“你有。”夏慎思沉着脸，米白色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沉凝又紧绷，板着一张俊脸：“你今晚和托勒夫的距离就太近了。”
　　夏桓：“……”
　　他甩开夏慎思的手，觉得对方的脑子可能有些问题。
　　那明明是很正常的距离，他在学校的时候也经常和实验室的人这样。
　　“那样的距离没问题。”他轻描淡写的回答，乌黑的眸子冷冷的，神色淡漠，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家用机器人身上，都没有看夏慎思。
　　夏慎思咬牙：“那你为什么不想和我靠近一些，为什么我过来的时候你要躲开？”
　　“我不喜欢你靠近。”
　　“为什么？”夏慎思不理解，皱紧眉头，侧脸绷紧，“我认为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已经算是很好的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排斥我，就因为我创造了你，却没有给你自由？”
　　夏桓没什么温度的看了夏慎思一眼，双眸好似清澈剔透的黑色琉璃，无法映照出一丝暖意。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夏慎思重新拉着他的胳膊不放开，“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这么排斥我？我到底还在哪里伤害过你？”
　　夏桓对别人都是冷淡疏离的，唯独对他，抛开合作所需，都是冷淡排斥的态度。
　　甚至连他主动帮助，两个人的关系都没有缓和多少。
　　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到底……为了什么。
　　夏慎思觉得，这一切的一切背后总该有个原因。
　　夏桓轻轻挣了两下，没有挣脱。
　　夏慎思的目光格外暗沉，仿佛有种疯狂的执拗，抓着夏桓的手臂，不得到一个回答就不会放手。
　　夏桓的目光缓缓地从被握住的手臂移到夏慎思的脸上。
　　片刻后，他冷笑出来。
　　“夏慎思，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答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
　　“无论你信不信，我记得被你删档的那三次。”
　　“你毁了我三次，让我在无边的黑暗里被困了数不清的时间。”
　　夏桓语气冰冷，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喜欢你。”


第60章 追人
　　夏慎思后退几步，如同脱力一样靠在墙上，再也抓不住夏桓的胳膊。
　　夏桓没有再看夏慎思一眼，冷冰冰地说：“希望协议尽快结束。”
　　片刻后，客厅里只剩下夏慎思一个人。
　　他单手插-过自己的头发，疲惫又凌乱。
　　凌晨，隔音很好的房间里万籁俱寂，窗外不远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从露台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清楚的看到南城繁华之地闪烁的霓虹灯夜景，灯光明明灭灭，昭示着奢靡夜晚的开始。
　　而他一个人孤寂的站在客厅，窗外的热闹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他慢慢沿着墙壁滑下，跌坐在地上，单手扶着额头，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桓为什么会记得那三次……
　　那三次的程序记录应该都从服务器里被删除了才对，是什么恢复了那些记录，甚至还把数据留在夏桓本身的程序里。
　　而夏桓却还记得那三次，记得那无边的黑暗。
　　夏桓有黑暗恐惧症，他一直以为是碰到了什么bug，虚拟空间里是一片黑暗，但他没想到……
　　Bug是有的，夏桓也碰到了，但黑暗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本来以为从前被删档的那三次跟现在的夏桓毫无关系，但其实不然。
　　也许正是这一切的组合跟经历塑造成了现在的夏桓，才真正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而现在的夏桓心灵上有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是他亲手造成的。
　　仿佛有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他的心脏，让他痛苦不已。
　　他就像一个溺水之人，拼了命的想浮出水面，却只能越来越窒息痛苦。
　　但他不会放弃夏桓，死都不会。
　　如果这一切真的全都是因他而起，他会负起责任。
　　夏桓睡觉前依稀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也没有多在意。
　　夏慎思又拽萧儒飞一起去喝酒了。
　　到了酒吧后他一言不发的仰头灌酒，握着酒杯的手指尖发白，昏暗迷离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双眸却似乎幽暗的染不上一丝光亮。
　　相比之下，萧儒飞简直满目怀-春。
　　他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满脸憧憬的笑容，像是刚迎接初恋的毛头小子，低声呢喃：“你说，斯安第一次会不会害怕，我要怎么才能照顾好他……”
　　夏慎思：“……”
　　他怎么就叫了这么一个二货陪自己出来喝酒，整个人像降智了一样。
　　还在念叨……
　　他们真的比过大小吗。
　　他灌了三杯冰酒之后问：“你是怎么追到斯安的？”
　　萧儒飞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样，立刻积极的分享自己的各种经验，“其实追人这件事情很简单，让对方看到你的诚意，多主动些往人家面前凑，送东西约吃饭约会逛街什么的都来一套，再多关心一点对方，保持良好的形象问题，追人就不难，简单来说就是多表现，有诚意。”
　　夏慎思从来不知道斯安居然是这么肤浅的人。
　　当然也许……
　　夏慎思的目光从萧儒飞的下面一扫而过。
　　斯安看上的可能不是萧儒飞那些肤浅的外在。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损友。
　　对方似乎没带脑子谈恋爱。
　　夏慎思也不能指望满脑子荷尔蒙的萧儒飞做什么事情来帮他追人了。
　　他干脆给对方一个时间地点，“去查一下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里的可疑人物，单指厉害的黑客。”
　　夏桓给他的位置他又进行了二度精准定位，最终缩小到一个商场里。
　　萧儒飞表情郑重些，“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夏慎思摇头没有细说，“总觉得不安稳，最近似乎机器人出故障的概率都高了？”
　　“对。”萧儒飞点头，“前两天听说有个负责整理无人机仓库的机器人不听使唤了，把仓库的门打开，被反联盟的人偷了不少，军队这边都出动了不少人才摆平。”
　　夏慎思摇晃着酒杯，忽然问了一句：“我记得死掉的议员似乎生前和莱蒙有所接触。”
　　萧儒飞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查一下莱蒙和陶潜渊。”夏慎思低声说，酒吧交错的刺目灯光里，震耳欲聋的音乐中，他的声音依然清晰，“我的教授，可能有些问题。”
　　**
　　次日早上，夏桓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糊味。
　　他推开房门走出去，看到夏慎思站在厨房里在咕哝着什么。
　　他疑惑地问：“机器人坏了？”
　　夏慎思围着连夜赶工出来的黑色围裙，觉得自己的做法真的是蠢透了。
　　他不该听萧儒飞那个智障的话，但除了萧儒飞他也没有别人的意见可以参考。
　　“没有。”夏慎思不自然的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出来做早饭这件事情，只好说：“我练习一下厨艺。”
　　夏桓站在门口闻着一股莫名的糊味，“还是让机器人来做吧。”
　　夏慎思：“……”
　　他看着自己煮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黑乎乎一坨，总算有点自知之明，自己倒了让机器人来做饭。
　　机器人去做饭的时候他给夏桓端了一杯热牛奶，夏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谢谢。”
　　夏慎思坐在夏桓对面，双手交叉合十放在餐桌上，竟有些紧张。
　　清晨的阳光温柔又明亮，夏桓坐在复古的欧式餐桌旁，弯曲的桌椅遮住他些许腿部，露出纤细漂亮的脚踝，他拿着杯子喝牛奶，犹如油画里精致俊秀的美少年，让人移不开眼睛。
　　夏慎思的目光格外复杂。
　　他想追夏桓，却不知道该怎么追。
　　不是因为内疚，单纯的就是因为喜欢。
　　他没有多余的内疚情绪，心疼只会给予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夏桓放下牛奶杯，用餐巾擦嘴，淡淡地问：“有事吗？”
　　夏慎思：“没，怎么了？”
　　“你一直在看着我。”夏桓轻描淡写地说：“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
　　夏慎思：“……没有。”
　　“那就不要看了。”夏桓说：“一直盯着别人看不礼貌。”
　　夏慎思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夏桓，语调低沉温柔的说：“我喜欢你，想看你，有问题吗？”
　　夏桓愣了下。
　　之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去做早饭的？”
　　夏慎思点头。
　　“下次不用做了。”夏桓淡淡的捅刀，“懂事点，不要总给机器人添麻烦。”
　　夏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