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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鸣啾啾——by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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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不凡波澜不惊,像是任何情绪都不能影响到他,“我会教你念往生经,待亡灵放下怨念重入轮回你就可以离开了。”

听这意思不仅不能去留凭意,还要时刻跟在他身边念经。果然天下和尚都一个样,说的比唱的好听。

黑水默不作声地思量:反正家也回不去了,都是在外飘着,跟谁飘不是飘呢。况且这和尚没有想象中啰嗦烦人,本事还了得,说不定能时常帮他压一压体内浊气。

他很随意就决定了去留,转念又想到了什么,说:“您带着我一邪灵去梵境,不如现场给我来个十大酷刑更痛快些。”

尧白适时开口道:“谁说要回梵境,我们准备要去南边。”

黑水一听还要回伤心地,粉雕玉琢的脸顿时皱成苦瓜,顿时后悔了:“我能拒绝吗?”

闻不凡语气平和,“可以。”

直到黑水跟着他们两人走下山,走在雪融的大路上,他都没整明白到底是自己贱得慌还是闻不凡说可以的时候太没诚意,导致他没敢跑。

他很郁闷,以至于看到闻不凡的背影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尧白倒是心情不错,草屋到市集的路走过很多次,要么是蹲在闻不凡衣袖里,要么是背篓里。恢复人形以后可以自己走,踩踩松软的小路,摸摸路边野草,一切都熟悉又新奇。

他手里举着树叶伞,像只满地乱跑的绿蘑菇。黑水生无可恋,还要忍受时不时在身边窜来窜去的尧白,一时有些烦了:“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说完意识到面前这人打架是个狠角,比那笑面虎佛尊还要狠,轻易惹不得。只得硬憋着气,小声嘟囔道:“你晃得我眼花。”

尧白在他身边停下,举着自己的小绿伞打量他:“你为什么不开心?”

黑水咬牙:“我开心得很。”

“撒谎。”尧白跟他并排走,“我母亲说开心地笑眼睛会弯,就像我这样的。”他面露微笑,指着自己上翘的眼尾,“但是你笑的时候眼睛都不动。”

黑水撇嘴,“佛尊笑的时候眼睛也不动,特别假。”

尧白想了想似乎是的,他看了眼走在前头的闻不凡,正经道:“你不能跟他比,他好看,怎么笑都好看。”

黑水:“······”

正文 姻契石上能刻名字吗

黑水想这少年是不是在鸡群中长大的,怎么如此能聒噪。他心情不好,本无心与任何人交谈说话,竟也挡不住他滔滔不绝。

“南边好玩吗?”他问

“不好玩。”黑水脸上没什么表情。

“岷江漂亮吗?”

“不漂亮。”黑水深吸了口气,“就一条臭水沟子,什么臭鱼烂虾都有。”

“原来你还有这么多邻居啊!”尧白兴奋,“那一定很热闹,不像我。”他歪头夹住伞,腾出两只手比划:“那么大的梧桐林里就住了我一个。”

黑水闭上眼,咬牙道:“别跟我提邻居!”

黑水的愤怒表现得太明显,尧白小心翼翼看他,嘴上却忍不住好奇:“啊,为什么呢?”

白灼的天光从伞盖缝隙泄下去,如同星空遗落的点点星子装点在尧白身上和脸上。少年星曜一样闪烁的双眼正看着自己。黑水突然就失去了骂人的兴味,只得铁青着脸跟认识不到两天的人讲起自己与邻居的陈年旧怨。

从黑水开了灵智起,隔壁就住着一只鲶鱼精。当黑水意识到自己有着长于族人数倍的寿命时,他是极度害怕低落的。

他看着小时候的玩伴迅速长大变老最后死去,甚至看着玩伴的后代死去。唯独鲶鱼精过了百年千年还是原样。初懂人世的黑水觉得鲶鱼精才是同类,出于对同类的亲近,他自然也毫不犹豫地同鲶鱼精亲近。两人洞府毗邻,时常一块修习。

“可他不是好人。”就算过去了千年,鲶鱼精的魂也不知散到哪个犄角旮旯了,黑水提起时还是充满怨气,“他生性不甘寂寞处处留情,竟在人界寻了个婆娘成亲,什么仙法大道统统忘了干净。过了几年还生了个娃娃。”说到此处,黑水露出个十分恶嫌的神情:“那娃长得···啧,长得半人半鱼。”

尧白想象着一半是人一半是鲶鱼的模样,登时身上汗毛争先恐后耸立。他立刻打断对方预备详细描述的念头,“这段可以略过,然后呢?”

黑水显然也不想回忆,干脆果断舍了这段,接着道:“人妖结合本就有违天道,那孩子逆天而生,自娘胎下地就是个病秧子。那凡人女子因生产后体虚,没多久就死了。”黑水眼睛飘向远处,像是在回忆,“鲶鱼精想方设法帮那孩子变成人形,又要以精气给她治病。再深的修为也有枯竭的一天。人界又不容半人半妖的孩子,没办法只能躲回岷江去。人界修士都是些顽固不化的主,一路追到岷江来要擒他父女。大半水域的精怪都受到牵连。我家离他家近,最惨的就是我。”

“后来呢?”尧白神色肃然,听到这里已经不在意黑水和鲶鱼精的恩怨,反而忍不住为鲶鱼精捏把汗。

“鲶鱼精日日透支灵力吊着他女儿的命,哪还有力气跟修士们干架。那帮人面兽心的不知使了什么计,把他女儿擒住了。”

尧白大气不敢喘,又听黑水继续道:“他们就在江边摆了法坛,要杀小娃娃。鲶鱼精回来看到娃娃半个头挂在洞府门前,当场就疯了。他扑上岸去要给女儿报仇,结果让人按在地上锤。”

“我们当时虽然烦他惹了麻烦回来,但是看到他那模样也不落忍。我那会年轻气盛,看到那场景也要气疯了,就跟在大伙后面上去打。”

黑水的修行路就是从那天开始改变。杀人没有想象中可怖,反而还很痛快。往后出门觅食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看到凡人修士也不用扭头就跑。杀业一开便永无止境,任谁来欺负都干他丫的。

这样的日子确实比缩在洞中好。

黑水想着那段打打杀杀的日子,虽然畅快。但是每每受浊气反噬之苦时,还是会时不时把那鲶鱼精拉出来谩骂一通。骂完之后该吸的浊气一口不少,该杀的人一个不放。

尧白自顾垂头走着,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来为何,过了很久他才小声道:“我觉得鲶鱼精好可怜。”

黑水鼻孔朝天嗤了一声,显然不敢苟同,“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就是蠢,他蠢死的活该,可怜个屁。”

尧白皱眉,不赞同道:“鲶鱼精和人族女子至情至性,人族女子愿为他繁衍后代,他为家人愿意舍弃性命。这怎么能是蠢,就因为一个是人一个是妖么?。”

黑水作为头脑简单的蛟类,为数不多的优秀品质就是执着,俗称一根筋。他觉得尧白的思想非常危险,势必要掰正过来不可,使出绝无仅有的耐心道:“这叫人妖殊途,为天道不容。”

这时走在前面的闻不凡忽然停步回头,手里捧着适才在路边捡的一只冻僵雏鸟,神色淡然地看向两人。

黑水忙指着他说“你问问佛尊,他能跟鸟结合吗?姻契石上能刻名字吗?”

尧白蓦地大叫:“怎么不能?!”

“·····”黑水吓了一跳,拍着自己胸口一脸莫名其妙:“能就能,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

——

少年闷声走在前面,连同头顶的伞都萎靡地卷着叶,再也没有说过话。黑水挠挠头,不解方才还蹦蹦跶跶的人怎么转眼就委顿了。

尧白心里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唏嘘,复杂的情绪绕在心头一团,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他猜想那鲶鱼精见到女儿尸首的那一刻定是绝望极了。

假如是我,我也要疯吧,尧白想。

——

太阳像挂在天边的火星,即将落在自群山之壑而来的黑夜里。如果明日天晴,他们就要往南边去了。

忽然,屋内响起笃笃敲门声。门边的黑水顺手拉开门,顿了顿又砰地关上。

尧白疑惑:“怎么了?”

黑水一本正经道:“来了个花妖,肯定是闻见佛尊的味儿寻来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尧白更疑惑了,“这也能看出来?”

“穿得花里胡哨,满头插花,一看就不是正经妖。”黑水对自己的眼神很自信。

尧白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开门。黑水还在一旁叨叨:“将他打走得了,这种不正经的……”

随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尧白耳中,那声音半是疑惑半是无措:“是这里没走错地方啊,怎么不对呢。”

尧白唰地拉开门,果然看到站在阶梯上正拿着一块布端看的烙阗。

烙阗欣喜万分:“小白!”

尧白将他拉进屋,又喝了闻不凡递来的暖茶。这才看到方才给他开门的生面孔,那人蹲在门边,手里卷着着本经书,磕磕巴巴地小声念着,时不时往这边看。

“那是谁啊?”烙阗小声问。

“闻不凡带回来的,每日教他念经。”尧白随口道。

“和尚的徒弟?”烙阗打量着黑水,这人长得虽不是副凶相,可通身气质也跟佛修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佛尊收徒弟都这么随意的吗。

“姐姐让你找我做什么?”方才烙阗拿着的那块布上画着地图,狂放写意的风格一看就是桑宿的手笔。

烙阗登时放下茶碗,忧虑重重地叹了口气。直言人界动荡殃及幽冥司,镇守轮回大道的两重门时常震颤,鬼族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游芳长老便让他来人界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缓和一二。正巧听桑宿说你们要去南边,便来搭个伴。

“哦。”尧白不疑有他,连声道欢迎欢迎。

一旁缝布包的闻不凡忽然抬头,疑惑道:“两重门事关人鬼两界安危,鬼王身负全族重任理应在鬼域坐镇,怎么还往外跑。”

“这个··”烙阗捧着茶碗,满面肃容:“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游芳长老的话我又不能不听。”

闻不凡没再说话,只当信了他的说辞。

烙阗心跳得厉害,他在来的路上将这番话编得滴水不漏,想着尧白肯定要问,到时候就这样答。千防万防,忘记身边还有个闻不凡。若是被当场拆穿,那可真是没脸做鬼了。

烙阗无语凝噎,心想我这鬼王做的真是心酸得不得了。他说的轮回危机确实不假,可他离开鬼域却不是要去人界巡视。

鬼族众人忙着修补两重门时,愈发觉得鬼王年轻担不得用。游芳长老恨铁不成钢,当然主要是针对烙阗那满世潇洒快活的爹。连带看着烙阗也觉得碍事,便寻了个由头将他轰出来,并指着他脑门道:玩去!没事别回家。

鬼王被扫地出门,正郁郁不知往何处去时,正好遇上来串门的桑宿。

他恨恨想着,不让我管我偏要管,我这就去人界看看是怎么回事,到时候你们就跪着感谢我吧。

烙阗的思路很简单,既然事出在人界,那必然要从源头解决问题。

正文 抓去关起来

第二日不出所望是个大晴天,太阳早早爬上来。尧白推开窗户,外面的花苞竟又开了几多。烙阗大喜过望,开门就要出去。

尧白赶忙拉住他,“那是闻不凡好不容易种的,不许你去糟蹋。”

黑水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站在屋檐下迷迷瞪瞪地念着往生经。各自解决了早饭,闻不凡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只青布包。

照闻不凡的意思,他们不能以这副模样入世。他打开青布包,里头是一些零碎东西,火折子,几瓶药,还有一把剪刀和剃刀。

闻不凡把剪刀单独拿出来,又拿了一面铜镜,尧白顿时预感不好。果然,闻不凡手起刀落,拦腰咔嚓一声把长发剪了。

尧白霎时苦了脸:“你要剃头发吗?”

闻不凡点头:“既然入世,总要有个身份才是。”

尧白欲哭无泪,“那也用不着剃头发啊。”

黑水道:“人间的和尚都是光头。”

尧白剜了他一眼,看向闻不凡道:“可你又不是人界的和尚。”

“剃了头就是了。”闻不凡不为所动。

闻不凡把该剪的剪完了,满头长发就只剩短短的发茬。他又从布包里拿出剃刀,递向尧白:“帮我剃一下。”

尧白扭头,“我不。”

闻不凡又看向烙阗。

烙阗看了眼尧白,估摸着光头要是在自己手里诞生,尧白肯定不理自己。遂疯狂摆手:“不了不了。”

一旁的黑水见机会来了,忙道:“让我来让我来!”

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妖敢在佛尊头上动刀。黑水喜滋滋接过剃刀,贴着耳际刷刷就开始剃。不大一会闻不凡半个脑袋就光了。

尧白心如死木,看到黑水对着闻不凡另半个脑袋一阵虎摸,顿时气血倒流:“你剃发就剃发,乱摸什么?!”

黑水吓得刀子一歪,不满道:“我不得先把发茬摸平整才好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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