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by首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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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你说一件事。”修说。
很奇怪,他其实没想好要怎么说出口,甚至都没有仔细思考这件事本身,就这样顺畅地、毫无犹豫地说了出来。
他说:“我想,孩子们的名字还是不要换了。基因缺陷的皇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这句话,仿佛有一副沉重的枷锁落地粉碎,修感到前所未有的一种轻松。
就好像,这个想法已经埋在他心中太久太久,而他等待着自己正大光明说出这想法的一刻,也等待了太久太久了。
那天阿尔弗雷德答应他的提议时,他为何那样失落,阿尔弗雷德发火离开时,他为何反而有一丝欣慰——其实修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但他迟迟过不去自己那一关,自己将所有的渴望和私欲紧紧锁住。
只需要有人轻轻从门外一推,早已摇摇欲坠的锁链就会粉碎。
阿尔弗雷德深深地看着修,也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好。”他轻快地说,“都听你的,哥哥。”
修轻声说:“谢谢你。”
“嗯?”阿尔弗雷德歪了一下头,满头金毛迷惑又无辜地颤了颤,“谢我做什么?”
第九十三章 守护
修仰头直视阿尔弗雷德,说道:“他今天说的事是真的,但是那话术,不是你教的吗?”
阿尔弗雷德僵住了。半晌,他才苦笑道:“不是吧,这也能听出来……我只是让人带了几句话而已。”
他不由有一点担心,仔细盯着修的表情,试图分辨修有没有因此生气。
让阿尔弗雷德意外的是,修竟然抿唇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就算只有一句话,我也能认出是你。”他说。
在阿尔弗雷德听来,这几乎是一句情话了。
他心中激起了波澜,又听见修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来劝我呢?”
其实,阿尔弗雷德甚至可以直接命令修不准干涉两个皇子的基因和姓名,修一样会遵从他,但他却选择了一个非常迂回复杂的方案,只为了解开修的心结。
阿尔弗雷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是黄金瞳的拥有者。”
大富翁是不能对穷人说教“钱不重要”的。
修点点头,更加觉得阿尔弗雷德为他考虑得很周到。
也许是今天的心境影响了他,他犹豫了片刻,最后把心一横,微微踮起脚,在阿尔弗雷德脸侧轻轻吻了一下。
“谢谢。”他努力保持镇定,耳尖通红地说。
阿尔弗雷德好像有一点呆住了,他在“问清楚修是不是爱上了自己”和“趁着气氛好先把他往床上带”两个诱人的选项中间权衡了一下,最后决定他全都要。
于是他将手搭在修的后颈上,阻止修后退,然后低头吻住了修的双唇。
修无意识地抓住了阿尔弗雷德的衣服,闭上双眼,放任自己的呼吸被夺走。
目眩神迷之中,似乎有无限的勇气,可以问出平时不想面对的问题。
阿尔弗雷德开口道:“哥哥……”
他的唇开合间摩挲在修的唇上,彼此的呼吸交缠着,就在这最暧昧,最甜蜜的时刻,他的勇气忽然动摇了。
“今天骗我给你留吻痕,是去给谁看了,嗯?”
到了最后,他问出口的却是这个问题。
他明知是去给谁看了,修只觉得他在调情,一下子有些羞耻起来。一听到阿尔弗雷德邀请爱珀,这两个名字出现在一起,他就被冲昏了头脑,做了多余的事。
“我只是……给他一点警示。”修勉强给自己找补,“为了维护皇室婚姻的稳固,防患于未然……雪礼星的民间到现在还在流传着新帝登基前的绯闻呢!”
“……嗯?”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这可是他不知道的,“什么绯闻?”
修仰头瞪了阿尔弗雷德一眼,道:“当然是新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带着那时还没出道的当红歌手小梅,两人相伴出席晚宴的一段佳话。”
阿尔弗雷德觉得好笑,捏着修的下巴道:“皇后,每天那么多舆情呈给你看,你怎么就只顾着看你老公我的绯闻啊?”
修这下连耳根都红了,但是,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去呵斥阿尔弗雷德言语中的称呼轻浮。
阿尔弗雷德见他不反驳,更加得寸进尺,凑上去吻在修的嘴角,呢喃着问:“哥哥……你是不是在吃醋?”
上一次修和爱珀见面后,阿尔弗雷德问过一样的问题,那时候修明确否认了。
可是今天,修什么都没说,而是满脸通红地拿额头抵在了阿尔弗雷德的肩上。
他在逃避问题。
他害羞了。
阿尔弗雷德的呼吸明显加重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弯腰横抱起修,大步往卧室走去。
修僵了一瞬间,阿尔弗雷德等着他挣扎,但是修没有,而是将脸更紧地埋进阿尔弗雷德的胸膛。
阿尔弗雷德抱紧怀中的人,正要迈进卧室的门,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圣金宫的仆人平时是不会以这样惹人烦躁的频率敲门的,阿尔弗雷德和修对视了一眼,都听出了紧迫。
“最好是出了大事,不然敲门的人就不用在这里工作了!”阿尔弗雷德低声咒骂,将修放下了。
两人各自快速地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服,修的脸色还有些红,但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知道阿尔弗雷德肯定不太好受——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他柔声劝道:“快去看看吧,可能是急事。”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外患有,内忧也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仆人这样敲门,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阿尔弗雷德当然也明白,嘴上骂归骂,他仍然快步走去开门。
拉开大门,他短促道:“说!”
皇帝肉眼可见的心情差,那仆人更加战战兢兢,语速极快地说:“陛下,刚才大殿下的主治医生报告,说大殿下……情况不太好。”
有那么一瞬间,阿尔弗雷德没有反应过来仆人在说什么,在他的固有印象中,“大殿下”是对修的称呼,修和他在一起,没什么情况不好的。
但很快的,他就意识到了如今这个称呼的主人是谁。
阿尔弗雷德和修赶到时,卡洛已经被从保温箱中拿了出来。
原本的计划中,卡洛就确实该近期出保温箱的,现在他是出来了,却是为了方便治疗。
有一圈大大小小的医用仪器围着他,那些或监测或治疗用的仪器通过软管连到卡洛的身体上,他原本就只有很小的一只,如今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被覆盖满了,几乎像是某种怪异的其他生物。
修看到这样的场景,只感到一阵眩晕。
他的孩子,他从未给予关爱的孩子,他刻意保持着克制不敢亲近的孩子……他还没有来得及给这个孩子任何疼爱,难道已经太晚了吗?
“……大殿下突发高烧。”忒弥斯擦着额上的汗,向阿尔弗雷德汇报着情况,“他出生时免疫系统很脆弱,我们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明明危险期就快要过去了……”
阿尔弗雷德闭了闭眼,命令道:“你们要尽全力,我要大皇子尽快恢复健康。”
“是。”忒弥斯躬身答应,退回到卡洛身边查看指标。
“他一出生,身体就不好。”修轻声说,“因为我怀孕的时候从没顾及过他们……”
“不是的。”阿尔弗雷德截断他的话,握紧修的手说,“你本来就不适合生育,卡洛和卡林能存活到出生已经是幸运。要说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要求提早剖腹手术,让他们早产了太多。”
修摇了摇头,正要反驳,阿尔弗雷德却忽然说:“你知道吗,虽然我严令仆人们平等对待两位皇子,但我自己其实更喜欢卡洛。”
这突如其来的宣言打断了修的愧疚心情。
他惊讶道:“为什么?”
修一直觉得阿尔弗雷德对两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喜爱,就算有所偏爱,那也应该是卡林,毕竟他们将皇储之位给了长子,出于补偿心理,也该更疼爱次子一些。
而且,卡林更强健——在帝国中,人人都更喜爱强健的人。
阿尔弗雷德说:“因为我听说卡洛很大概率做不了基因手术。”
修一怔,阿尔弗雷德继续道:“他继承了你独特的基因,所以我格外偏爱他。”
同卵双生子的基因无限接近,不过卡林的手术日期已经确定了,他很快就将失去来自修的那部分特殊的基因,也就是世人眼中的缺陷。
世人眼中的缺陷,却是阿尔弗雷德偏爱的理由,仅仅因为这是修的独特基因。
修看向阿尔弗雷德,视线好像有些模糊了。
“哎等一下,你,你别哭啊。”阿尔弗雷德慌乱地说,“事先说好啊,他要是以后自己去做了手术,皇储的身份我还是要收回来的!”
修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湿润眨去,说:“我没有哭。”
阿尔弗雷德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起站在房间一角看着医护们在卡洛身边忙碌,沉默片刻后,修轻声道:“我想好了,卡林的手术也不做了,让他们长大了自己决定。”
阿尔弗雷德故意大惊小怪地“哇”了一声:“没想到现在我的劝解对哥哥这么有效,小时候你从来都不听我的——是因为我多了别的身份吗?”
有医护在旁边,阿尔弗雷德不会说得那么直白,听见的人只会觉得他说的是“皇帝”这个新身份。
然而修心知肚明,他指的新身份是“丈夫”。
他嘴硬地说:“只是因为我想到卡林做了手术的话,就会失去他父皇的偏爱,对他太不公平了。”
阿尔弗雷德微微一笑,并不和他争辩。
这时候,忒弥斯匆匆跑来,向他们报告道:“陛下,病情稳定下来了……大殿下还在低烧,不过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起要加倍小心看护,直到大殿下完全康复。”
皇帝和皇后亲自守在这里,医疗团队的压力可想而知,好在情况好转了。
阿尔弗雷德郑重道:“你做得很好,忒弥斯,等到大殿下完全康复,我会重赏你。”他又提声道:“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
房间内的医护们闻言都躬身向皇帝致礼。
紧张的治疗告一段落,人员陆续撤出这个房间,只留下两位护士值班看护。
阿尔弗雷德和修也没有走,两人走近卡洛身边,他身上的管子已经去掉了七七八八,情况看上去总算没那么可怕了,但小小的婴儿仍然不舒服地在无菌小床上挣动着,不知是因为病痛,还是因为身上接着监护仪的装置。
“卡洛,没事的。”修轻声安抚道。
他小心地伸过去一只手指轻抚卡洛的脸侧,不过让他惊讶的是,下一秒,他的手指就被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
卡洛的手太小了,他虚软无力地抓着修的手指呻吟,不舒服地蹬着腿,发出了小猫似的细软哭叫。
修心疼而无助,他对此毫无经验,不知怎么办才能让自己的孩子更舒适一点——阿尔弗雷德从小身体强壮,幼年时期并没有过这样病痛虚弱的时候。
就在此时,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伸进有围栏的小看护床里,将小小的孩子从床上抱了起来。
值班的两个护士吃了一惊,都站了起来,紧张地盯着年轻皇帝的动作。
阿尔弗雷德小心地避开了监护仪的那些管线,将孩子抱进自己怀里。
卡林并不喜欢被人抱起来,阿尔弗雷德没有练手的机会,有些僵硬地调整姿势。好在这孩子只有一点点大,根本填不满他高大父亲的臂弯,他自己扭动了两下,找到了舒适的位置。
修和阿尔弗雷德贴身站着,他敏锐地感觉到,阿尔弗雷德身上的温度在变化,他在调整自己的体温。
“卡洛,”修柔声呼唤道,伸出手轻轻地拍抚还在发出泣音的大儿子,“卡洛,我的宝宝,没事了……你很快会好起来……”
小小的婴儿躺在阿尔弗雷德的臂弯里,在修的轻柔拍抚下慢慢止住了哭泣,安静了下来。
夜深了,前来交班的两个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进大皇子的病房,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只见年轻的皇帝和皇后一起靠在简易陪护床的床头,皇帝的眼睛已经合上了,臂弯却仍稳稳地端着,大皇子就那样安稳地躺在里面。皇后垂首靠在皇帝的肩头,他的一只手还覆在大皇子的身上,时而轻轻拍一拍。
这父子三人都已经睡着了。
两个护士对视了一眼,没有惊动他们,悄声坐在了护士台后,开始了夜间看护。
第九十四章 净化
小心地看护了几天后,卡洛完全恢复了健康,可以挪出病房,和他的兄弟一起住进婴儿室了。
阿尔弗雷德和修终于松了一口气。
卡洛可以见人了,阿尔弗雷德便着手准备给儿子们办生辰庆典,将皇储的存在昭告于天下,不过,按照他的设想,这个庆典其实算作是补给修的婚礼。
因为儿子生病,两人都积压了一些政务,阿尔弗雷德几乎全天和内阁待在一起,修自己启程去了帝国最特殊的一座监牢。
这是主行星上的唯一一座监狱,里面关押的都是帝国权贵或者他们的亲眷。这些曾经身份显赫的犯人们,几乎人人都会得到特殊照顾,有的照顾是指给予优待,也有的“照顾”是指严刑拷打。
曾经的霍顿公爵受到照顾的显然是后者。
今天,狱警们将人从监牢中提了出来,安排在了一间明亮宽敞的会客室里——虽然比不上宫殿的奢华,但霍顿有理由相信,这已经是这个监狱最体面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