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宅师弟下山后 番外篇——by江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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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裴兰秋轻声应道。
他看着蔺莺时有些心虚的小模样,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羹汤,尝了一口便知道,是这个小坏蛋自己做的——是他喜欢的味道。
你也知道了?不告诉我,小坏蛋。
蔺莺时坐在房顶上,一点点看着夜空中的月亮缓缓藏进了云,继而天边泛起一丝丝红色,过不多会儿,便卷起了好看的云霞。
一缕晨间阳光洒到他抱着的两把剑上,三春轻声鸣叫,蔺莺时拍了拍它的剑柄,把上头挂着的小吊坠绕了绕。
“小秋呢?”
蔺清和出现在他后头。蔺莺时看天看低看怀里三春流火,就是不看师父,眼神飘忽。
蔺清和:“别和你师祖学......说罢,干什么坏事了?”
蔺莺时:“我给师兄的夜宵里加了药。”
——能让师兄一直睡两天的药。
蔺莺时理直气壮:“就算是师兄,他喝了药之后也要修养的!初五那天我也可以的!”
蔺清和无奈地弹了弹小徒弟的额:“可把你能的,你怎么尽学你师祖!”
蔺莺时抱着额头轻呼:“哎哟。”
蔺清和又心疼了:“师父吹吹......不过也好,如果今天这小子还转不过弯来,师父就亲自动手了。”
蔺莺时嘻嘻一笑。他快步溜进裴兰秋房间,趴在床前,专注地看着眼前人。裴兰秋睡得很熟,脸上的疤痕被被子遮住,一头长发散落在枕头间,就像是流动的瀑布。
蔺莺时挪了挪,蹭了蹭裴兰秋放在外头的手,轻声道:“对不住啦,师兄。”
几人进了宫,皇帝早已下令再开国师府,因而无人阻拦。
蔺清和走在前头,蔺莺时则推着师兄跟着。几人来到一扇铁门前,龙华奕取出从皇帝那儿拿来的钥匙打开,黑黢黢的地道出现在众人面前,传来一阵阵缓缓的风声。
“我在这儿等你们。”龙华奕道,“陵墓只有这一个出口。”
蔺清和点点头,龙九帮忙把人背起,跟在后头。
蔺莺时提着灯,跟着师父一同,将手边石壁上的蜡烛点亮。那一瞬间,石壁上一连串的灯好像是天上星辰,一盏盏地亮了起来,随着灯火燃起的小小声音,整个陵墓都仿佛沐浴在灯火的海洋中。
蔺莺时轻叹:“好美......”
随着他话音落下,云兰秋的身影缓缓地显现在蔺清和身旁。
“嗯。”云兰秋轻声道,“是你师父的主意。”
“他开了自己的私库,为我布下了这里的一切。”
蔺莺时点点头,弯起了一双笑眼:“就像是回家的云梯那样......一到晚上点起灯,似乎真的踏在云端,能够摘下手边的星辰。”
云兰秋温柔地摸了摸小徒孙毛绒绒的头顶:“是的。”
他的徒弟嘴硬心软,回不了家,就把摘星阁的灯搬了下来。
蔺清和有些羞恼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跟上!跟我徒弟说什么呢!”
蔺莺时冲着师祖眨了眨眼睛,面上一派冷漠的师祖眼神温暖,也悄悄地冲少年做了个“嘘”的手势。
后头跟着的龙九则被迫喂了个饱,此刻心如止水地开始盘算回去给主子买什么零嘴。
他们踩在地下长河之上。一块块青石板就好像是覆云巅古梅林的小路,长河的泠泠水声里好像还有花香穿梭而来。
“是能够在黑暗里开花的玄灯。”云兰秋轻声道,“现在正是花期......来了。”
他示意小徒孙往一旁看。少年抬头看去,在朦胧的灯火间,那些长在水中的奇异花枝缓缓地展开了带着银色荧光的花朵,在河水的缓缓冲刷下,那些银灰色的花瓣颤颤巍巍地在枝头颤动。
云兰秋弹指打出一阵微风,那些花瓣霎时离开枝头,在空中盘旋着,随即纷纷扬扬地落下,下了一场银色的花雨。行走在这石板路上,仿佛回到了覆云巅,周身古梅轻轻摇晃,枝上还有覆云雀的啁啾。
几片花瓣打着旋落在蔺清和的指尖,他无声笑了笑,掩去眼中的怅惘与怀念,轻声道:“到了。”
第81章 治愈(中)
几人站在那道门前,静静地看着那道明明灭灭的光辉。
“摘星阁?”蔺莺时好奇地看了眼上头的花纹,恍然大悟,“居然隐藏在这里。”
蔺清和笑了笑:“是。他们即使进得来,也不会想到,他们想找的东西,就藏在这里。”
他伸手,轻轻地划破指尖,将血珠摁在那些符文上。霎时,似乎有机关活动,卡拉拉一阵暗响,再有一道裂缝从符文之中展开,一扇门在他们面前徐徐打开。
蔺清和止了血:“就是这里了。”
此处相比外头无差,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宽敞石室,石壁上也依然嵌着那些灯火。随着门缓缓关上,远处有一块石碑亮了起来。
——秦暮之位。
“是祖师爷的牌位。”蔺清和道。
几人上前,冲着祖师爷行礼。龙九执后辈礼,将裴兰秋轻轻地放在了一旁的一张巨大石桌上。
“把小秋放在那里吧。”蔺清和摁下机关,从祖师爷牌位后头取出了两个小匣子。
那匣子经过了近千年的风霜,早已破败不堪,只有上头的锁是新换的,疤痕颇少。
蔺清和从脖子上取出一个吊坠,轻轻一摁,那吊坠打开露出一把小钥匙。匣子被打开,蔺莺时蹭过去看,里头放着一把小巧的白玉刀、以及一个小巧玲珑的炉子。
蔺清和冲着小徒弟点点头,将那把白玉刀放在火上烧。那刀也颇为奇异,明明是玉刀,大约一炷香后却变得浑身通红,上头隐隐现出两个铁画银钩的小字:无尘。
龙九诧异:竟是无尘刀?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也在藏书阁中见过各种神兵利器的画像。这刀据说曾是一位仙人所佩,后来将其赠给了凡间人离去,故得名无尘刀。
龙九一直以为这应当是一柄长刀,没成想居然如此袖珍,倒像是一柄暗器。
蔺莺时也好奇:“好小?”
蔺清和笑了笑:“它原本不是这么小。只不过这后头又是一段故事了......来,莺时。”
蔺莺时乖巧地露出手,那柄赤红如火的玉刀在他手上留下一道痕迹。蔺清和将那个小巧的炉子打开,不偏不倚,正好有三滴血从那奇特的伤口中淌落出来。这之后,那伤口便自发愈合,连一道伤疤都未留下。
蔺莺时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好像从未受过伤的手腕,惊奇道:“哇......”
蔺清和好笑地揉了揉小徒弟的头顶,将那小巧的炉子下放进炭火,盖上盖子。
蔺莺时这才发现,那小小的炉子根本就像是一只小鸟儿,那袖珍的炉盖就像是它的羽冠。那小炉子也是奇特,下头燃着火,里头仅有三滴鲜血,便自顾自地咕嘟炖着,也不冒热气。
蔺莺时好奇地伸手探了探,猛地缩回手——这哪是没冒热气,这小炉子根本就是寒冷如玄冰,而且越烧越冷,竟然有小小的冰渣子从小鸟的羽冠上冒出来。
“这是孔雀炉。”云兰秋道,“无论是多热的东西,它都能将其炼出万年玄冰的寒气。”
“这两件东西于常人是鸡肋。”他缓缓道,“只不过于中了火毒的小秋而言,是活死人肉白骨的良材。”
蔺清和道:“成了。”
他示意蔺莺时拎着小炉子的两个扶手——其实也是这只小胖鸟的翅膀,让龙九把大徒弟扶起来喂药。
蔺莺时:其实他觉得这不是孔雀炉,看这胖成球的小肚子,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家里那只趾高气扬的小胖鸟小七......
腹诽归腹诽,他小心地捏着师兄的下巴,将里头的药液缓缓倒出来,看着师兄服下。
原本殷红的血早已消失,从药炉里流出来的,竟然是几颗圆滚滚的深蓝色液珠,晶莹剔透,隐隐散发着寒气。
蔺莺时缓缓扶裴兰秋躺下,那一刹那,蔺清和喊道:“离开!”
蔺莺时还未反应过来,他和龙九就被云兰秋的内力吸到后头,看着自家师兄突然痛苦地抽搐了起来——裴兰秋不住地喘着粗气,手上脸上骤然出现了无数像是岩浆一般流动的经脉。那些火焰一样流动的诡异光芒每一次浮现,裴兰秋的神情就更痛苦一分。
蔺莺时眼眶通红,咬着牙:“师兄......”
云兰秋怜爱地摸摸小徒孙的头顶,轻声哄道:“这头一遭最难熬......相信小秋。”
蔺莺时怕裴兰秋中途醒来,便给他下了足量的瞌睡药。只不过这痛楚实在是过于恐怖,仿佛让人置身于火炉岩浆里头,硬生生地让裴兰秋疼醒。他周身的衣服也因为火气迸发,而烧掉了大半。
他颤抖着睁开眼睛,额头冒汗,额角有诡异恐怖的赤色脉络浮现。
“师......父?”
他费力地张开唇,却因为疼痛只能发出气音。
蔺清和温柔地摸了摸他脸上狰狞的疤痕。那些几年未好的伤痕居然有些软化起来,裴兰秋脸上也因疼痛而扭曲,却没有发现,自己那只被火毒燃烧堵塞了经脉的眼睛,似乎也能感受到了一些光亮。
蔺莺时小声道:“师祖,我想过去......”
云兰秋摇头:“不行。小秋现在浑身都是玄冰寒气,清和常年在玄冰室之中能够忍受,你骤然过去,会被冻伤。”
他说罢,怕小徒孙忍不住,还趁势点了他的穴:“宝宝乖。”
蔺莺时:......
一时之间少年竟不知道,到底是先和师祖争论放开他,还是告诉师祖别叫他这个有点羞耻的小名了。
他只得全神贯注地看着裴兰秋,心中默念师兄。
那些蜿蜒狰狞的赤色经脉,突然被一阵银色的气流缓缓抚平,来自玄冰的寒气一点点将那些火毒剥离开来。
蔺清和手持无尘刀,小心地在寒气通过的地方划开一刀,一些红黑色的血慢慢地流出来,过了几个眨眼的时间,流出来的血重新化作正常的殷红色,下一刻,那伤口便极快愈合,消失不见。
裴兰秋不好受。
他体内有两股可怕的力量在交战着,仿佛置身冰与火之中,一半是玄冰一半是岩浆,它们正在争斗着这副身体的使用权,让他一会儿热得发痛、一会儿又冷得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股奇特的痛觉都齐齐从他身上消失,而裴兰秋也感受到了三年以来前所未有的宁静。
——那股钻进他身体里啃噬的火毒,竟然从他身体里彻底消失了。
裴兰秋心中反而涌上一股慌乱。
他吃力地看向一旁的蔺清和。白发玄衣的男人欣喜地看着他的变化,抬头冲着另一边说了些什么话,又低头看他。
裴兰秋因为过多的痛觉,早就已经难以动弹,甚至不清楚蔺清和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他的唇开开合合。大约一眨眼,云兰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师祖那带着新雪般微凉的指尖点上他的脉搏,随即冲着蔺清和点点头。
他好像听到莺时在慌乱地说着什么,但不多会儿,师父的手搭上了他的脉门,下一刻,源源不断的内力翻涌而来,逐步填满他干涸的筋脉,似乎带有一种移山倒海的气势,将他体内那些早已坏死的筋脉逐渐捋平,再以内力滋养。
他全身浸润在这种暖洋洋的触感之中。他紧紧地盯着蔺清和,双唇不停颤抖。蔺清和看了他一眼,发现大徒弟不停地喊着师父,于是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额头,手掌盖上他的眼睛。
“睡吧小秋。”蔺清和轻声道,“睡醒了就好了。”
蔺莺时先前下的药药效颇足,因而当疼痛过后,那种困意再度席卷而来,将他的意识拉入黑暗之中。
蔺清和则冲着云兰秋点点头,将剩下的三成内力全部注入裴兰秋体内,逐步催生大徒弟早已枯败的内里。
“师父。”蔺清和轻声道,“待会儿我提醒你,你就用剑气轰开我手上的冰。”
他的两条主要筋脉被寒气堵塞,两只手也被玄冰封印起来,这才能延缓这幅身躯的衰退与破败。只有击碎这道寒冷的封印,蔺清和才能将余下六成内力注入裴兰秋体内。
云兰秋担忧地看了眼徒弟,有些犹豫。
蔺清和无奈道:“不是说好了么?而且还有一成内力,我死不了。”
云兰秋终究点了点头。
蔺清和估计着自己丹田处的情形,出声道:“师父!”
云兰秋并指成剑,击碎那两道厚厚的玄冰。蔺清和面色一白,玄冰打破,又放出两成功力。那些内力好像三月春水,逐渐地流淌在裴兰秋全身的筋脉里,让他有些不安分的徒弟平静下来,逐渐陷入绵长的呼吸之中。
“成了。”蔺清和缓缓吐息,欣喜道,“接下来,再有四成便可......”
他刚一放松,云兰秋便一挥手将他揽到旁边。蔺清和还来不及惊讶,他师父便点了他的穴道,将人轻轻挽在臂弯里。
蔺清和又惊又怒。
“师父,您别生气~”蔺莺时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中,等蔺清和缓过神来,他的位置被蔺莺时占了去。
少年稳稳当当地按着他师兄逐渐红润起来的手,冲着他们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莺时和师祖说好啦。而且师父您骗我这么多次,我也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小笨蛋了。”
少年笑容明亮,那双桃花眼里有意气蓬勃的光芒:“师父,莺时也是很厉害的。您休息就好。”
蔺清和深深吸了口气,无奈地长叹一声:“孩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