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说我是神仙了——by春风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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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天河颔首,认真在纸上作答,描述二十四号时只用了两个字:玩家。
划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前说:“你从前也来过这个副本。”
巫将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那时候的生存目标和现在不同,这也是我成为回归者前通关的最后一个副本。”
祈天河从来没有打听过别人进游戏的原因,这次破例了:“为什么要回来?”
“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巫将抬眼打量副本里每一处逼真的场景,用欣赏的眼光说:“以前的愿望不方便言明,不过促使我第二次回归的动力是想要彻底掌控住一个副本。”
“……”游戏没打死你这个逆子,真是好脾气。
巫将不知想到了什么,病态的面容上居然泛起一丝红晕:“如果有一天我成为游戏的主宰……”
祈天河没忍住笑了出来,锐利的视线扫过来时,他轻咳一声肃穆道:“请继续。”
巫将:“听上去是有些可笑,不过游戏每运行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失控的趋势,如果把握好时机,就能趁机掌握住一个副本。由点即面,一点点蚕食全局。”
祈天河算是听明白了:“你想脱离现实世界,变成副本里的NPC?”
巫将纠正了他的说法:“是掌握副本命运的NPC。”
“为什么要选这个副……”话说到一半,祈天河停下问话,已然知道答案。
在上个副本之前,一共就一个4S级的副本,以巫将的性子,要选肯定选最高级别的。
他把答案纸交给NPC,对方一脸冷漠:“恭喜你,可以继续上去。”
祈天河下意识朝巫将看去,确定这人是真的没有阻止自己上去的意思。然而当走到电梯口时,巫将也过来了。
“你……”
巫将:“只有一个人有资格进入十八层。”
再往上是十七层,意味着他还能上一层。
等电梯的功夫,祈天河问:“你上次来,这个副本是怎样的?”
巫将:“厮杀场,需要活过蝉鸣二声,那时是怪物刚出现的时候,大部分时间玩家都在进行血腥的战斗。”
“当时我看到了蝉人惊人的破坏力,预估下次再开放时外界会是一片废墟,所以一旦掌握这个副本,就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重新构建世界框架。我让追随者想办法留下,为之后开后门做准备”
祈天河完全不能理解。
巫将话锋一转,谈起了另一个话题:“十七层是无规则之地。”
祈天河:“不受游戏控制的地方?”
巫将点头:“在那里,连玩家间的自相残杀都能免于被责罚。”
祈天河皱了皱眉:“为什么?”
电梯到了,巫将迈步走进去:“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上次来得时候主要活动区域在十五层。”
密闭的空间容易激发人内心黑暗和不安的一面,巫将用余光留意着祈天河,从解答的一方变成提问的一方:“你和公司总裁是什么关系?”
祈天河陷入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从高中起,鹦鹉就一直陪着身边,到了现在早已形成习惯。
“我们的关系好像要比朋友更深刻一点……”他说。
巫将嘴角一抽:“……不是问你这个。”
差不多一分钟过去,电梯还没爬完一层楼,祈天河不由开始考虑它出故障的可能,然而电梯确实一直在动。
幸亏没走楼梯。他不禁想着,似乎已经看到楼梯间无穷无尽阶梯的一幕。
突然电梯整个晃动了一下,祈天河靠在一角,保持身体平衡。
巫将倒是稳稳当当站着,祈天河望着雕塑一样的人,纳闷道:“真要成了NPC留在副本里,岂不是要舍弃现实世界的身份?”
“每个人追求不同。”巫将神情淡漠:“我讨厌规则束缚,恰好在虚拟世界可以实现。”
在祈天河看来,这纯属是日子过太好了闲得慌:“有了规则,才能保证大部分人活得平安。”
巫将略微遗憾地叹了口气,笑容耐人寻味:“可惜了,我曾经认为我们是一类人。”
祈天河沉默了一下,问:“如果你能活着通关这场游戏,会得到什么奖励?”
“股权让渡书。”巫将知无不言:“成为这家公司新的掌权者,从而控制住单个副本。”
祈天河隐约明白了一些他的用心。
巫将弯了弯嘴角:“往上两层没有规则,意味着任务是NPC自己定的,换做是我上到十八层,绝对会被为难死,而你和白蝉瞧着交情匪浅,对方自然会降低生存目标的难度。”
他只需要借着祈天河的便利活过蝉鸣三声,成功通关。
祈天河自动代入人质的角色:“你是想赌,赌在白蝉心里是我重要,还是保留公司总裁的位置更重要。”
巫将:“他会出现在外界,肯定付出了不少代价,一个真正在乎Boss身份的NPC不会冒险跑到外面。”嘴角的弧度微微扩大一些:“白蝉想出去,我想进来,完全是件互惠互利的事情。”
‘叮’的一声,电梯终于停下,门缓缓打开。
“我们从来不是一类人。”
走出去前,祈天河侧头对巫将说:“我喜欢合理范围内的规则,如果真要二选一,我宁愿成为规则的捍卫者,而非破坏者。”
门外是一股强烈的酸腐蚀味道。
猛地嗅到,喉咙到心脏都感觉到强烈的不适,祈天河退了回来,捂着口鼻问:“你那位追随者没提到过十七层的情况?”
巫将:“他没有资格调取更高楼层的信息。”
空气带有腐蚀性,祈天河可以抗的住,却觉得不太舒服,从道具中找到一个护目镜戴上。
地面和墙壁全是焦黑的,像是火灾现场,他忍不住放轻脚步,仿佛多用一点力气,这层楼就会坍塌。
巫将从身后走到身前,拿着一个没有指针和数字的怀表,正中间浮现出一个血红的数字‘6’:“这片空间至少存在六只Boss级别的厉鬼。”
两人都是第一次踏足这里,前方破破烂烂的办公桌排列的很整齐,不少人正在埋头研究蝉人的标本,看到有人来,一个个露出兴奋的目光。
祈天河忍不住后退一步,诧异地望向巫将:“你不是在这一层没认识人?”
瞄到巫将已经拿出道具时,连忙也拿出道具,防备地望着迎面走来的员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说话的人并没有在看巫将。
祈天河下意识往左侧移了一步,员工的视线跟着移动,这回他可以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
“您看,”员工搓着手,道出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是不是已经到了推翻游戏统治,掌握命运主动权的时候了?”
“……”
祈天河眨了眨眼睛:“抱歉,我不太明白。”
几名员工顿时哈哈大笑,阴森森的面容上出现如此畅快的笑容着实诡异,他们只当祈天河是在开玩笑。
“您忘了么?当初可是您用黑水腐蚀了这层楼的规则,给了我们一片完全自由的空间。”
“不受游戏控制,不用受规则束缚,这种滋味真的太美妙了。”
“您说过,规则是最没意思的东西,我们一直在等您回来,重新建立新的副本世界。”
“……”祈天河抿了抿唇。
一旁巫将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上个副本对方失控时支配黑水腐蚀掉旅馆的景象,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去多久,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凝视祈天河:“原来你也在打一样的主意,伪装得可真好。”
“不,我不是,我……”
巫将神情阴冷,嘲讽地复述他一分钟前说得话:“规则的捍卫者,呵……”
祈天河猜到做这一切的应该是当初大闹四方的那条河流,顿时颇为尴尬:“其实我真的没这意思。”
说着望向NPC,推了把巫将,像是广告推销一样郑重介绍说:“但他有这个目标,你们可以把他看成我的继承者,你们的梦想合伙人。”
员工们对视一眼,拍着桌子笑得更大声了,说着粗话:
“许久没见您变幽默了……这是从哪里来的小子,我看毛都没长齐呢!”
调侃的话层出不穷,祈天河已经不敢去看巫将的面色,只能跟着干笑两声。
第85章 蝉鸣(七)
十七层充斥着不走心的笑声。
祈天河还不敢把这些员工得罪得太死,鬼气保持平衡的状态下,他和那条河武力值上有着天壤之别。
“忍一时风平浪静。”他也是如是劝说巫将。
然而在巫将眼里,对方的形象已经彻底发生转变,都不是白切黑,而是白切墨汁。
“真不愧是回归者,”巫将冷笑:“故意塑造出云淡风轻的假象,白蝉也是你故意安排好出现在我面前,为的就是营造他要脱离副本的假象,实际上你早就和副本里的BOSS有所联系。”
祈天河试图找到一个切入点:“有很多是巧合,你听我说……”
巫将打断:“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看来你还有未打完的算盘。”
祈天河放弃解释。
望着前方的一排员工,他决定专注爬楼,正色道:“我准备去十八层。”
员工面面相觑,他们能从祈天河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却也能察觉出他的性格和从前迥异。
其中一人略微迟疑说:“现在不是上楼的好时机。”
“还有一分三十秒就要蝉鸣。”另有一名员工给出精确的时间点。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蝉鸣……”他们对于这次蝉鸣似乎满怀期待:“可以帮助您找回自我。”
祈天河唇瓣动了动:“蝉鸣三声,魂归?”
员工连连点头:“请您务必小心,内心不坚定的人,灵魂会在第三次蝉鸣中被湮碎。这栋楼里经常有同伴因为抗不过三次蝉鸣而走向衰亡。”
自始至终巫将都被当成了空气,为了不让他尴尬,祈天河偏过头:“加油。”
巫将第一次露出堪称温柔的笑容:“趁我还有理智没决定同归于尽前,尽量少开口。”
第三次蝉鸣前的预兆非常强烈,灯光忽明忽暗。用光源吓人只是最低级的套路,祈天河自认早就习惯,然而这次不同,光亮发生变化时,伴随着细弱的鸣叫,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跟着一起跳动。
噗通,噗通……
如同正在接受心脏除颤器,剧烈到似乎下一秒便会跳出胸口。
熟悉的短促鸣叫回荡在大楼,祈天河死死捂住胸口蹲下,企图对抗声音带来的跳动。不知过去多久,等他满头冷汗时,终于找回正常呼吸的节奏。
祈天河站起来的时候腿有些发颤,发现周围的人数一下变多了起来。
其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先前对他寄予‘厚望’的员工,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穿同样制服却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左顾右盼,祈天河没有瞧见巫将的身影,十七层焕然一新,瓷砖明亮,壁纸是有想象色彩的星空图,就连桌子的设计也很有小细节。
“又有三个蝉人从游戏里跑出,有没有尝试切断电源?”
“第一天不就试过?”坐在电脑旁的人苦笑:“毫无用处。”
“他们要上来了!快,把门关好。”
眼前的景象逐渐虚化,光影变得模糊,最后祈天河只能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画面再次一变,洁白的瓷砖上遍布斑驳的血迹,处在一个空间的员工却没有丝毫要打扫的意思。个个目光呆滞,机械地进行手头上的工作。
没有心跳,呼吸……毫无疑问,这些员工已经在死后变成鬼,如行尸走肉,成为受游戏控制的NPC。
祈天河站在他们当中,却无一人能看见他的存在。
作为透明人,他开始尝试去往其他地方,这时电梯还在正常运行,祈天河先试着去往十八层,可惜怎么也按不动按钮。
他被困在了十七层。
日子枯燥无味,员工像是上了发条的闹钟,会根据蝉鸣变化进行统一的动作。白昼时做好全副武装去捕杀蝉人,永夜时又像鸵鸟一样躲在柜子里一动不动,日常除了研究蝉人标本,没有其他事情。
无聊,枯燥,祈天河再耐心极佳也开始受不住,靠着给自己催眠入睡的方式打发无聊的时光。
这一日,照例是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被一股烟味熏醒。
墙和地板的缝隙渗出大量黑水,祈天河猛地站起身爬到桌子上,然而黑水流动的速度很快,眨眼间整个十七层有一大半的面积全部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这应该还是经过刻意控制后的结果。
在【故事】的副本里,黑水可以轻易让一间旅馆坍塌。
水位线一点点上移,祈天河用来避难的桌腿颤颤巍巍晃了两下,彻底成了软化的木塞,融化在一片黑色的汪洋中。他不可避免地一同入水,周围员工亦然。
大家一块浸泡在水里,祈天河仿佛灵魂出窍,又如水中浮萍随着波动乱流。他偏过头,去看那些员工,这些人正在化为一具具白骨,沉到河底。
漫长的时光流逝中,不知过去多久,白骨发生变化,开始因为水里的怨气和阴气重塑身体。
再次睁开眼,员工唤醒了自我意识。
黑水变化成模糊的人形,站在宛如大火烧过的十七层中,接受鬼员工朝圣一般的跪拜。
“脱离规则的掌控,”黑水哑着嗓音道:“跟我一起冲出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