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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神君当成跟班了——by两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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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对玄庸道:“你和梁承先去吧。”
  玄庸不大高兴,但又不想叫外人觉得自己对下人太严苛,只好道:“那你们尽快。”
  然而秦夫人后来倒没争执太多,见陈渊实在是不愿意,叹着气,从袖中掏出个红色香囊:“算了,不过这是砚儿给你的,要你一直戴着,我大概是老了,小儿女的心思我真猜不透,她既也无意,为何还要送你香囊呢?”
  陵光了然于心,在旁道:“未必只有男女之爱能叫人牵肠挂肚,世上的真情有许多种。”
  秦夫人笑道:“对。”
  陈渊接过香囊,面露愧色:“原来砚姐也愿意退婚,既如此,怎好有劳伯母专程来一趟,您叫个人喊我过去就行了。”
  “我晚上吃多了走一走消消食没什么,何况,砚儿说她不敢到这儿来,我代劳替她把东西给你。”
  “不敢来?”
  “我知道她跟我说玩笑呢。”秦夫人笑,目光又朝陵光看过来。
  她在见到陵光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往他这里看。
  陵光开口问:“秦夫人有事找我?”
  秦夫人想说什么,余光瞥了一眼陈渊。
  陈渊愣愣的:“对啊,你有啥事找江兄?”
  陵光道:“渊儿,你赶紧去追梁承他们,莫等他们走远了找不到了。”
  “也是。”陈渊拍了拍头,“那你呢?”
  “我送秦夫人出去,顺便关门,很快就去找你们。”
  陈渊点头:“那好。”
  他走后,秦夫人带着不敢置信的紧张神色,盯着陵光的脸:“我家里……有一幅画,有些年份了,那画上有一人,跟……公子你一模一样。”
  “啊?”陵光想自己在人间没有供奉,世人当不知他真面貌的,这画倒有些稀奇。
  就算是渡劫那一世,也是改变了样貌的,这是每个人间渡劫的仙人必须要做的。
  “可是……”秦夫人犹豫了一下,“说出来公子大概不能相信,可否劳驾到医馆走一趟,我把画给公子看看?”
  “好。”他也很好奇。
  医馆还点着灯,秦如砚出门送药去了,秦掌柜见到陵光亦是有些惊奇。
  待秦夫人从房中拿出画卷,在陵光面前打开来,他也怔了一怔。
  泛黄画卷上,一个白衣公子负手而立,眉眼温润又荒凉,望的是一池莲叶荷花,池边有假山石,上面座着几个松叶盆景。
  这池子在映荷苑,陆宅里。
  如今已经没有荷花了,也没有盆景。
  他想说,这应该是陆二少爷吧。
  他往画卷左上方看:“果然。”
  那旁边明明就写了“陆琮画像”,四个字,简明扼要。
  落款没有名讳,只有个红色法印。
  他还是看回了画中人,但不得不叹,这白衣公子的面貌,跟他的确是一模一样的。
  这位丹青妙手,画出来的眉目样貌分毫不差。
  可旁边又明明写着是陆子安的名字。
  他想就算是巧合,但陆子安应该不会跟他一模一样,要不然,玄庸总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秦夫人道:“公子看清楚了吗,是不是很像?”
  “嗯。”他承认,“但我不是很明白。”
  秦掌柜插话:“世上有相像的人也正常啊,这位小哥恰巧跟六十年前那位陆二少爷长得像吧,我听说人有轮回转世……”
  “不。”秦夫人摇头,“我爹说了,陆二少爷并不长画上这个样子。”
  陵光问:“你爹?”
  “我爹以前是给陆家做事的,他姓袁。”
  陵光恍然大悟:“你爹是陆琮的近身随从,原来您是他的女儿。”
  “是。”秦夫人道,“大家都叫他小袁子,陆家出事后我爹只好另谋生路了,但他打小陪着陆二少爷,二少爷死后他每每思念,就找人画了这样一幅画像。”
  “不是说不像吗,你爹……没去找那人麻烦?”
  “画这画像的倒不是一般人,是城外道观的道人。”
  陵光一怔,怪不得那落款是个法印。
  秦夫人继续道:“当初我爹原本想找道观给陆家超度的,那里道人说不用,已有人做了,我爹看道观的三清像天师图什么的都画得很好,就请了一幅画,他们画好后,我爹的确是有意见的,说这不是陆二少爷,可那里道人却与他说,这才是真正的陆二少爷。”
  “夫人。”秦掌柜道,“我怎么觉得岳丈是被骗了啊,莫不是那道观画得不像,找了托词?”
  秦夫人回道:“我爹说,他原本也是这样想,可是……道人与他讲,‘陆二少爷会以真面目重返人间,届时你见到这画中人,便知本道所言不虚。’。”
  她说罢,再朝陵光看来:“也不知是不是那道人的话影响了我爹,我爹把画像拿回去后,越看却越觉得,画中人的确是陆二少爷,虽面貌不同,可他就是从这画里看出了二少爷的影子,他也越发相信道人的话……我爹已走了数年,他是见不到二少爷重返人间,便把这些事情告诉我,要我留意着,找找画中人,我想,公子您一定就是陆二少爷。”
  她说着要起身行礼,陵光及时阻止:“或许我是他,但陆家已不复存在,夫人不必客气。”
  他那些猜测已基本可以定下来,不用再怀疑,看来,自己人间渡劫那一世,当真就是陆子安。
  兄长疯癫,家人被灭门,未到寿终正寝提前死去的陆子安。
  买过陈心,想换她自由的陆子安。
  他眼前闪过白发苍苍,流着泪的陆卿和,也想起忧伤看他,问他是不是陆二少爷的陈老太。
  这些人,原来都是家人。
  他原来也亲眼见了他们一个个离去,却没能以家人的身份和他们好好告别。
  对了,他还是玄庸的朋友,叫那个人思念至极,却不愿意寻找的陆子安。
  他抬起头望了一下夜空。
  他想,自己该不该回去一趟,从断念石里把那一世记忆找回来?
  他徐徐走出医馆,又摇了摇头:“不过一次劫数,何必呢。”
  可是,为何劫数里,还会遇到那家伙,躲不掉了是吗?
  他觉得头疼,负手慢慢往墨巷走去。
  暗香浮动,花市灯如昼。
  玄庸心情不大好。
  他已经第一千五百次回头了:“千里怎么还没来?”
  陈渊都已经到了,还说秦夫人有事找千里。
  秦夫人找他干嘛,该不会是转而想把秦如砚嫁给他吧?
  不会,千里知道秦如砚是妖,他一定不敢答应的。
  那么为什么还不来,是不是迷路了?
  路上遇到危险了?
  不会真有危险吧?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救他。
  他想转身,可身边有个人一直在说话。
  不是话痨的陈渊,是梁承。
  梁承拉着他说:“我觉得,神仙哥哥不应该有欲念,你不要毁了他。”
  他没好气道:“他真不是你神仙哥哥,他以前很苦的,做过乞丐,为了生存学了很多技艺,爹死了没钱下葬,他……”他一顿,“什么我毁了他,你在说什么?”
  梁承支支吾吾,却不说了。
  他也不问了,在熙攘人群中一眼望见了缓步走来的人,顿然安心。
  路上人多,那人走得很是缓慢,倒一点不着急寻他们,走到阑珊灯火下,看到好看的东西,还会驻足观望几番。
  玄庸就站在巷子当中,笑看着他走走停停。
  陈渊提着几个孔明灯,兴奋在耳边道:“他们都在提字放灯呢,来来来,咱们也提个字放出去。”
  梁承回过神:“要提什么呢?”
  “你喜欢的话语,希望长相厮守的人,想要做到的事情,不都可以。”陈渊向街边的字画店买了笔墨,在自己的灯上点墨,“但我没什么想要的,本来应该写希望自己不那么倒霉,可是……”
  他眉眼一挑:“我觉得最近好像好一点了,没碰到那么多坏事情。”他神采飞扬,“一定是江兄的缘故,我只要跟他在一块,就觉得霉头全都不见了。”
  他想好了要写什么:“我提江兄的名字。”
  玄庸侧目朝他的灯上瞟了一眼。
  “千里江陵一日还。”
  梁承也望了几眼:“神仙哥哥不是在这儿了吗,他又没离开过,你为何要写他‘还’呢?”
  陈渊叹气:“我猜江兄的名字从此而来,你堂堂小王爷,不读书的吗?”
  “哦。”梁承似懂非懂,沉思片刻,又问,“‘还’就‘还’了,为何要‘一日’呢?”
  “咳咳。”玄庸在旁听着,忽而被呛了一下,无端咳嗽起来。
  梁承也提笔。
  陈渊凑过来念:“莫念平生欢,一蓑烟雨落。”
  灯刚点燃,陈渊一把将其抓了回来:“伤春悲秋的,就不要放了吧。”又道,“你为何总是这么消沉啊,不是说比我过得好应该高兴吗?”
  梁承咬咬唇,有些话将要说出,又打住,再要说,却还是犹疑,纠纠结结好一会儿,方道:“我现在觉得,还是你过得好一些。”
  “那你可不知我以前什么样子的,别的不好说,城外那茅草屋你住得吗?”
  梁承苦笑:“我倒宁愿去住。”
  

  ☆、孔明灯

  玄庸的注意力也从陵光身上转了过来。
  听梁承轻声道:“你们有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眼前吗?”
  两人疑惑。
  “还有爷爷,爷爷是当着父亲的面死的。”梁承低着头,不管路过行人,只说着自己的话,“我爹成年后,那位曾爷爷就斩了我爷爷,我成年,他又斩了我爹,我猜,他要是还能活到我的孩子成年,我将也难逃一死。”
  “他怕有人干政不好掌控。”陈渊道,这很容易想得到,又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活不到的吧?”
  梁承好似没听到,他只是自顾自地说:“我眼睁睁看着我爹人头落地,就在前不久,就在我跑来烟城之前,我一闭眼都是那血淋淋的画面,我……不要在这里呆了,我要学道,修仙,我要……”
  “你这是逃避。”陈渊道。
  “逃避就逃避,反正我不要呆了。”
  陈渊把他手中孔明灯接过,捏紧攥成一团:“人间很美好,只是你看到了不好的一面,你大概没怎么出过门,这样,有空我带你出去游历一番,看看山川四时之景,看看大好河山的壮阔美好。”
  梁承却未抬眸:“算了。”
  “不要算了,我说到做到,我跟你保证。”
  梁承怎样回应的,玄庸没有留意听了。
  他想起,自己也曾许过一个人,要带他万水千山游历。
  可直到他离去,都没能履行诺言。
  他轻轻闭了一下眼。
  再睁眼时,陵光已走到面前。
  他笑:“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陵光也笑:“我早就看见你在这儿等我啊。”
  “看见我等你还不走快点?”
  “就因为你在等我,我就不用走快了啊。”
  “你敢跟我顶嘴了,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宽松了。”玄庸道,嘴角溢着笑,递过来一个孔明灯,“陈渊给你买的。”
  陵光接过,看向那俩人:“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陈渊拍了拍梁承的肩:“在说以后结伴出去四处游历一番。”
  “嗯,好主意。”陵光随意地点头,“有空咱们一起去。”他把玩着手里的灯,“这个要做什么?”
  “在上面提字,然后点火放上去。”陈渊道,又问,“江兄你会写什么话?”
  陵光提笔。
  灯放飞的时候,玄庸才看清上面的字。
  而后他扭头望向身边人:“你……”
  “我替你思念一下陆家。”陵光道。
  一盏孔明灯,聊以寄相思。
  “许卿百代宁和,执子一世长安。”
  玄庸望着那灯上的字,眼前有些雾气。
  可惜陆家未能百代和,陆家的人也未能一世安。
  他把自己的孔明灯也递过去:“我竟不若你有学识,不如我这个你也帮我提了吧,随便什么都好。”
  陵光却不再写陆家。
  他落笔,六个字。
  “多喜乐,少忧愁。”
  他坦然向玄庸道:“你曾梦中说,让人叫你‘少忧’。”
  玄庸静默须臾:“也许我的确说过这样的梦话。”
  陵光不再问。
  玄庸却解释:“这是我的表字,我想让子安这般叫我。”
  “嗯。”
  “可直到他离开,都没有说过。”
  “他大概觉得,你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我没有不喜欢。”
  “呵。”陵光暗道。
  “就算给我起名儿的人,是希望我少时就忧虑不断,但我还是愿意叫这个表字的,好歹,子安也夸过这名字,就跟你写的一样。”
  陵光无端一股火:你可能真的没文化。
  “那……”他带着那股火,“也许陆二少爷认为跟你没到互称表字的地步。”
  玄庸眼中暗了暗:“也许吧。”
  陵光不大甘心:“你们的关系……大概是什么地步?”
  身边人又笑:“不是跟你说过么,朋友。”
  他轻舒了口气。
  还好只是朋友。
  可……
  他眉头又一拧。
  那你昨晚为何要亲……
  这个流氓,莫不是当年对陆二少爷,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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