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by首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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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没接小梅递过来的盒子,他看着小梅,似乎没有理解他说的话。
“怀孕?”
“……医生是这么说的。”
阿尔弗雷德说:“这怎么可能?他是……”男人啊!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就顿住了,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找小梅来顶替修问诊。
修曾经告诉他,自己的身体有一些畸形,因为他有部分女性的器官……阿尔弗雷德虽然没有追问过,但肉眼看不见的女性器官无非就那么几个,最近修腹部不适,阿尔弗雷德拿不准性别是否会造成医生的误判。
而且,如果需要让修做检查,也需要由另一个人来当这份基因缺陷报告的主人。思来想去,阿尔弗雷德决定重新启用他曾经捏造出来的那个假身份,一个由男性扮演的女性,来顶替修露面,这样出了任何状况都有处理的余地。
最初找了一个男学生来扮演自己的女伴,只是考虑到需要两人共处一室,同性的话顾忌小一点而已……没想到还有重复利用的一天。
对了,找到小梅来办这件事,就是因为修有一点性别相关的身体畸形……
那有没有可能……
小梅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一边,不敢去窥视阿尔弗雷德的神色。他能看得出来这对于阿尔弗雷德来说是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他可一点不想知道皇室秘辛。
阿尔弗雷德花了一会儿强行镇定下来,他问:“你刚才要给我什么?”
“验孕棒,里面有说明书。”小梅转述医生的话,“不是百分百准确,最好还是要去医院做检测。”
“知道了。”
阿尔弗雷德心烦意乱地接过那个盒子,正在这时,他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站得很近,近到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刚才的消息让他分了心,居然没意识到背后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虽然出门做了伪装,并不担心被人听去只言片语,但阿尔弗雷德还是警惕地转过身。
他看到一个穿得有些臃肿,头戴兜帽的人。
任凭遮挡再严实,阿尔弗雷德也不可能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毕竟这件厚重带兜帽的大衣是他亲手整理进衣柜的。
“……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
修的语气没有什么波动,但阿尔弗雷德就是听出了不妙,他从吧台的座位上跳起来,对小梅道:“你走吧。”
小梅犹豫了一秒,验孕棒是他自己掏钱买的,他有点想找阿尔弗雷德报销,但是想到阿尔弗雷德已经承诺了一笔“演出费”,以及眼前这个似乎不太对劲的场景,他还是忍痛没提报销的事,只是速战速决地说:“尾款……”
“尾款马上有人转给你。”阿尔弗雷德咬牙说,“赶紧走。”
确认了钱能到手,小梅头也不回地溜了。
阿尔弗雷德跟着修回到了小旅馆里。
路上他试图和修搭话,但是修只有一句面无表情的“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这句话简直是阿尔弗雷德的童年阴影,意思是在外面要顾着皇室体面,回去关上门再修理他。
阿尔弗雷德捏紧了兜里的验孕棒盒子,看着修在简陋的桌子前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准备面对责难。
修会怎么说呢?他疑似怀孕了,是自己搞大了他的肚子……这有可能吗?
万一是真的,那……
不,这种事怎么可能?根本没有做任何检测,只凭口述……这一定是医生误判了。
还有,以修的敏锐,如果他没有被疑似怀孕的事扰乱了心神,那么他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在这个星球上,阿尔弗雷德并不是如他装出来的那样孤立无援,而是可以轻易找到人帮忙。
修似乎也一时没想好从哪里骂起,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阿尔弗雷德忍受不了这沉默,开口道:“哥哥……”
“你准备娶她做皇后吗?”
阿尔弗雷德完全怔住了,问道:“……什么?”
修看了阿尔弗雷德一眼,又问了一遍,语气是尽力克制的平静:“你想好要和她结婚了吗?”
“不是……谁?”阿尔弗雷德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不是他怀孕,我是让他顶替你去问诊……”
“我知道,我不至于这都听不出来。”修难得对着阿尔弗雷德感到有点烦躁,“你藏身在这里是非常机密的事,但你允许你的女朋友追随你而来,参与了如此机密的行动。”
阿尔弗雷德张口想辩解,但修不让他说话,自己强硬地继续说了下去。
“阿尔弗雷德,你已经长大懂事了,我不认为你是个会被感情冲昏理智的人。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代表你对你女友的信任超乎寻常,但是这种大事你应该……”
“他是个男人!”阿尔弗雷德喊道。
这句话喊出来,修一下子被打断了思路,惊讶道:“……什么?”
“他是个男人,学表演的,之前我雇他演我的女伴,我给他钱,他付出表演……仅此而已,我没和他谈恋爱!”阿尔弗雷德抓住这个机会一口气道,“选他做联络人只是因为奥斯汀是他的狂热歌迷,他们有联系不会被监视者怀疑。他也不是追随我而来,他是过来拍戏的,就是隔壁镇那个剧组,那是这些天我对外的联络点。”
另一把椅子很远,阿尔弗雷德索性没去拿,单膝跪了下来,抓住修的手。
按照他们两个目前的身份地位来说,这个代表臣服的动作不该由阿尔弗雷德来做,修不安地想要避开,但他被阿尔弗雷德压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哥哥,你说我不是个会被感情冲昏理智的人。其他的感情确实无法左右我的理性决定,可是一旦涉及到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压抑了这么多天的话,“那天我命令他们弃舰,准备孤身一人去找你,他们都觉得我疯了,大元帅亲自发来通讯劝我不要以身涉险——可能我是疯了吧,就像那天你骂我的。万一我没法把你带出来,和你一起死在里面,那一切就全完了。和斯通家的谋划,支持我夺嫡的所有势力和个人,帝国的未来,全都化为泡影……我实在不该去赌的。”
他抬起头与修对视,眸子是澄澈的浅色,但修依然觉得被灼烧了——被那双眼中疯狂炽热的情绪。
“但是我还是赌了,再让我选多少次,我都会去找你的。”他说,“没有别人。我向你承诺,我此生只为你疯狂。”
不,这不对。修心想。
他理应告知阿尔弗雷德他的错误,并将他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来,可修无论如何都没能说出一个“不”字,正相反,他一路憋闷在心中不断膨胀的那股无名烦躁,奇异地被阿尔弗雷德这番叛逆的宣言抚平了。
这烦躁甚至压过了他听到怀孕这个消息的冲击,也压过了对阿尔弗雷德在这里设有联络点的质疑,让他失了一贯的冷静,在那些优先级明明更高的事情面前,他竟然第一个选择说了这件事。
“起来。”最后,修也只是这么说。
修没有表情的面具卸下了,阿尔弗雷德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一关基本算过了,但他也没有听话站起来,反而前倾身体,凑得更近了一点。
“我对你的身体状况紧张得要命,一路上胡思乱想,你却只在乎我有多信任我‘女朋友’。”
他仰着头问修:“哥哥,你是不是在吃醋?”
第五十二章 露馅
“不是。”
修否认道,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他偏过头去不看阿尔弗雷德,有点难以启齿地说,“把……那个盒子给我。”
阿尔弗雷德没动,修又催了一遍:“给我。”
别心急,别逼他回应……至少不是现在。阿尔弗雷德默念着,把那个装着验孕棒的盒子拿出来给了修。
他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修背后,走了两步才意识到修准备去洗浴室检测。
去检测有没有怀上孩子——他的孩子。
阿尔弗雷德猛地拉住了修,有些颠三倒四地问道:“哥哥,这个,理论上……就是,我是说理论上,有可能吗?”
修握着那个细长的盒子,半晌,沉默地点了点头。
阿尔弗雷德倒吸了一口气,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他紧紧地攥着修的手,说不出话来。
“我先去测。”修勉强保持镇定地说。
“我陪你……”
“不。”修坚决地说,“你在这里等。”
阿尔弗雷德只好被拦在了洗浴室外面。他根本没法坐下来,在不大的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转圈,又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常识有问题,验孕棒其实需要几个小时,而不是几分钟,不然为什么他觉得时间过得那样慢,修似乎永远不会从那扇门里出来。
事实上,仅仅过了几分钟,阿尔弗雷德就实在待不住了,走过去敲了敲门。
“哥哥,你还好吗?”
里面有一阵悉索细碎的声音,但是没人回他的话,阿尔弗雷德的神经不能控制地紧绷起来,他又敲了敲门。
“别敲,”修隔着门说,“走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尔弗雷德觉得他的声音和往常不一样,似乎有些颤抖……有些慌乱。
阿尔弗雷德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不知怎么的他甚至觉得有点头晕。这太荒诞了,修为什么会慌呢?有什么事能让修慌乱?
——总不可能是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吧。
阿尔弗雷德的呼吸急促起来,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的理智还在,并且一直告诉自己“绝不可能有这种好事”,但是潜意识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再次敲了门,尽力克制情绪地问道:“你还好吗?结果出来了吗?”
话音刚落,门打开了。
修脸色惨白地站在那里,只看他的表情,阿尔弗雷德就已经明白了,但他还是从修手里拿过了那个细长的检测器,又把被扔在洗漱台上的说明书拿出来,仔细对照了很久。
“怎么会?”修坐在了床边,低声地喃喃说,“怎么就……明明只有那一次……”
阿尔弗雷德有些恍惚地说:“那天晚上不止一次。”
修瞪了他一眼,阿尔弗雷德闭上了嘴,坐到修的身边,伸手搂住他。修默许了他的动作,闭上眼睛梳理自己乱糟糟的思绪。
走的时候以为是赴死,根本没留后路,熟知他身体状况的人应该都在飞船爆炸中身亡了……就这件事而言,他甚至无人可以联系。
两人静默了,各自沉思。
片刻后,阿尔弗雷德出声道:“你是怎么想的?”
修睁开眼,他已经重新恢复了部分冷静,说道:“这种简单的自测并不是百分百准确,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病导致了这种检测结果。”
阿尔弗雷德忍不住道:“如果是真的呢?”
修似乎因为这个问题颤抖了一下,他说:“你是不是说过,你有一个心腹医生。”
“那就联系他。”
“联系他,然后呢?”
修一时没有理解阿尔弗雷德的意思,他看向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是想说,这个孩子……你,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很奇怪,他在深空中带兵追击一艘是敌非友的高级文明飞船的时候都没有过一点害怕,可是现在他却紧张了,紧张到近乎畏缩。
修的眼瞳微微睁大了,他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惊愕和茫然。
——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阿尔弗雷德只觉得刚才那美好到荒唐的梦幻感如潮水般褪去了。
“……你不想要。”他陈述道,寄希望于修能反驳他。
“阿尔弗雷德,我是个基因缺陷者。”修说,他看着阿尔弗雷德,语气近乎惊讶,“我是不可以有后代的。”
基因缺陷者不应该留下后代,从古至今,从上到下,这是整个社会的共识。
显然,这种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修没有想到还需要向阿尔弗雷德特意说明。
阿尔弗雷德说:“我不接受。”
“……什么?”
“这种理由,我不接受。我问的不是应不应该,而是你想不想。哥哥,你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吗?”
“我……”
修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他竟然极少被问到这种问题:你想不想?
在他过去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似乎根本没有人在意过他想不想,包括他自己,都没有在意过。
以至于阿尔弗雷德问他想不想要这个孩子,他竟然无法思考——这种重大的决策,应该考虑阿尔弗雷德的利益,考虑这件事对阿尔弗雷德的利弊,这才是他的惯性思维。
“你是想要的……对吗?”
“我想。可能不止是想,是非常想。我怎么会不想要它?那是你给我……”阿尔弗雷德顿了顿,几乎说不出这句疯狂的话,“那是你给我生的孩子。”
修被这句话烫到了一般,他羞恼地想要缩回被阿尔弗雷德握住的手,但是阿尔弗雷德攥紧了,没有让他抽走。
“但是,哥哥,但是……”
……果然,有“但是”,修想。他知道的,有很多可以“但是”的:他的基因缺陷,目前内忧外患的形势,未来的舆论压力……
“但是,如果你不想要,那我们就不要。”阿尔弗雷德说。
修愣怔地看着他。
“如果你愿意,我向你承诺,你担心的那一切问题我都会解决。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本我和我的幕僚就有过商议,我通过非常手段上位,那么上位后必须立即做点什么稳固位置。平等法案已经在草拟了……”阿尔弗雷德说着,忽然停住了,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道:“我没有试图左右你的决定,只是……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做决定的时候不必担忧别的,只要考虑你自己就好了。哥哥,我想要你为你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