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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鸣啾啾——by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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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阗在后面看得直跺脚,“他把我衣服都团皱了!”

桑宿边跑边说:“回头给你做件更漂亮的。”

丈宽的讲坛挤得满满当当,轻易挤不进去。好在烙阗身法快,紧跟着尧白溜进去了。

两个人个子都不算小,突然挤进人群里颇为扎眼。

“呀,鬼王。”一个半截腰身都露在外头的妖族惊叫了声,扭着身子就往“鬼王”身上贴。尧白让她挤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抬头就看见一双月牙似的风情眼,唇若含丹。他毛病一上来,开口就夸,“这位姐姐好,你的眼睛真漂亮。t”说话间那妖族女子越贴越近,尧白边小心往里走边说:“漂亮姐姐,我想去前面,你不要把我挤出去了。”

那妖族娇哼哼地,捂嘴直笑,直把他往跟前拉,“哎呀这嘴活像腌了蜜似的,来来来,姐姐给你让位置。”

尧白顺着女妖让出的缝隙挤进去,烙阗紧跟着他也想往里钻。不料刚准备矮身就被一断雪白的臂膀拦住,还是方才那女妖,“我是太久不出洞了么,怎么如今六界的后生们一个塞一个标志,小哥哪里人呀?”说着就要故技重施往他身上贴。

烙阗此刻顶着尧白的脸,对别人的夸赞自是不往心里去的。他不着声色往后退了半步,抬臂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道:“你身上的花粉过期了。”

女妖扭了一半的腰肢生生顿住,“什么?”

烙阗鼻头微动,颇贴心地拔高了声音:“你可能真的太久没出洞,身上熏香的花粉都过期了。”他抬手在口鼻处扇了扇,“你闻闻,怪臭的。”

女妖:“......”

周围传来几声看好戏的嬉笑,烙阗趁机抓住尧白的衣袖,溜着缝进去了。身后不知是谁也往前挤了一步,烙阗脚下不稳,晃悠着就往尧白身上扑。

挤攘的人群兀自吵嚷。

“别推呀。”

“你又踩着我了。”

“谁的尾巴能不能收收!”

烙阗强忍着乱七八糟的脂粉味,好容易稳了脚下,贴着缝钻到前排去。再抬头时顿觉换了天地一般,清雅茶香扑鼻而来,身后的嘈杂声竟恍如青烟越来越淡。

他看到案几旁的尧白,便矮腰摸过去和他站在一起。

闻不凡端坐案前,面前的佛经半开,手边茶盏冒着冉冉热烟。

闻不凡刚好给一位女仙答疑完,眼角瞥见一团花绿,再一看就看到旁边的“尧白”。他愣了愣,眼神越过“尧白”去,朝那位衣着花绿的鬼王点了点头。

烙阗心疼地把衣服从他手里揪出来,左右仔细看了看。好在料子好,轻微的折痕抚一抚就平了。“你要问什么快问,回去太晚长老又要啰嗦。”

尧白说:“我那是说给你们长老听的幌子,我没什么要问的。就是想来看看。”

“看什么?”

尧白眼睛像是牵着线一般动也不动,说:“看美人。”

烙阗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哪有什么美人,面前端坐的只有一个低眉垂目的男人,且还是个和尚。

——

桑宿在外围等了片刻不见人出来,自己又挤不进去。本来听法就已经昏昏欲睡,这会日头照得她更怠懒,只想早些回去躺着睡觉。她踮脚看了看水泄不通的人群,想了个主意。

她猫到僻静角落,四下顾察一番见无人注意,便抬手捏了个诀。

只觉一阵凉风卷面而来,不多时便有云层敝日,稀稀拉拉的雨点落下来。

零星小雨转眼变成瓢泼大雨,桑宿指尖一转,又招来狂风,人群终于一边抱怨一边三三两两往外撤。

闻不凡抬头看了眼云层,面上神情似是一松。

他收起书卷,扣上茶盏,朝依旧站着的两人温声说:“侧方有个小亭,可暂去避雨。”

尧白拎起袍角就要跟他走,被烙阗眼疾手快拽回来,“你还跑!”

尧白道:“你看雨这么大,一时半会也回不去。”

见他俩未跟上来,闻不凡站在石阶下回头看他们。这人深浅未知,烙阗怕真让他瞧出端倪来,只能跟着走。

闻不凡长手长脚走得很快,尧白和烙阗跟着他小跑着绕过侧边草地,过了一坐小石桥才看到花树中央藏着的一个小亭。

桑宿远远看到闻不凡和自家弟弟一前一后进了花园小亭,颇贴心地又捏了个雨诀。然后自己找个云团窝上去打盹。

小亭是真的小,站着三个长手长脚的男人略显逼仄。

长得繁盛的花枝从外边探进来,原本就挤的空间显得更挤了。烙阗一进去就站在花枝旁,看见地上有被吹落的花瓣就撅着屁股不厌其烦地一片片捡起来。

闻不凡默声看着“尧白”双手小心翼翼地捧满花叶残瓣,眼角弯弯漾开一个浅笑。

尧白后知后觉觉得情况不对,他这会看自己那张脸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蠢。他上前捉住烙阗咬牙道:“你快扔掉!”

烙阗防备地往外挪了两步,侧过身子护住花瓣猛摇头,“不行。”

见他这样尧白更气,余光瞥见闻不凡正看着他俩。

只得将嘴里的话咽下去,暗地里仙灵传音。

尧白:“你现在用的是我的脸,不能干这么蠢的事,快扔掉!”

烙阗:“我不扔!你才蠢,你把我的衣服穿得全是泥浆,回去赔我!”

尧白气急:“谁叫它又长又宽,我老是踩到!”

烙阗哼了一声,“这是我最好看的一件,反正你要赔我。”

尧白:“赔你赔你!你先把花扔掉。”

烙阗坚持:“我不。”

尧白都要气死了:“和尚都看到了!他会觉得我蠢死了!”

闻不凡听到“和尚”两个字后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二位,不要吵了。”他眉梢尚有笑意,双眼在两人脸上轮流扫过,最后看着“鬼王”说:“我没有觉得你蠢,你不要逼他了。”

尧白、烙阗:“......”

烙阗低头小心蹭近尧白,小声问道:“他怎么听得到我们仙灵传音?”

尧白无力地瞥了他一眼,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

桑宿坐在云端伸了个懒腰,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抬袖把面前的云彩挥开。阳光照进小亭,气氛有些许尴尬。

尧白抱着衣袍蹲在地上,垂着脑袋不太想说话。烙阗依然捧着花,半倚着木梁时不时抬头瞅闻不凡。

闻不凡静静站着,面上表情动也未动,始终挂着得体浅笑,全然不知“尴尬”为何物。他看了看亭前小溪,“雨停了。”

三人从亭子里出来,烙阗三两步跑过去找桑宿。留下尧白拖着碍事的长袍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花丛里艰难地走。

花园的土沾了水变得很黏,尧白走得辛苦,闻不凡在身后半步的距离耐心跟着他。

他曾在《风物说》里看过,说是禽族十分喜洁,半点污秽都沾不得。又想起昨夜凌空而来的凤凰身影,他是那么尊贵的神鸟,实在不该沾淤。

闻不凡上前半步,轻轻扶住尧白臂膀,另一只手在他衣摆处洒了束金灿佛光,袍角和沾了泥的鞋登时洁净如初。尧白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些许,侧头看着闻不凡道:“多谢。不必麻烦了,走回竹林还是要沾泥的。”

闻不凡想了想道:“不然你化作鸟,我带你回去。”

尧白摇头:“算了,被人看出来不好。”

“我帮你。”闻不凡说:“别人看不出来。”

片刻后,尧白变成一只普通云雀缩在闻不凡衣袖里。他从袖口探出脑袋,看到他们正在天堑梯上。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闻不凡低头回道:“早晨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

尧白找了个舒服姿势躺着,既能方便透气,又能看到闻不凡,“我哪里露了破绽么?”

“没有破绽。”闻不凡温声解释道:“我与梵境同气同吸,你用梵境的灵气施法,我自然知道。”

闻不凡将他送到小院门前,尧白从袖口滑出来落在一株花束中央。

少年身量未足,穿着不合身的衣袍站在修竹下,叶上晶莹凝珠摇摇晃晃,像是散落的星辰闪闪烁烁。

他小心地提着衣角走出来,“多谢你了。”

“你是朋友。”闻不凡说:“我应该帮忙。”

“既然这样。”尧白将袍角捞起来摊给他看,“我把烙阗衣服弄脏了,你能不能帮我洗洗?”

正文 他到底什么来头

闻不凡拿着叠好的衣袍消失在竹林小道,尧白这才慢悠悠推开栅栏,慢悠悠地进屋。然后看到一个颀长身影慢悠悠地转过头,见着他就乍然跳起:“我衣服呢!”

烙阗变回了自己模样,身上披着尧白的雪青外衫。他身量比尧白略高,肩也略宽,那衣服只堪堪挂在肩膀,遮住了一边另一边就要露在外头。

尧白方才衣服脱得干脆,这会仅着一件素青里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紧致的蝴蝶骨。

桑宿眼皮一跳,连忙插|进两人中间,朝左道:“你先找件衣服穿上,像什么样子。”又朝右说:“不急不急,我这就去找三哥借件外袍来,你回去后就说路上淋了雨衣服湿了。”

烙阗对桑宿拿来的素净外袍不大喜欢,迫于长老淫威只能皱着脸穿上。尧白看着他倒是顺眼许多,掌着下巴心情颇好,“你放心,过两日我就帮你把衣服拿回来。”

他打的正是这个主意,去取衣服又能见着闻不凡,他再挑个时日正经去道谢,又能见上一面。顺理成章一点也不冒昧。

烙阗哼了一声,把低头束腰正了正,没搭理他。

正这时,竹门“吱呀”一声轻响,一抹赤红从缝隙冒出来。那猫爪老实不客气,一掌把门拍开,黑宝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正在仙灵中睡得打鼾的水月蓦地醒了,抖着毛跳出来。黑宝视若无睹,步态优雅地从水月面前走过,跳上桑宿膝头,这才蹲坐着看向自家主人。

猛然见着不再穿红戴绿的主人,黑宝险些脚底打滑,不确定地转头问桑宿:“他怎么了?”

尧白笑盈盈地拍拍自己大腿,“黑宝,来抱抱。”

黑宝是个脾气温和的灵兽,大多数时候都有求必应的。好在它眼尖,看到地上蹲着的水月獠牙一晃,猩红的舌头一卷,踏出去的一只爪子又慢腾腾收回来,道:“今天不是要找灵魄吗?”

“是的。”桑宿点头说:“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填饱肚子。”

折腾了半天午膳还没来得及用呢。烙阗拎起黑宝的后颈毛将它放在肩头,说:“我先回去了,晚些时候再来。”

尧白顺手递给黑宝一只炸鱼,这是水月日常吃的零食。黑宝张嘴咬住,朝他们乖巧地挥了挥爪子。

水月伸了个懒腰,跳上案几把剩下的炸鱼全吃了。尧白见它低头磨爪,光洁的皮毛随风微动,不知是不是快成年的缘故,水月身上蟒纹愈发精致,恍眼间似乎还有流光溢出。尧白心里痒痒,回忆起烙阗的动作,伸手缓慢地靠近水月的后劲毛。

正要抓住时,水月警觉地抬头,不高兴地跳到椅子上。

尧白讪讪收回手,气闷又失望:“你让我抱一抱怎么了!六界哪只灵宠像你,只给看不给摸。”

水月哼了一声,“我是只豹子,是猛兽懂么。”

开什么玩笑,天上地下哪个猛兽会被主人抱在怀里的。水月形体上虽是只猫,却以娇小的身躯矢志不渝地护着自己猛兽的尊严。

想抱在怀里撸,没门。

——

金乌西沉,烙阗姗姗来迟。他又换上花蛾子专属打扮,头上戴着一串黄刺玫编成的花环。熟门熟路地从竹梯上去,敲开桑宿的房门。

开门的是尧白,瞥见他头上黄白花藤,“梵境下回的佛会决计不会再邀你来了。”

“为什么?”

“养得好好的花这几日被你摘了多少,你好歹收敛点。”

烙阗想了想,说:“我替它们传粉,来年会开得更多。”

行吧,忘了他还有这个隐藏技能。

桑宿正在窗边坐着聚灵,属于白龙特有的银色灵光萦绕在她周身。见烙阗来了便指了身旁的蒲团,“坐。”

烙阗依言坐好。他见识过桑宿抽魄碎魂的本事,此刻回忆起来还有些惴惴。桑宿的灵气缓慢地包裹他,他在银光里吸气闭眼,黑长的睫毛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桑宿安抚道:“别怕,不会疼。只是借你精魂引个路。”

她越说得轻描淡写,烙阗就越觉得是在刻意安慰,呼吸陡然沉了。桑宿抬袖一挥,暂时封住他的六感。

银色水滴从桑宿指尖凝出,顺着指引进了烙阗体内,片刻后从眉心飞出来。带着烙阗精魂的水滴在桑宿掌心凝成一只精小纸鹤,从窗口飞了出去。

桑宿拉起烙阗,“行了。跟着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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