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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鸣啾啾——by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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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尧白想不通,小和尚这辈子干干净净,一无怨二无执,邙天凭什么觉得能把他困在幻境里。再者,他又凭什么觉得只要小和尚在幻境里,自己就一定会受制于他。

狂妄又无知,尧白咬牙切齿地想,等他出去定要将这祸害锤得渣都不剩。

不过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两个半大少年顺着长长一条路下了山,缓坡上长满翠绿翠绿的草。尧白觉得这草叶的模样十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一浮被尧白拉着往下走,似乎从他说要看雾陀峰的日出开始就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好像他乱走乱跑一样。一浮忍不住心生疑虑,要去雾陀峰为何却往山下走。但又不想开口问,好像自己意识中也觉得往山下走才是正确的路。

实际上面前横七竖八无数条路,只有一条路是能走的,就算不听幻境境灵的暗示走向别的路,最终还是会回到境灵认为正确的路上来。境灵其实就是造境人的意识,尧白一方面想看看邙天到底耍什么花招,一方面又顾忌着一浮在。若一浮真被困在这里出不去,那闻不凡回梵境就永生无望了。

尧白侧头看了一浮一眼,忍不住唾弃闻不凡总一副世人皆要我渡的悲悯样,终于把自己渡到命途未卜的境地。

尧白忽然有种出了口恶气的畅快,忍不住道:“该!”

一浮狐疑看着他,不解道:“什么该?”

尧白拽了他一把,把他拉上一条格外清幽安静的小道,“该走这边。”

走了一会,尧白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转过路口,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圃落在眼前。尧白呼吸一滞,犹如足坠重铅,一步步往前走。

一浮感觉到尧白的手越握越紧,最后听到一声轻笑。他尧白像从某个疑虑中挣脱,恍然大悟后喃喃自语:“我说呢。”

可尧白脸上少有欣喜,盯着不远处的一间草屋神色复杂。

一浮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心里忽然有很迫切的想要靠近草屋的欲望。他不由地朝前迈步,这时候尧白忽然蹲下身子,抱着肚子一脸痛苦,“一浮,我忽然肚子疼。”

一浮:“······”

“那怎么办?” 一浮茫然无措。

尧白急了,“什么怎么办?我肚子疼,你不来看看我,还看那间破屋子做什么!”他嘴上厉害,心里的弦绷得死紧。一边努力做出痛苦的模样来,一面暗自观察一浮的神色。

一浮扶着他到林子边上一棵大树下坐着,“疼得厉害吗?”

尧白痛苦地点头。

一浮低头替他揉肚子,神思暂时脱离境灵的蛊惑。尧白松了口气,演得更加卖力,额角还适时渗出冷汗来。

“好好的怎么忽然疼成这样?”他记得那些形状不明味道独特的菜叶和蘑菇都是他一个人连汤带水全吃了,尧白汤汁都没沾一下,总不能是误食了什么毒物。

尧白面不改色心不跳,气若游丝道:“估计是那几只鹅腿荤腥太大。”

正文 都是真心话

一浮听他呜呜咽咽地喊疼,忽然起身原地踱了几步,眼睛又朝不远处的草屋飘去。

他顿了顿,抬手擦去尧白额角的汗,“你在这等着我。”

尧白警觉,“你要干什么去?”

“前面有人家,我去讨碗热茶来,喝了会好些。”他说完转身就跑。

“····”尧白入戏过深,光顾着自己演的像不像,还在大喘着气呢,一浮那边已经脱兔似的跑远了。

他扶额望了望死水似的天,认命了。

“阿月。”尧白扶着树站起来,蹬了蹬酸麻的腿,“这幻境能破吗?”

“暂时没找到破解之法。”

“强破呢?”踩着抽芽的绿草往前走,忽然想起来他为何见了这草觉得分外眼熟,闻不凡一直是割这种浆草喂兔子的。

那头水月沉默了一阵,“有两个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听好的。”

水月道:“没有好消息。”

花开灼灼,溪流叮咚,隐隐花香散落在风中,这景象比真实的闻远山还要美。尧白站在一株粉白芍药跟前,抬手轻轻扶了扶花径。

“那就先听更坏的吧。”

水月:“不羽山逃出的怨灵被邙天吞噬了。”难怪方才砭魂骨会有异常反应,应该是感知到了。

尧白一晃神,花径折在了手里。

水月顿了顿,继续说:“现在往南去了,五公主猜测他是想集结南方大泽的同类。”

“吃那么多也不怕撑死。”尧白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草屋外的一浮,有些头疼:“还有呢?”

水月愁得不行,继续说:“这个幻境以闻不凡的佛心为镇。”

这处幻境之所以这么精妙,除了邙天能耐大了之外,就是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为它输送源源不绝的灵力,这东西可以是某种法器,也可以是某位仙灵的神魂或者肉体。尧白一开始隐约往这方面想过,但也只猜测是邙天一缕神魂或者仙灵碎片。

会奢侈到用闻不凡的佛心是万万没想到的。

这样一来,这片幻境就相当于是闻不凡为自己而造的,他当然破不了。

“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待产中。”

“····我是说她和邙天。”尧白拨开花丛往前走,七零八落地踏折好一片,“他们交过手了吗?”

“交过了。”水月如实道:“和魔尊鬼王连同三殿下四殿下,五对一。”它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没打赢,四殿下龙角都被打歪了。天璇老家伙急得不行,正到处找你回去收拾残局呢。”

“我知道了。”尧白吩咐说:“你去叫花问柳盯着点邙天,就说我尽快想办法出去。”

水月应了声就走了,下一刻又跳回来,试探着问:“咱们能打得过如今的邙天吗?”

尧白老实回答:“不知道。但是天璇既然找我去,说明也没别的人能对付邙天了。”

水月一语中的,“可是你连幻境都不出去。”

尧白眉心直抽抽,咬牙道:“说得真对,不如你现在就去跟天璇说,让他劝大家抓紧时间吃喝,然后找个清静地方自毁仙灵。”

水月灰溜溜走了。

——

一浮在院外立了片刻,既没见里头有人出来,也没听见响动,正要上前推门。忽然身子以歪,被尧白拽到一边。

这时,侧后方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两人赶紧猫进草盛处,屏气凝息听着动静。

“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花怎么都折了?”

尧白瞳孔蓦然一缩,周身僵得一动不动。

这声音可太熟悉了。

果然,下一刻,一个雪青身影闪入视线,手里捧着零散的花,边往走边朝后看,有些生气的样子,“让我知道是谁一定叫他好看.”

尧白不用想也知道后面那人是谁,眼神错也不错地盯着前面看。过了半晌也没见闻不凡走过来,只听到身后有草树拂衣的声音,窸窸窣窣响了好一阵。

这时候一浮动了动,尧白眼疾手快按住他,“干什么?!”

一浮眨眨眼,目露茫然:“去朝他们讨碗热茶。”

“待着吧你。”尧白气急败坏把人往身后赶,严严实实挡在跟前,堵死了一浮跑出去的路。

一浮皱了皱眉,显然挺不解的,“我们为什么要躲着?”

这事解释起来费劲,尧白假装没听见。

过了一会,感觉一浮在戳他后背,“你的肚子不疼了?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

尧白烦的要死,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能闻见闻不凡的味儿,那股清幽的檀香味像是专门朝他来的,争先恐后往他鼻腔里钻。要命的是这股味混着若有似无的潮气,就像是某个夜里一直萦绕在床帐里的味道。脑子里时不时还蹦出零散的画面,简直就是全方位的情景再现。

尧白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心中腾腾而起的烦躁,木然地转头瞪了一浮一眼。

一浮显然在状况外,小声嘀咕说:“我觉得咱们不应该躲着,我们又不是贼。”

闻不凡好像在修整刚刚被自己踩踏过的花圃,“尧白”不知什么搬了个藤椅搭在院子前,正躺在上面晒太阳。

一时半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得应付时时刻刻都想冲出去的一浮。

尧白神色一肃,正色道:“你动脑子好好想想,这荒山上什么都没有,怎么会平白出现两个男人。”

正这时,一个拿着镰刀的高大男人出现在视线中,饶是尧白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愣了愣。

一浮也愣住了,盯着男人的侧脸移不开眼睛。

尧白失语片刻,然后补充说:“···还是这么漂亮的两个男人。”

男人进了屋,一浮这才回过神来,忙赞同地点点头。

“所以说他们八成都不是人。”

一浮吓一跳,立刻紧张起来,“那是什么?”

尧白见糊弄成功,心里乐得不行,脸上继续正色道:“说不准是狐狸精什么的。你那小画本上不都说了狐狸精最爱化成漂亮的男人和女人。”

他说得吓人,一浮忍不住抬头朝院门里望。过了一会,男人出来了,臂弯搭着一条深灰色薄毯子。他缓步走到藤椅面前,轻轻抖开毯子,俯身给椅子上睡着的人盖在身上,动作轻柔且细心。

一浮想了想话本子里狐狸精的形象,小声道:“看着不大像啊····”

尧白自然也看到了,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一溜的混乱心绪找不着出口,硬生生被闻不凡道貌岸然的模样气得直抽抽。

“你知道个屁。”尧白咬着后牙槽,恨不得将闻不凡瞪出个血窟窿来,“他比狐狸精还会蛊惑人心,表面做一套,心里指不定在盘算着怎么祸害人呢。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丢到幽冥地域去受永世业火,把他一副黑心黑肺烧成灰才好,把心捡出来剁了拿去喂狗,好让他也尝一尝剖心挖胆之苦——”

“小白···”一浮忽然戳了戳他腰间。

尧白说得正解气,不高兴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一浮哆哆嗦嗦地抬头,尧白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只见闻不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跟前,正垂头看着他俩。

一浮抖得跟筛子似的,一开口吐字都遛弯:“这位狐····”

尧白慌忙抬手捂住他的嘴,觉得自己活了几百年都没这么闹心过,有气无力道:“你快闭嘴吧。”

闻不凡一言不发,盯得尧白愈加发毛,心一横,故作泰然地起身拍了拍衣摆,“你说你这命哈,哪哪都能碰见我。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别多心,都是真心话。”

一浮:“······”

这是在求饶还是在求死?

饶是尧白话说得不怂,但凭借只到闻不凡腰间的个头也实在作不出什么气势。

闻不凡似乎叹了口气,缓缓蹲下身来。一浮下意识闭上眼睛,心如死灰。但是等了半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浮偷偷睁开眼,见那位狐狸精正在一株一株扶正他俩身边的草苗。

一浮震惊之余忽然悟了,“···他好像看不见我们。”

尧白拳头硬了。

正文 太没出息了

这就很缺德。闻不凡压根就看不见他俩,那尧白利用闻不凡破幻境的打算就彻底没戏。

更缺德的是他俩现在只能在草屋周围来回溜达,更远的地方根本去不了。他被迫看着窗户纸上印着自己和闻不凡的人影,一口气堵得心口作痛。

上一回从梵境出来之后他就甚少回忆往事,一方面不敢想,一方面觉得没意思。他没觉得跟闻不凡睡一晚有什么错,反正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所有事情都发生地太快,他没来得及而已。也不是怕闻不凡因此记恨他,如果真是恨上他了反而求之不得,就他一个人恨多没劲。

他怕的是光阴腾腾而过,闻不凡却还刻在心里。那也太没出息了。

草屋的烛火终于熄了,那两个人影也融入黑暗。一浮躺在身侧睡了,尧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头看起星空。

还记得那是他伤好后第一次离开花问柳的山岭。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在下着冻雨的天瞎走。走累了就上云层睡一觉,睡醒了又接着走。

最后走到一片麦田,麦浪延绵而去,尽头的垄上孤零零落着一间草屋。尧白原以为自己剖胆之痛都受过来了,任何疼痛都已经习惯并且麻木,看到草屋那一刻还是痛得落下泪来。

他想立刻转身离开这个地方,沿着长长的田埂走,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跑了起来。

时间又过了很久,他无意间想起这事。那时心境已经平和许多,别的也没多想,只是觉得那间屋子像个笑话似的,不应该还存在。

于是他再次找回去,那时候正是冬天,屋子跟前的麦田露出赤黄黄的泥土,枯败的野草东一块西一块地苟延残喘,冷清又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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