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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鸣啾啾——by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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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桑宿微喘着抬步追上去,“你这猫气性也忒大了。”

黑宝不理会她,只顾自己往前走。走至岔路便停一停等等她,待桑宿指了方向后便又自顾往前走。多余一句话也没有,桑宿着实寂寞。

数月来他们一人一猫已经将闻远山每一寸都摸了个遍,烙阗的灵魄还是毫无音讯。桑宿说是来帮忙,在黑宝看来也不甚尽心。

他记仇得很,将连月来自己受的苦楚和烙阗的凄苦处境尽数归咎于桑宿。倘一发现桑宿怠懒,便冷嘲热讽。

“您不是司掌生灵魂魄来去吗。怎么区区一条灵魄都追不到。”

“又错了,您的威名其实是唬人的吧。”

“你不要用我主人的宝贝匕首刮鞋上的泥!”

“扒蛇皮也不许!”

桑宿为难道:“那怎么办呢,我不爱吃蛇皮,太腥。”

黑宝自认是只脾气温和的灵宠,却几次三番忍不住在桑宿面前炸毛。

桑宿已经习惯这猫一生气腮帮子便气鼓鼓,里头仿佛藏了只风箱。往远处背身一坐,半天都不会跟她说话。她将匕首上的血迹抹干净,拎着僵死的蛇递到黑宝跟前,“我不用你主人的宝贝匕首,那你帮我把皮扒一下。”

须知,从桑宿嘴里说出“你主人的匕首”已太不容易,黑宝又是一只很好哄的灵宠。他看了一眼笑吟吟的桑宿,伸爪把死蛇勾过来,三下五除二剥了皮。

桑宿喜滋滋地接过去架在火堆上烤。

“快点吃,吃完继续找。”黑宝俨然一副债主模样。



桑宿这顿稍微吃得时间长了些,那黑猫又生气了。



顺着路一直走,竟然走到了山底下,再往下走便是人界村庄了。黑宝蹲在路口,垂着脑袋颓然道:“这就找到头了,还是没有。”

桑宿唔了一声,也有些疑惑:“可这山上确实有他灵魄的味道。”

黑宝仰头白了她一眼,它眸子绿幽幽地,白眼倒翻得传神,“你鼻子八成坏掉了。”

桑宿蹲下|身,“小猫,凡界灵力稀薄我处处受制,要往更大的范围去寻只能先回我的渊云潭去。”她望向不远处的凡人村庄,指着前面说:“这条路是灵魄经过的路,它下山去了。”

——

片刻后,桑宿揣着黑宝回了九天神域。

黑宝嫌渊云潭到处湿哒哒,它打盹的地方都没有。桑宿便只能把它送去梧桐林。

正酣睡的水月闻见味儿,忙从树枝上跃下来,围着桑宿直转。黑宝看见这只偷匕首的“虎斑猫”,探着脑袋直龇牙。水月听见警告的低吼声,默默跳回去盘身卧着。

尧白从巢里探出个头来,看见桑宿怀里的毛团眼睛一亮,“漂亮黑宝,快来抱抱。”

水月嗷呜一声把头埋进屁|股|里,眼不见心不烦。

桑宿把黑宝放到树枝上,交代尧白道:“这几日我分不开身,它就暂且住你这。”

尧白一把将黑宝搂进怀里,“好的。”

桑宿回去专心寻魄。几日后黑宝说要回鬼域看看。尧白问道:“烙阗还是不肯出来吗?”

黑宝怨念十足地说:“这个时节鬼域遍地都是花,他舍得出来才怪。”

——

再过三日,桑宿从渊云潭出来了。

“很是奇怪。”桑宿道:“我追着烙阗的精魄到极西之地,就再追不到了。”尧白大吃一惊,要知道魂魄但凡存在就会有踪迹,追不到了那就很可能散了。



那烙阗岂不是要永远做一只蝴蝶精。



桑宿却摇头道:“不是散了,我还感知得到。便只有一种可能,灵魄跟着什么东西进了莲花结界。我的灵力越不过莲花结界去,踪迹便在结界外断了。”

正巧这时黑宝回来,听到此事心情很是沉重。尧白和桑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凝重。



总不能贸然闯进梵境去寻,佛家圣地不好唐突。

正愁眉莫展时,林中飘然落下一只仙鹤。那鹤嘴中衔着一只金光凝成的竹简,正徐徐散着粼粼佛光。桑宿取来一看,顿时眉开眼笑,“梵境妙心佛会,邀你去呢。”

不大一会,桑宿家的仙鹤也送来同样的竹简。她一把搂住黑宝开心道:“小猫,这回便可以光明正大进去了。”

黑宝鼻腔哼了一声,算是满意。突然又想起一件要紧事来:妙心佛会的邀帖各界都会送,鬼王必然也在受邀之列。



桑宿道:“这不正好么,省得我找回灵魄还要跑趟鬼域。”

黑宝点了点头,却仍皱着眉头一副心有惴惴的模样。

既然灵魄很大可能在梵境,那这段时日也做不了什么,黑猫便告辞回鬼域。尧白有些舍不得,揉着黑宝发亮的皮毛挽留道:“你不如就留在这里,到时和我们一起走,烙阗应该记得去梵境的路吧?”

黑宝可能是个操心的命,摇头道:“我还是要跟着他才放心些。”

尧白只能恋恋不舍得送他出神域。

——



尧白是头一次参加梵境的妙心法会,听桑宿讲了一通场面如何如何盛大,所论佛法如何如何广博,不禁心生向往。

当然令他心驰神往的还是桑宿最后一句话:“到那时,莲花结界大开,茫海上开满一望无际的优昙婆罗。六界之中再也没有这样好看的景致了。”

尧白:“有趣。”

桑宿又说,“但是他们论法的时候你不要接话,尤其是梵境那几位佛尊。他们表面看着温柔谦良,驳起人来可凶残着呢。”

尧白突然想起人界的那个和尚,他的脾气也温柔得紧,不知同人论法是什么模样。闻不凡的脸只在脑中一瞬闪过,尧白翘腿躺回树枝上,轻声道:“晓得了,左右我对佛阿法阿也没什么兴趣。”

梵境邀帖一下,神域的神君们便日日三五成群地聚集漫谈佛法,为到时一展身手蓄着力。

此次佛会同以往不同。首先是梵境那边,历来主持佛会的礼嘉佛尊却不在梵境,换了一个尊号都没有的年轻佛尊。其次,此次送来神域的邀帖数跟往年差不离,但去的人却远不如从前多。女帝和青灵天帝闭修未出,神子中除了尧白桑宿,黄黎青岫,其余竟都无缘赴会。

此次神族的梵境之行便略显冷清了。



一天尧白领着水月去天亘河洗澡,回来的路上恰好遇见刚从人界回来的青岫。他脚步拖沓,双眼无神,活像丢魂少魄。尧白记起他前几日才风尘仆仆从人界回来,今日怎么又从人界回来。

“四哥。”尧白招呼道。

青岫累得掀眼皮都费劲,虚虚看了一眼尧白一屁股歪在石阶上,顺势往后一躺,长长呻吟了一声:“累死我了——”

水月凑上去闻了闻他,转头去看尧白。



“你做什么了?”尧白蹲在他脑袋旁,低头看着他道:“灵力耗这么多。”

“布雨呗。”青岫合眼哀怨道:“也不知今岁是什么了不得的年头,到处都下雨。东边下完下西边,天南地北到处跑。”

“还是你清闲。”青岫瞅着他无比羡慕,“闲时还出来遛遛猫。”

水月在他头顶磨牙霍霍。

正说话间,青岫腰间突然白光一闪,那是记载布雨时间地点的天历薄。他取下单手抖开,上面新鲜冒出几行字。青岫苦着脸欲哭无泪,嚎了声:“妙心佛会我八成是去不成了。”

尧白不明白他在痛惜什么,平时也不见他对佛法有多感兴趣,便安慰道:“这种佛会一听就很枯燥,还不如去人界好玩呢。”

青岫兀自痛心,脆青琉璃般的双瞳里露出几多神往,“你懂什么,梵境的女佛者别有一番风情。”

尧白:“......”

他拍拍青岫的肩,“我现在觉得你去不成十分好。”

——

日子流水一般,转眼佛会日期临近。尧白想着先去人界转转,再从人界去往梵境。

便同桑宿黄黎选了个阳光大盛的早晨落在闻远山的某个山丘上。不料脚尚未立稳,便被兜头来的大雨淋得哭爹喊娘。

神域没有天晴下雨这一说,太阳每日尽职尽责准时出现,永远只有阳光普照的天。他在人界待得又少,几乎少有机会见着这样阵势的大雨。黄黎跟他一样是火系仙灵,突遭雨淋也有些懵。

尧白双手叠在额前挡住劈头来的雨水,边跑边往云层瞅,果然看到一条青色龙影在云里翻腾。好在这里离闻不凡的草屋不远,可以暂且避避。三人一路从山丘跑下来,路上遇见许多林中的小动物,它们十分惊慌暴躁,纷纷往他们方才下来的山丘顶上逃窜。

尧白身上罩着避水诀,此刻也不急着要避雨。便放慢脚步留意四周,桑宿和黄黎也跟着慢下来。桑宿四下一望,“它们怎么都在逃?”

尧白站在山腰往一侧看过去,无奈雨实在太大,像是蒙了一层灰布在眼前,什么也看不清。越来越多的走兽跑出来,大的小的,食草的凶残的,像是兵荒马乱的大逃亡。

尧白看着前方,莫名地瞳孔微颤,他总觉得雨幕后有什么东西。

好在还有桑宿,她的灵力属水,刚好派上用场。她伸出两指往前方轻轻一划,虚空中密不透风的“幕布”像是被利刃从中间划开,裂了半臂来宽的缝。

尧白透过缝隙往山下看,顿时呼吸一窒。

雨幕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滔天洪水。原本遥遥相望的山峰被大水冲塌,飘浮在崩腾的水中,像是一抔渺小的、慢慢消散的沙堆。而原来挂着叠瀑的地方山石已经冲不见了,瀑布变成一个巨大的决堤口,水正汹涌往下漫。



他往右侧跑了几步,目光沉沉看过去——和尚的草屋和花圃也没有了。山下是更多没有来得及逃的走兽,尸体在水浪里冲刷翻腾,还有些仍在水中绝望哀鸣徒做挣扎。桑宿前些日子还在这里满山乱窜过,见此情景一时也呆愣了。



尧白在雨幕里茫然抬头看着灰沉的天空。黄黎也缓缓抬头,神色晦暗。

正文 看他砍不砍你

三人五日前从闻远山离开,一路向西走,路经过不少繁华城市和精致小镇。他们敛去仙迹混迹在人群中走走看看吃吃玩玩,闻远山那场大水带来的阴霾渐渐过去。



这日他们从城镇出来,踏上宽阔的黄土大道。时值盛夏,又恰逢正午,路上行人不多。道路两旁偶有卖瓜果酒水的小摊。桑宿看了看当空泛白的太阳,觉得烤得实在灼热。正巧旁边的瓜贩子“啪”地一声锤破一只碧油油的瓜,“刺啦”一掰露出里面黄橙橙的果肉来。

桑宿道:“我想尝尝那瓜。 ”

这摊主是个心思别致的。别人的凉棚都是木条支架,上面铺层茅草,再简略一点的直接扯块大布遮阳。

而他的凉棚却是一个瓜棚,翠绿的藤蔓爬满木架,大大小小的瓜或挂在头上,或躺在脚边。还有淡粉色的花苞坠在绿叶间,人一踏进来便能感觉一阵清爽凉气。

三人围着一张矮桌坐下。看瓜贩操起一把扁平长刀刷刷在头顶两晃,瓜藤应声而断,两只绿皮大瓜便落进瓜贩怀中。再手起刀落麻利地砍成小块,装在一只盛满冰的圆木小桶里端上来。

尧白撑头看着,觉得瓜贩的身法利落漂亮,甚是有趣。再尝一口瓜,甜香脆口,冰凉舒心。蹲在一旁凿冰碎的妇女应该是瓜贩妻室,瓜贩挥刀的时候便笑妍妍地抬头看一看,浮在双颊的梨涡能酿出蜜来。

尧白碰碰桑宿手肘,引她往那边瞧,边道:“小娘子可真好看,这瓜贩虽说也标志,这小娘子却更好看些。”

黄黎咔得一声嚼碎冰,面无表情道:“你再大点声,看他相公砍不砍你。”

尧白抬头茫然道:“不过夸她长得好看,怎么就要砍我?”

桑宿低低咳了声,凑近低声说:“似乎只有凡人登徒子才会叫‘小娘子’。”

“什么是登徒子?”



桑宿道:“就是色|胚、淫|胚、下流胚,凡界人人喊打的坏东西。”

“哦。”尧白似懂非懂,“我确是欣赏她的色,那我便是登徒子,称她为小娘子并无错处吧。”

黄黎:“......”

“呃,这个...”桑宿也不常在人界,很多东西也只道听途说,一时间竟被绕进去了,“似乎没有错。不过还是不要这样叫吧。”



不大一会,瓜棚里又进来几个人,风尘仆仆像是赶了远路的模样。几人皆是一样的服饰,拿着一样的佩剑,手里还拿着些尧白不认识的铁盘和道具。甫一坐下便开始吵吵嚷嚷说话。

尧白忍不住探头去瞧。他此次来人界就是想长些见识,看到那些人手里的新鲜玩意儿便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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