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神君当成跟班了——by两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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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湖边有微风吹动涟漪,亭下石桌上落的几根草须被风吹起。
但空无一人。
陵光的心一紧。
迟来一步,他才想到,自己忽略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纵然玄庸也是妖,可他现在的本事,万万不是那狐妖的对手。
狐妖要找他,自不是谈婚论嫁的。
那么,她抓玄庸做什么?
夺他的内丹?
或者,直接吃了果腹?
他慌乱起来,凌空而起,脚尖轻点飞檐,粗布麻衣幻成白色长衣,宽袖随风动,迅速向那林子飞去。
至林子上空,目光之中却见那林子处处烟雾弥漫,根本看不清其下情景。
“狐妖幻术。”他轻声一叹,狐妖最擅幻术,这不是简单的障眼法,林中生灵万千,他若直接破这幻术,会叫那些飞鸟走兽一时失性,互相厮咬,而若闯入城内,又将祸害人类。
他又添了担心,如果玄庸被幻术所迷,该怎么办,他会做出什么事?
不不不,还是先担心那家伙有没有命出来吧。
他不能一下破这术法,但并不是破不了,俯身向下,脚点树梢之上,折了一枝叶,手一挥,树叶幻成千万片,朝四周飞去。
迷雾之下,层层叶遮了月光。
茂密繁叶在一山石周围落下,石头后面,隐有微光。
微光从石后的洞口传来。
玄庸被绑得板板正正,躺在石床上。
面前女子已不是那红裙白衫的打扮,她着如血般的诡艳长裙,缓步走近,摇曳生姿,这张脸没有变化,仍是秦如砚的样子,但眉眼之间皆是媚态,却好似比那在医馆中温婉一笑的女子美艳许多。
她含着笑,向玄庸半俯身姿:“叩见妖王大人。”
玄庸无奈看着眼前人:“原来你是同类。”
千里啊千里,都是你害的,非要我来!
不过,幸好是我来了。
他又笑:“别,我此下被你绑着,你是大人。”
秦如砚嘴角上扬:“千年前,奴家曾见过大人风采,那时候您打上仙界,长发随风,红衣翻动,狷狂不可一世,如今,大人倒是收敛许多。”
他悠长一叹:“你若是像我这般,随随便便就能被绑了,你也会收敛的。”
秦如砚也叹:“辛离山众妖皆被打回本相,随你封印这千年有余,大人没想过恢复灵力,早日为他们报仇吗?”
“辛离山上众妖不劳你费心。”玄庸望着她,“你当不是来自辛离山吧?”
那儿如今已不会有像她这般道行高深的妖异。
秦如砚道:“我也曾出自辛离山,在被封印时跑掉了,可惜,我的兄弟姐妹们没能跑得了,已成了山中野狐,大人,我修成人形的时候,可是比您早得多,辛离山上一草一木,我都曾看着它们长起来,大人您原身,梧桐神树,那时候也还没长那么大,时而有鸟雀停留筑巢,我还帮您赶过。”
玄庸静默了一下,只道:“幸好你跑得快。”
秦如砚又道:“当年大人初化人形时,就有仙界之人去过辛离山。”
“那不是很正常?”
“你又可知,仙界之人去做什么?”
“你说来听听。”
“但凡新成人形的妖异,都要勘测灵力,若是觉察出会有危害苍生的能力,就即刻毁掉内丹,叫他们回归本相。”
仙界兼顾六界平安,妖魔出世皆要测其资质,赐其名讳,从而登记在册,普通妖魔放任而去,有些较强灵力的则需引起重视以免将来危害苍生,实际上,为了避免风险,大多数被测出来有“潜能”的,在他们刚成形还比较弱的时候,就被仙界悄悄解决掉了。
玄庸也许算是“漏网之鱼”,他原身是集了天地灵气的古树,当年仙界为之分成两派,一边要杀他,一边说他不足为惧,吵得不可开交,结果后者吵赢了,他活下了下来。
至于后来,大概还是那些提出要杀他的比较有先见之明。
他向眼前人笑道:“仙界不是一直这般做的吗?”
秦如砚道:“那大人应当是知道了,当初仙界本是要杀了大人的。”
“后来不是没杀吗,这说明,他们到底是看到了我其实是个老实本分的妖。”玄庸自嘲一笑。
秦如砚微有迟疑:“难道大人真的不知道,您的灵脉被仙界抽走了一根?”
“我起初的确灵脉有缺,但也无甚影响。”
“没影响?”
玄庸眯了眯眼。
他集了天地灵气,原本一幻化人形就该有滔天灵力,然而,他初时却缺失灵脉,只若凡人,啥也不会,一只鸟妖轻轻在额头上一啄,他立刻得痛得抱着头打滚,一个藤妖随便一挥手,他就像石头一样被扔来扔去。
他混混沌沌在山中生存,受尽其他妖异欺辱,这样的日子是真不好过,他甚至还得为能吃饱肚子发愁。
还好那时候青木仙君时常护着他。
及至数百年后他才有了灵力,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足以叫那些欺辱他的妖异唯唯诺诺,俯首称臣。
至于跟仙界打起来,那就是后话了,但若照这只狐妖所说,他一开始灵脉是没缺失的,只是被人抽走了一根?
妖异看不到自己的灵脉是否齐全,只通过灵力来判断,起初他没有灵力,毫无疑问灵脉是不齐的,它也不可能自主长回来,玄庸一直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灵脉有缺,过个数百年照样能上天入地。
不过,要是原本不缺,是不是就能打过仙界了。
那么还会有后来发生的事吗,还会……遇上子安吗?
如此这般思量,又觉得觉得往事已过,没什么好后悔的,若非要讨回个公道,那冤有头债有主,封印辛离山的是陵光神君。
把他困了千年的也是陵光神君。
其实也不能算是讨公道,他现下觉得,当年那事儿他自己不算完全占理。
不必折腾了,陵光神君偿命就行。
哦,对了,还有个抽他灵脉的,不知道是哪个,这个是得收拾的。
当然,如果秦如砚的话是真的。
他往身上看了一看,想起接引仙君给他的小瓷瓶。
卸灵丹一粒是不是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神君:“一粒够了,我双杀。”
☆、幻术
秦如砚道:“原以为大人还在辛离山,不想竟能出来了,大人既获自由身,实不该像现在这般在人间浑噩度日,您是万妖之王啊。”
“浑噩度日?”玄庸没把自己的生活跟这四个字扯到一起。
难道一定得打打杀杀,才算不枉来此一趟啊。
相比之下,那在山上沉睡的时候,倒更无聊一些。
他反问:“你如今冒充人家女儿,莫不是也十分无趣?”
秦如砚抿嘴:“那不一样的。”
“你在秦家有何目的?”
“我没害过他二人,也不曾做过祸事。”
“我本也不愿意多管,我甚至压根没看出来你的身份,是你把我抓过来的。”玄庸挣扎了一下,绳子捆得挺牢固,“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情,话说完了 ,你可以放我了吧。”
秦如砚叹气:“我若只跟大人讲话,何至于要绑着您?”
女子俯身,长发垂在他的面颊:“我已决定了,把我自己的灵脉补给大人,助大人尽快恢复本领,再上仙界,帮辛离山上众妖讨回公道。”
玄庸闻着那发上散发的诡异香气,脑中有些混沌,他勉强留着一丝清明,笑道:“既然是好意,你何必要绑着我啊?”
“可惜我知道大人心里不愿意。”
“我的确不愿意。”他收了笑,“辛离山众妖的公道我早晚会叫人来偿,不劳你费心,你不必为泄一己之愤来逼迫我做事,何况,这法子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若是灵脉可以随意补来换去,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一不留神,你入了魔障我管不着,我却不想自己有个什么闪失。”
“我研习此法已有数年,只要大人您配合,不会有闪失的。”
“我配合不了。”
“大人想必还没领教过狐族的幻术。”秦如砚温婉一笑,转瞬满室皆是幽香。
玄庸觉得这香气已经没有那么刺鼻了。
这并不是好事。
他伸手一撑,松开了手腕上的绳子,寻常绑束于他而言不算那么难以挣脱。
可狐妖并未叫他能够起身。
他只能摇摇头。
洞口的火忽而跳了一下,那烛台晦暗灯火次第亮起,照得满堂生辉,有人自半空缓缓而至。
狐妖蓦然回头,只见一白衣翻飞。
那白衣却还没落定,只暗道:“看样子,是我多管闲事了。”
烛火明灭不定,来人又离了此处。
玄庸坐起,只望见一抹白色衣角。
他跳起来大喊:“喂,你别走啊。”
狐妖亦对着虚空厉声道:“来者何人?”
玄庸心道,管他是何人,能不能先救我?
那香气灌入肺腑,他起身后又瘫坐回去。
狐妖思量了一番:“兴许……是哪个同类走错路了。”
她挥灭烛火,才要转身。
又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玄庸一喜,这脚步声他认得出。
他的下人,江千里!
他果然没看错人,是个忠心的好跟班。
不行,他又忧虑起来,千里毕竟是人类,他不该来救我的,他也没本事救我。
若他有什么闪失,岂不是我的错?
玄庸那一点喜色全都烟消云散。
抬头看见进来的果然是他的小跟班。
陵光换回了粗布麻衣,又走了回来。
他设想的玄庸已经被取了内丹昏迷不醒或者被吃的只剩一半的场景没发生,反倒还身在温柔乡,好似自己来的挺不是时候。
但他方才在一瞬间想了一下,觉得还是现在得把人带走。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明早再来一趟。
他徐徐走来,狐妖眉目一拧:“怎会有人能寻到此处?”
他眼珠一转:“我一直在跟着秦小姐。”
他走过的地方,烛火又亮了起来,秦如砚看清他的脸,松了口气,笑道:“是你这个小哥。”
她在林中设的幻术屏障对人类无用,她也相信一般人是找不到这个地方来的。
当然,别有用心一路跟随,仔细找也确实能发现。
陵光笑道:“可不是我么,白日里我就说过,小姐貌美如斯,叫我一见难忘,就偷偷跟了我家主人来,可是这地方好难找,我顺着你们离开的方向,找了好久。”
“可惜,我对你没兴趣。”女子笑若桃花,“你赶紧走吧。”
“我若走,得跟我家主人一起走,家里有事需他回去处理。”
他往玄庸身边走去。
玄庸被那香气侵扰,眼睛迷迷离离的,但他还知道搀住陵光:“你别管我了,我跟你说这也是只妖,小心他把你吃了。”
不待他说话,玄庸又将他往身后拉:“狐妖,你不许动他。”
陵光被他强行拉到身后,一时只看得到他的后背,这人还伸开手挡在他面前,胳膊晃晃悠悠的,连带着身子也晃悠。
他见此情,只暗想: “我若真是一个普通人,怕是要被你感动了。”
“不,在他眼里,我当真就是普通人,他此刻相护,的确是真情实意。”他又想。
而后无奈一笑,可你再怎样相护,岂不都是不自量力?
明明不是对手,还要出头,有意义吗?
听那狐妖冷哼了一声:“我本来是不打算动一个凡人的,可……大人你既这般紧张他,那我非动不可了,若不然,你怕是不会听我的。”
话音刚落,女子手起一道流光,流光之中一片红影,赫然是条狐尾,那狐尾认路,从二人身侧,转至陵光面前,直直朝他面上袭来。
陵光但觉身子一晃,竟被玄庸回身一把抱住,玄庸抱着他转了个圈,将自己后背亮给那袭来的狐尾,狐尾结结实实抽打在他的背上,他踉跄了下,却没松环住的人。
狐尾再一进攻,陵光陡然眯了下眼,那红光即刻涣散,狐尾断成三节落地,秦如砚抽搐着后退了几步,一阵刺骨的疼痛。
陵光的手背上滴了几滴血,不是他的,是玄庸的。
他本来不该叫这人挨上刚才那一击的,但方才被抱住的时候,他走神了,不是因为被抱着,是因为这个人在那一瞬想也没想竟以自己的身躯来护他。
他甚至想,这人脑子不大清楚,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了其他人吧?
玄庸昏倒了。
可在昏倒之前,对着他的耳边说:“千里,你答应过我,你要长寿的。”
没把他当成其他人。
陵光搀着昏迷的人,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头疼。
不是觉得,好像真的有点头疼。
他凌厉的目光朝狐妖看过去,抬手轻轻一点,女子便陡然跪倒于地再动弹不得,只不敢置信地抬眼:“你是……仙人?”
“四象其一,陵光神君。”陵光冷道。
“陵光神君?”狐妖瑟缩了下,连恨意都不敢有,“小妖知错了,求神君恕罪。”
她倒也无意伤害玄庸,反而是打算牺牲自己来帮他,虽然叫玄庸受了伤,陵光却不能完全不辨是非的责备他,他稍稍消气,不予追究此事,只冷脸问:“你化成秦家女儿有何目的?”
狐妖只得老实回道:“昔日秦夫人产女,我因研习灵脉之术走火入魔,误害婴孩,待后来清醒,不忍见那对夫妻伤心,便化成了婴孩模样,这一化就长到了现在,二人待我极好,我越发不忍离开他们,我今日既落于神君手中,要杀要剐任凭神君处置,但还请不要告诉爹娘我的真实身份,只跟他们说……我不慎落水,跌崖……怎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