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鸣啾啾——by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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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怎么了?”
花问柳咬牙道:“修佛的都断情绝欲。”
尧白茫然抬头,“那又怎么?”
花问柳有些崩溃地看着他,“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正文 只有你一个人看过
天刚黑,莲花灯像是流光一样飘进竹林。尧白低头走在路上,正走到临近院门,一只白色团子从草里“腾”地扑到他脚跟前。
“小兔子。”尧白往旁边让了让。兔子以为在跟它玩,又蹦跶着钻进尧白衣摆底下。
他矮身抓住兔耳,将它提溜起来。这兔子活泼得很,悬在半空两只后腿仍然止不住地蹬,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尧白,腮帮子一动一动地。
桑宿这几天都惦记着烤兔子,出门找了两晚上没找着。这兔子倒好,大摇大摆地在门前遛弯。
尧白拎着它抖了抖,“你胆子倒大,不怕被烤着吃了?”
不料兔子眼睛一眨,伸着四肢扑腾地更欢了,眼看要扑到尧白怀里去。
“这位仙友。”背后响起熟悉的清冽话音。尧白一个激灵,拎着兔子转身。
正是闻不凡。
闻不凡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兔子,温声道:“我寻了它好久,原来在这里。”他看着眼前的人有几分眼熟,向前走了两步,说:“原本是养在花圃里的,这几日杂务缠身,一时没看住叫它跑出来了。”
这原来是和尚养的兔子,尧白有几分欣喜,说:“原来是你养的,它好可爱。我也很喜欢兔——”
话音未落,院前栅栏“吱呀”一声被人拉开。桑宿从里探出个脑袋,看见尧白眼睛瞬间一亮:“呀,你在哪里捉到的。还是你厉害,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她又转头看到闻不凡,他站得有些远看不清面容,只当是尧白交的哪个朋友。便热情道:“仙友晚上好,你来得真巧,尧白烤的兔子可好吃了,务必进来尝一尝。”
尧白:“......”你闭嘴啊!
闻不凡:“......”
这不是那天晚上说要捉他兔子吃烤肉的女仙吗。
闻不凡沉默了半晌,借着莲花灯的光晕去看尧白,少年手里还紧拽着兔耳,此刻笑得一脸尴尬。
闻不凡脸上的微笑越是得体,尧白心里越冒汗。
他先伸手把桑宿推回去,然后把兔子塞到闻不凡怀里,解释道:“是它自己撞到我的,我没有要捉它吃肉。我之前确实吃过你的.....吃过烤兔肉觉得很好吃,所以我很喜欢吃烤兔肉。”尧白摸了摸兔头,“但是我没想要吃它。”
闻不凡垂目看着他,觉得这场面也有些熟悉。月光贴着少年额角淌下来,鼻翼冒着细细的汗。
黄金台的花树下,少年薄红的脸与眼前的人影终于重合。
闻不凡抱着兔子,含着笑意道:“我知道。”
竹影拓在脚边,尧白抬头看去,看到一张柔和笑意的脸,他听见闻不凡说:“是它撞到你,不是你捉的它。多谢仙友,若不是你我恐怕还要寻些时候。”
尧白摆手低声道:“不客气的。”
兔子在闻不凡怀里似乎很安逸,埋头一动不动地睡着了。尧白看着他慢慢调整手臂,让兔子躺得更舒适。
他做什么都像是一幅画。尧白静静看了他片刻,“你住在哪里呀,我可以去找你吗?”他指了指身侧的小院,“我就住在这里,你也可以来找我玩。”
闻不凡抬头看他,面上闪过一丝讶异。无论是从前在外面还是如今在梵境,除了老树精,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人主动靠近他。只有他养的这些小东西愿意同他亲近。
一朵莲花灯飘到他身旁,少年眼里盛着橘黄的光晕。
他看了看面前的小院,说:“我记下了。我住在山下瀑布旁,屋前有片花圃,很好认。”
他第一次交朋友,显得有些生疏,“我叫闻不凡。”
尧白眼睛闪闪发亮,脆生的嗓音带着明显的雀跃:“我叫尧白!”
——
“你要回去了吗,我可以送你吗?”
闻不凡点头:“好,多谢。”
尧白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闻不凡抱着兔子跟在后面。 以前在人界尧白是他身边一只鸟。那时候他觉得和尚话很少,每日说不上几句。和尚并非不爱说话,只是没人同他说,久而久之就变得寡言。他们有翼一族本质上就很聒噪,话总是比较多。
闻不凡觉得有些新奇,他听佛音听钟鸣,或是听山中生灵私语,都只是静静地听,从来不需要回应。尧白的声音就像是空谷里的生脆鸟鸣,听到了会忍不住跟着学舌。他们一路从竹林走出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自觉说了许多话。
“这些莲灯为什么跟着我们走?”
“它们有花灵。梵境的莲花都有花灵,会跟着喜欢的人走。”
“那它们是喜欢我咯?”尧白垫着脚丫子去够头顶的一朵灯,那灯轻飘飘地滑到闻不凡肩头,撩起半缕发丝。
“嗯,它们喜欢你。”
尧白回头说:“白金孔雀也喜欢我,它看见我就开屏。”
“它性格孤僻,轻易不开屏的。”闻不凡说:“传言白金孔雀的尾羽特别漂亮,下次你再遇上它可一定叫上我。”
两人走到茫海边,一望无际的优昙婆罗开在海面上。优昙婆罗无根无叶,细长的花径顶上只有零星一小朵。
尧白跑到海边伸手捧起一抔清水,月色下几近透明的花朵挠过手心,细细痒痒地。他望向茫海远处,突然升起股冲动,他仰头看着闻不凡,“我的尾羽也很漂亮,比白金孔雀的还要漂亮,你要不要看?”
闻不凡看着他眼里的热望,点点头,“好。”
即使过去千年万年闻不凡也不会忘记那晚的茫海,凤凰流光的尾羽扫过优昙婆罗,整片海都氤氲着七彩星光。凤凰优雅的身姿在空中伸展,巨大的尾羽缓慢绽开。空灵啼鸣和着海浪悠悠荡来,引得山中仙鹤遥相和鸣。
凤凰停在半空,流光像是天边星河一样往下落。璀璨流光中凤凰伸出脑袋慢慢靠近他,轻柔的羽毛在脸颊轻轻一触。
闻不凡愣了愣。鸟羽温热的触感一触就散,心里竟泛上一丝熟悉的熨帖来。
流光慢慢散去,少年重新站在他面前。
他仰着头,周身光彩仿佛都盛在一双眼睛里,“好看吗?”
闻不凡衷心道:“很好看。” 画里的凤凰不及方才所见万分之一。
“我绽开的尾羽。”尧白说:“天上地下只有你一个人看过。”
——
闻不凡朝海岸另一边走了,尧白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挨个摸过从身边路过的白象。
他掩不住心里的欢愉,一路哼着小调回到院子。刚掩上院门,回头就见一坨花花绿绿从侧边木梯走下来。
“你怎么在这。”尧白看着烙阗,又看了看二楼亮着的房门,表情变得诡异,“大晚上你在我姐姐房里做什么?”
烙阗见着他,凑到近前伸出手来,“做指甲啊,好看吧。”
只见他双手指甲描着精致的丹红花瓣,每根花瓣的形态都不一样。
尧白看着他爱不释手地抚摸自己指尖,干巴巴地捧场说:“挺好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气鼓鼓的闷哼声,黑宝从烙阗肩头探出脑袋,绿幽幽的眼睛盯着他的双手,看样子恨不得塞嘴里嚼吧干净了。
“宝宝。”烙阗偏头道:“不许闹。”
这声宝宝叫得尧白一阵恶寒,他搓着膀子往自己屋里挪,“天色不早我就不留你了,明天见。”
烙阗抬着手,借着月光欣赏自己指尖,头也不回道:“明天见。”
“对了。”尧白折返回来,“你明日跟我换个位置好不好。”明天就该闻不凡上讲坛了,他一定要坐一个离他近的位置。思来想去只有烙阗能帮他。
“你化作我的样子,可以跟我姐姐坐在一起。”尧白引诱道:“我坐位旁边有一簇很大的美人兰。”
烙阗毫不犹豫答应:“好。”
正文 朋友应该帮忙洗衣服
第二日,烙阗按照约定化成尧白的样子,早早就在位子上坐着了。身旁的美人兰树株长得很繁盛,枝条让花朵压得沉沉垂下来,正好将他裹在花束中间。桑宿歪托着脑袋看他,颇觉赏心悦目。
烙阗转头就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摸了摸脸皱眉说:“你盯着我做什么?”
“自然是你好看咯。”
烙阗提醒道:“这是你弟弟的脸。”
身后长案哐当一声被挪开,烙阗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侧方的男人坐好后,伸脚把案几勾回原位。
“你脑袋上顶的什么玩意儿。”花问柳看着他。
烙阗正了正身子,习惯性扬扬下巴,“我方才在外面摘的花。”
花问柳无语地瞅了他一眼,别过脸去不想再看。
佛会快开始的时候尧白才出现。身后照例跟着鬼域几个长胡子长老。他做了好些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穿着一身花绿出门,临走时还是没忍住把头上的花样发冠换成了普通样式。相比尧白自己,大家看到“鬼王”时心情已经平和了许多。至少不会再像看稀罕物一样看他。
烙阗的衣服衣摆很长,累赘得很,走路时要慢慢走。
尧白一边缓步走,一边抬头遥遥看了一眼自己坐位的方向。冷不丁就看到“自己”头顶着硕大一朵大粉花,吓得脚步都迈得仓惶了。过长的衣摆缠到脚底,尧白整个人像只折了翅的花蛾子直直朝前栽去。晕头转向地扑到讲坛的石阶下边,好在身旁一个鬼族忙伸手托了他一把,这才稳住身形。
尧白懊恼地扯着碍事的袍角,抬头就看到闻不凡站在最上层石阶正看着他。他心里莫名一虚,忙拎着衣摆往自己坐位走。
闻不凡今日讲的是本通俗佛经《大乘百法明门论》,像他这样读经不求甚解的人听起来也不吃力。加之闻不凡实在长得讨喜,说法时严肃又不失温和,上半场讲完竟然反响颇佳。
尧白看着闻不凡身边围着好些求教的女仙,也耐不住想上去瞧瞧。刚起身就被身旁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按住,“干什么去!给我坐好!”
这位是鬼殿最厉害的长老,烙阗他爹云游时钦点的协臣。估摸着烙阗平日没少气他,这位长老瞧着脾气不太好,跟自己说话时眼睛一瞪一瞪地,活像要喷出火来。
烙阗特意嘱咐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马脚。尧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台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来。
好在下半场很快开始,围在闻不凡身边的女仙们陆陆续续散了。尧白直了直脊背,端端正正坐好。
闻不凡重新翻开经书,眼神不经意扫到下首穿着艳丽的少年身上,嘴角得体的笑不自觉深了几分。
那厢真尧白听得认真,这厢假尧白却堂而皇之在底下小动作不断。
看得花问柳频频蹙眉,踢了踢案脚,“你老往花堆里拱什么东西?”
只见“尧白”肩上搭着几束花枝,不堪其扰的花朵散下些零碎花瓣,零零星星落在头上和身上。他还兀自扭来扭去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到花丛里去。
他听着声回过头,脸上还沾着半片碎花,顶着一鼻尖的淡黄花粉懵懂地问:“怎么了?”
花问柳有些无语,看向桑宿:“你弟弟是不是让鬼王下蛊了。”
桑宿轻咳了声,凑上去手拢到嘴边同花问柳耳语了两句。后者脸色变了变,看了眼“尧白”,又移目看了眼前面的“烙阗”。嘴巴张了又闭,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说:“你们家小凤凰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桑宿低声回道:“我估摸着也是。你说和尚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绑回去做仙侣。”她说得正经无比:“依我看惦记那和尚还不如惦记你,把你绑回去做仙侣还容易些。”
“哈哈哈...你这个表情做什么,我开玩笑的看不出来吗。魔族人真是正经得无趣。”
花问柳:“......”这家人脑子都不太好的样子。
——
日头爬上中天,一场佛会也差不多讲完。有白胡子长老盯着,尧白只能规矩地跟着大家下山。隔着一团芍药花看到讲坛上依然端坐的身影。不少人手执佛经正往上去,其中不乏姿容靓丽的女仙,恍然还有几个衣着十分凉爽的妖族,身子扭得极其夸张,活像没有骨头似的。
尧白把迈出去的一只脚撤回来,“方才听法有些困惑,我要去求教佛尊解了疑惑才好。”
不远处混在人群中正要往下走的烙阗脚下一顿,转头就看到他家眉毛倒竖的长老,还有一声不耐烦的呵斥:“今日怎这么多事,快去快去!”
他看向桑宿,皱眉使眼色:他要干什么,万一被长老发现了怎么办!你去叫他走!
桑宿先支走了黄黎,自己和烙阗再折回去追尧白。
尧白身边没人盯着,再顾不上露不露馅儿。利落地把曳地长袍团了团抱在手里就跑,恍如一只花蝴蝶飘着就往人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