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和他的魔道猫崽——by提灯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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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些长老为何要包庇顾怀曲?
包藏魔种乃是大罪,难道他们也一样和顾怀曲犯蠢,动了恻隐之心,宁可冒着大不韪的风险,也要将一群被种了魔核的弟子收归宗门?!
不可能。
郁承期眸中一凛,微眯的视线犹如带刺毒蝎,暗暗积恨,掠过这些人的脸。
此事一定事出有因,按顾怀曲沉默寡言的性子,更不会向这么多人透露,这帮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之所以这么紧张,必然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否则真当仙界都是什么好人么?是他们逼迫了顾怀曲也说不定!
殿中的每个人各怀心思,长老们还在不断逼问,数道目光紧盯,一声声紧促的质问落在顾怀曲耳中,焦灼刺耳至极,顾怀曲却嘴唇紧抿,半晌没作声。
殿外微薄的晨光映射进来,薄云压抑,屋内显得阴沉至极。
顾怀曲敬重面前这些长辈。
他自幼并无双亲,唯有宗中这些师长是他的恩人,即便他在世人眼里修为无上,是声名鼎盛的让清仙尊,但面对着山海极巅的这些长老,他只是个年纪算幼、资历浅薄的晚辈,始终要知晓知恩图报。
顾怀曲无话可说,闭了闭眸,宁愿独自抗下一切,眉间微皱道:“无关旁人,都是我的疏忽……请宗主责罚。”
“你!”
江应峰顿时怒了。
方才让清殿的随侍弟子不知轻重,前去禀报时,让不少弟子都听了去,消息一旦走漏,后果难以设想!他眉目冷肃道:“小曲!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真想陷整个宗门于不义吗!”
“宗主,其实是我……”韩城强忍着心绪,刚想认罪。
顾怀曲却眉眼冷垂,固执己见地打断他:“的确无关旁人,后果该由我一人承担。”
“小曲!!”
“师尊……”
如执长老因他这一句勃然大怒,老皱的手指气得发颤:“一人承担?说得轻巧!你倒是告诉我,你要如何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何人会听你辩解?!我整个山海极巅的弟子,如何才能不被你连累?”
“都这个时候了,你犯倔能有何用?!”
他气极了,掌心蓦地化出一道戒鞭,灵流灼灼刺目,怒喝道:“给我站好!”
众弟子面色大骇,如执长老竟要责打师尊!
那鞭子犹如凌厉的刀刃狠狠甩下来,灵流肆虐,带着暴躁的怒气,刚猛凶狠地朝着顾怀曲狠狠一抽!
“啪”地一声!!
戒鞭落在顾怀曲身前,纯白单薄的衣襟前迅速染红,皮开肉绽,渗出鲜红的血。
“!!!”众弟子大惊失色。
“师尊!!!”
韩城彻底被眼前的一幕惊醒,终于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悔恨,可事态已然不受控制。如执长老在宗中专管戒罚,脾气最爆,抽起人来毫不手软,此刻又气火攻心,抽了一鞭仍不肯罢休,再度抬起手来!
——啪!!
又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肆意的血液流淌下来。
可这道鞭却没落在顾怀曲身上。
而是郁承期的手背。
在鞭子落下的前一瞬,郁承期一个侧身抬手护住了顾怀曲,正巧挡下了那一鞭,带着灵力的特制戒鞭抽在手上,引起一阵火辣辣钻心似的疼。
他整张脸都因剧痛而扭曲难看起来,抬起眸,阴翳忍怒地盯过去,咬牙道:“长老……息怒。”
如执长老喘着气瞪他,怒火难以平息。
事情发展至此,众人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恐怕已经无可挽回。
山海极巅本就是仙界第一大宗,既是世人瞩目,也受万众环伺。一旦出了任何丑闻,不仅宗门威望受损,更会让整个仙界落人话柄。
顾怀曲,那是他们仙界无人不知的八大仙师之一,向来以矜傲无私、恪守己道为名,如今他始终掩藏的仙主身份也暴露了出去!倘若一旦被人知晓他包藏魔种,座下养育多年的弟子皆为魔患……那么整个宗门,该落得何等后果?
殿内一时没人言语。
江应峰眉心沉肃,沉沉地盯着顾怀曲,半晌只留下一句:“你欠我等一个解释,若是想明白了,记得去前殿。顾怀曲……你好自为之。”
他宽袖一拂,转身与众长老离去了。
顾怀曲面色依旧沉冷,唇角缓缓地溢出一缕鲜红。
放在那一鞭劲厉十足,打在他的胸口上。
他望着殿门,直到那几道身影逐渐走远,瘦削的身子终于忍不住轻微发颤,紧锁着眉间,猛然咳出一大口血!
面色苍白无色,在一众弟子的呼喊声中,骤然昏了过去。
......
一日之间,整个宗门因让清仙尊私藏魔种一事大乱。
消息传得很快,山下已经隐隐掀起了波澜,犹如暗潮涌动,众人知道,再过不久就会有一阵轩然大波,将整个山海极巅冲得不成模样。
魔种对于仙界而言,就如同一柄淬了毒的致命刀刃,被种下魔核的仙族与走火入魔无异,但凡与之沾染,哪怕是山海极巅这样的大宗,也必会受千夫所指,一落千丈。更何况是包庇。
因此宗中弟子人人自危,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一同挺过这次的难关,气氛倒也可见团结。
但与此同时,外界却不可避免的对让清殿产生了非议,或多或少染上异样的眼光,提起“让清仙尊”四字时,众人脸上都已经不见了往日的敬畏,反而复杂至极,沉默中添上了一抹难以言喻。
无论宗主如何压制也好,许多不堪入耳的指责仍是被传来传去,最终几经流传,发酵变质,传进了让清殿众人的耳朵里——
世人心中至高无上的让清殿,已然摇摇欲坠,快要跌入泥潭。
他们说,让清仙尊身为仙主之后,这么多年却从不将身份公之于众,必然早已包藏祸心。
让清仙尊收留魔族孽患,兴许早有谋逆背叛的打算,多亏有人发现得及时,否则还不知该酿成什么大祸。
顾怀曲多年以来故作清高,虚与委蛇,背地里竟私通魔界!什么仙主之后?他怎么配得上“仙主”二字!
什么?难言之隐?
不,他可是霁月光风的让清仙尊,谁人能逼迫得了他?怎么可能有难言之隐,他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背叛仙界。
罪该致死!
让清殿一时沦为众矢之的,就连宗中弟子听多了流言,也隐隐有了动摇的趋势。
那可是让清仙尊啊,旁人不知道,他们却清楚他是怎样的人,身为山海极巅的弟子,他们自该众志成城,信任顾仙师的……但……这一切终究还是没有一个合适的解释,一部分人还是忍不住受了流言鼓动,有所怀疑了。
难道他们的让清仙尊……当真早有逆心吗?
殿外风言风语四起。
殿内的众人却谁也没有心思去探听。
这几名弟子,身世坠入深渊,与仇族沦为同袍。其中最悲的不过韩城。
千夫所指,人言可畏,让清殿的地位岌岌可危,山海极巅恐怕已经再不能容他们。对此心思最多的不过郁承期。
一切都山雨欲来,可在如此紧张的时候,郁承期又隐隐感到没那么担心,在这种时候,他竟对顾怀曲有种莫名的信任。他总觉得,顾怀曲虽是个执拗顽固的傻子,却懂得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
他背道而驰的想,顾怀曲当时之所以承认得那么痛快。
说不定……早有他自己的考量呢?
第61章 惊变(三)
事态发酵不过短短两日,夜深时分,山下浩浩荡荡来了一批人,是各地闻讯赶来的宗师长老前来兴师问罪了。
顾怀曲始终没有醒,让清殿的各个弟子被禁足在寝房内,江应峰为保他们的安全,不准他们出去,唯独郁承期变成了猫,趁着夜色天黑,溜到了宗门附近。
这次各宗的阵仗极大,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众人对此事极为重视,要求山海极巅必须在今日给出一个交待。
顾怀曲是让清仙尊,又是仙主之后,他的身份特殊,问题暂且难以定论,但那些弟子可不同——不出意外,这些人是想给让清殿的所有弟子定个死罪!
果不其然。
对方站在前殿之中,俨然不见半分友善,态度强硬地开口道:“江宗主,别来无恙。”
“我等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你宗中让清殿的弟子,如今在何处?打算何时处死?”
江应峰眉心一跳,闻言面色发沉。
他们山海极巅乃仙界第一大宗,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指指点点?这群人不请自来,根本坏了规矩。
他冷着脸,掷地有声道:“我何时说过处死?”
“你们可知,这些弟子原本就生于仙族,只因受魔族所害,才会被种下魔核,又不是误入歧途!他们也是可怜之人,难道尔等想一句话就要了他们的性命?当初顾仙师便是出于怜悯之心,一心想要替他们消除魔核,你们如今要求,可尊重过顾仙师的意见?”
有人立刻冷笑了声,插话道:“那敢问江宗主,顾仙师可将那些魔核消除了吗?”
“不是我等刻意刁难,而是这么多年,顾仙师依旧留着这些祸患,居心究竟为何?怎么能不让众人生疑?”
一有人提出异议,四周又立马有人厉声跟随:“就是。他虽是仙主血脉,可谁知他有没有仙主之能?经此一事,还让我等谈何信任!不然叫顾仙师出来,亲自说清楚!”
“不错,顾仙师何在?让他亲自来说!”
此次前来的宗门,多数与山海极巅有过几分过节,多年来与山海极巅貌合而神离,这次仗着山海极巅理亏,有意想要压他们一头。
江应峰不耐与这些人纠缠,额角突突直跳,强忍微愠道:“顾仙师身体抱恙,无法与诸位见面,诸位不如改日再来!”
为首的大宗长老面带冷笑,显然不信。
“身体抱恙?既然顾仙师不肯交代实情,那也不必多说,将人交出来罢!按照仙界的规矩,魔界余孽必须处死,江宗主,还望你秉公办事,千万莫要徇私!”
“何来的魔界余孽?”
江应峰听此一言,不禁愠怒,这些人是想往山海极巅身上泼脏水!
“那些弟子,皆是正经仙界人家的孩子,当年帝尊经棠为了一己私欲,才将他们祸害至此!怎么长老一句话,就将他们变成了魔界余孽?”
周围的山海极巅弟子同样感到愤然,站在他身后,不悦地附和道:
“就是!几位师兄师姐身世清白,修的也是仙道!怎么能算魔界之人?”
那位大宗长老置若罔闻,冷哼了声,面露冷漠,不疾不徐地捻着胡须,缓缓道:“江宗主,非要我将话说明白吗?”
“就算我等将那几名弟子当成仙界之人,那也是出于怜悯之心。可事实是,在他们被种下魔核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成了经棠的傀儡、魔族的余孽!”
“江宗主,魔核究竟能不能除尽,你心中应该早有定数,别再自欺欺人。老朽奉劝你,还是趁早斩草除根,以免……”
“荒谬!”
不等他说完,江应峰已然胸中涨火,厉声打断。
“陈长老,我念在你是长辈,不愿与你争辩。但我山海极巅做事,自有我山海极巅的规矩,倘若今日诸位前来,是想好言相劝,那江某在此谢过各位。但若是想插手我宗门之事……”
他怒一甩袖:“奉劝诸位,趁早离开,江某恕不远送!”
江应峰平日性情温和,极少动怒,四周的弟子们见宗主如此维护宗门,也纷纷神情愤然,被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无泽长老同样冷肃道:“宗主说得不错,此事山海极巅自能解决,无需外人置喙!”
身后有弟子也忍不住开了口:“没错,何况事情是出在顾仙师身上……顾仙师向来秉持道义,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他平日的所作所为,我宗中弟子都看在眼里,我们都相信顾仙师!”
他这么一说,一旁的弟子纷纷按捺不住与之附和:“对!顾仙师为仙界做了多少事,世人岂会不知?他的决定不会有错。”
“顾仙师本就威名在外,如今更是仙主之后,难道他多年以来的作为,还不足以证明一切?除非居心叵测,否则谁会因为这一件事就怀疑他叛门!”
周围的弟子纷纷嚷起,替顾怀曲辩护,面对这些找上门指指点点的宗门,心中更是气愤难平!
郁承期以猫形隐藏在窗下的暗处,竖着尾巴静静听着,两颗琉璃珠般的竖瞳发着浅淡的亮光。
他早知道顾怀曲的名声不坏,却没想到,顾怀曲在这些弟子眼中竟好成这样。
吵嚷声半晌没有消停,殿内气氛愈发焦灼。
对方不肯离去,与山海极巅争执不下,各有各的脸面,谁也不肯退让。
就在这时候,那大宗长老又站出一步,眯了眯眸,嗓音苍老,缓缓开口道:
“江宗主。”
“这些魔界余孽,必须要除。”
他直直地对上江应峰的视线,那双眼尾布满褶皱,目光仍旧精锐泛光,犹如一柄将人刺穿的锋刃。
四周的弟子们受他周身的威压影响,降了音量,不禁将视线投过来。
江应峰只是冷肃地盯着他。
“当年的经棠是何脾性,江宗主应该有所耳闻。”长老语气沉缓,仿佛志在必得,“经棠与仙主针锋相对,事事攀比,如今仙主血脉既已公之于众,江宗主又怎敢保证,经棠当年……没有留下血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